此时演的是一出折子记,讲的是一对男才女貌的璧人分离时的场景,女子坚决冷漠的目光立刻让云暮看向了左侧方的人。
路绵彩背影挺拔,好像无论怎样的事都不会使她弯下腰来。这样的女子不会为了权势低头,就如同她固执的不肯向薛浅眉低头;也不会向地位低头,以她的美貌,吸引皇上的注意力,做一个妃子信手拈来。
路绵彩仿佛后面长了个眼睛,慢慢回头望了眼。
外边昏黄的灯光照到她脸上,她的脸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好像在那远山迷雾之中。她目光淡淡的,云暮还是以为她们两个从不相识,只是个陌生人。
目光相碰间,云暮一时不知该做如何反应,白玉般的脸猛的升起了火烧云,接着飞快的四处蔓延开。路绵彩眼神有了些变化,最终还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回头了。
云暮低下头双手捂着脸,希望能快一点使脸上的红晕消失。
好容易脸上不热了,云暮才抬头看去,这次她不在看着路绵彩,而是认真的的看着前面。看了会她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便出去找英淑了。
找了圈没找到,云暮回头见自己的位子被人坐了便随便在后面找了个座位。这次座位正和上次的一样。云暮觉得好玩,想着薛浅眉还会不会回头,一会儿她果真侧头了。
这次依旧是对着皇上说话,神情缱绻,目光如水,低眉浅笑间,那颗泪痣越发妩媚起来,在云暮眼前不停的跳动着。她忽然觉得心烦,明明薛浅眉很美,她脑海里浮现的却总是路绵彩。
云暮猛的起身,凳子忽的往后一倒,发出很大的响声,许多人回头望去。忽然一个手连忙将云暮按下了腰,拉着她匆匆走到旁边。
走了会,那人才道:“你不怕皇上看见你啊!”“怎么了?”云暮见是英淑,也没了顾虑,不知所以的看着她。“发出那么大响声,皇上肯定不高兴啊,一不高兴就是抓你去,说不定会杀了你。”英淑说的煞有介事。
“你从那里看来的?”云暮奇怪的看着她。“这个……道听途说的。”英淑干笑一声。这流言蜚语的程度还真是厉害,云暮默默叹了口气。
“喂,英淑,这边人不够了。”后边有人朝这里朝朝手。“来了。”英淑匆匆跑过去。
云暮不得已,只得寻了个位子坐了。她看了一下发现只有路绵彩后边的位子没人坐了,莫不是上天助我?
云暮小心翼翼坐了下来。她抬头慢慢的看着路绵彩的背影,眼神尽量放平淡些。
路绵彩穿了三件,遮住了平时的线条。三件都是淡青色,上绣一些梅花,四君子之一,正符合她的性格。
往下看去,是一双白色的绣花鞋,前头有着粉红色的绣线。原来路绵彩这样一个女子,穿着打扮也是这样识得人间烟火的。只是她一双眸子,一个冷冷淡淡的声音教她总以为路绵彩离她千里之外。
路绵彩似乎也觉得无聊了,低头摆弄着手指。旁边的司苑转头跟她说着什么,路绵彩静静听了也低声回她,司苑继而笑了起来,拍拍路绵彩的肩,扭头向别人说话去了,路绵彩也自顾自的转头看前面了。
这样就很好了,云暮收回了想要和路绵彩交谈的念头。大概这才是路绵彩要过的生活,当上尚服,到了年龄出来,找了个人家嫁了,她这般美丽,即使年级大了,也总有夫婿要她的,也或者她不出来,在宫里教导别的宫女,说不定自己还能被她指导一番呢。
那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有多不好教导了,就像她的娘亲说过的话:你这一辈子是转不了性了,我没法教你,但有一人可以教。
云暮笑了起来。这样便好,自己呢,她不知道自己不能不出宫,但她现在还不想,得不到她便在让她看几眼吧。
看久了,云暮忽然有觉得自己如果能拥有她便好了。思绪在脑海中翻滚着,忽然“咣当”一声,立刻吵醒了云暮。云暮连忙向前面望去,却发现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云暮不明所以的看着,只听一个太监尖细的嗓子道:“起驾回宫。”
原来宴会已经结束了吗?云暮连忙四处搜索着,不期遇与路绵彩眼神碰撞着,路绵彩朝她走了过来。
打量了下云暮,路绵彩肯定道:“你想干什么?”云暮喉咙翻滚了几下,最终声音发抖的说道:“一起回去吧。”“好。”路绵彩手搭上她的肩将她往前面带去。云暮沉浸在喜悦中,连忙跟了上去。
此时已经很晚了,寒气入侵,云暮搓搓肩膀,低声道:“你穿的太少了。”路绵彩的声音从上面传来:“不少了,我不怕冷。”云暮看见她放在一边的手,不由抓住了,冷冰冰的温度传来。
“手都这么冷了。”云暮不知觉的说道。路绵彩“嗯”了一声,“让它冷去吧。”云暮想在牵着,却没了勇气,只好放开了手。
两人一路无言,到了门口,云暮才回头道:“多谢姑姑了。”路绵彩点头离去。云暮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后才推门进去。
一进门就听见英淑阴阳怪气的声音。“睡觉!”云暮一掀被子进去了。英淑大声叫道:“冷手不要碰我!”“那你刚才笑什么!”
“没有笑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杀
新年虽然过去了,但整个皇宫里还弥漫着过年的热闹气息。
从皇后那边出来,薛浅眉疲惫的揉揉太阳穴,如今宫里狡猾的人多了,要应付的也就多了,她实在头疼。
如今她已是花信年华,虽然已是贵妃,但一旦等皇上去世了,她的下惨还是很悲催的。
轿子平稳的抬着,不时有风吹起四角的帐子,薛浅眉的神智也被吹的清醒了些。她睁眼朝前面望去,就见地面上有一个东西正闪闪发光。她伏身望去,待走近了,却发现是一个镜子。
这镜子似乎有股魔力般吸引着薛浅眉不由自主的盯着它看,看久了,薛浅眉到移不开眼了。
“哎呦!”忽然一个车夫惊叫一声,身子朝旁边倒去。轿子晃动了几下,亏得其他车夫拼命将轿子保持平衡,才使轿子平安落地,没有摔倒。
薛浅眉怒道:“哪个人干的?”一个车夫连滚带爬的来到轿前,颤抖着声音说:“小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小的脚下突然出现了个东西绊了小的一下。”“什么东西。”
车夫连忙拿来那个东西往前面一扔。薛浅眉心下一惊,那分明是自己看见的镜子。薛浅眉四下一看,刚才那个位置上已经没有镜子了。
“给我看看。”薛浅眉伸出手,一个宫女拿来递给薛浅眉。薛浅眉接过来一看,便觉这镜子十分精致。镜子是菱花镜,花纹刻画十分生动,拿在手中十分轻巧,看做工应该不是宫里的东西,薛浅眉想不出这会是谁的。有这种上等东西的,大多是妃子,但近日并没有妃子出宫过。
这条路也是人人可走的,看来是找不到人了。薛浅眉收了镜子,道:“下去打三十板子,扣一个月月钱,再有下次,绝不轻饶!”车夫连连应声。
一会儿,轿子再次抬起。薛浅眉拿出镜子照着自己,昏黄的镜面中映出薛浅眉的脸。薛浅眉弯唇笑了笑,将镜子放在一边,心情不错的哼着小曲。
在轿子“吱呀吱呀”的发出声响,好像风烛残年的老人散架的骨头一样,其中又混合了其余一些东西。轿子越行越远,到了拐弯处便不见了。
第二天云暮才知道昨晚司苑和路绵彩说了什么。
今早她去点名时,司苑笑吟吟的看着她说:“考核结果出来了。”云暮接过纸一看,第一个就是路绵彩的名字。
云暮抬头笑道:“那么尚服果真是她了!”司苑笑道:“不是她还有谁,你还不恭喜她。”“我么?”“就是你啊!”
云暮被司苑推进了路绵彩的房间里。云暮尴尬的看着路绵彩,路绵彩停了手中的笔,静静的看着她。
司苑不知什么时候关上了门,屋内一片安静。从路绵彩身后的窗户透出的光芒照在地板的一隅,阳光下漂浮着许多细微的灰尘。“什么事?”路绵彩倒了杯茶给她。“恭喜你。”云暮镇定下来。路绵彩“嗯”了一声,示意她坐下。
云暮捏起茶杯,看着从茶杯里升起的白雾,耳边是路绵彩的声音。“我想过年后你也会升职的。”云暮笑了一下:“我吗?算了吧,又没什么大的作用,呆在更高的职位只会让人说闲话。”
“你这么觉得?”路绵彩语气上扬。云暮点头,“我本来就懒。”“可我看你跑我这里一点都不懒。”路绵彩挪榆她。云暮低头看着茶杯,心里想着她是什么意思。
“昨日的戏看的如何?”路绵彩问她。“还好,没怎么看。”“你……”路绵彩盯了她半刻。云暮有点不自在,她习惯了路绵彩对她冷冷淡淡的,现在一下子话这么多倒让她有点不习惯了。
“你爹娘呢?”路绵彩问道。“我爹娘去世了。”反正有娘跟没有一样,就当是去世了,云暮想到。路绵彩低声道:“我也是。”
“你有什么亲戚吗?”路绵彩道。“没有。”“你爹娘是何年去世的?”路绵彩知这样不太礼貌,便道:“我只是随口问问。”
“太平年一十三年,我娘是二十六年。”云暮答道。“你娘是不是去过江南?”路绵彩紧紧的盯着她。
“我以前住在江南过。”云暮想了想。“住了多久?”“大概五年吧,后来搬走了。”“你那时几岁?”“好像是……三岁”
路绵彩喃喃道:“是这样吗?” “怎么了?”“没什么,很巧,我以前住在江南那边。”“啊!我没有见过你啊。”云暮有些惊讶。
路绵彩道:“大概我不常出门吧。”说完后她换了个话题,云暮呆了几分钟便走了。
待她走后,路绵彩便盯着纸面发呆,云暮三岁那年,她正好五岁,噩梦就是那年开始的。她本来已经放下了疑心,只是为了求证一下,谁知却还是问到了这些。
云暮……大概与她无关吧。提起云暮,路绵彩总觉得有几分熟悉,好像已经见过。云暮曾经说过她两年前就见过自己,但是自己两年前见过她吗?
路绵彩仔细想了想,终于想到了一次。
那是夏末,路绵彩从水桥殿里匆匆出来,她刚才看见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她走的十分匆忙,那么慌张,以致于云暮叫住她的时候,她心脏紧张的几乎要爆裂了。
“干什么!”路绵彩尽量将颤抖的语气平稳些。“您掉了东西。”云暮捡起一个耳坠给她。路绵彩一把抓过转身就走。
“诶,诶。”云暮在后面喊她。路绵彩不耐烦的回头看她。云暮不知所措的看着她。“回去!”路绵彩冷声道。云暮连忙转身就走。
路绵彩赶紧跑到一个阴影的地方躲藏起来,确认没人来之后长长的舒了口气。
刚才的事情对她打击太大了,那个美艳的妇人在她的眼中变得扭曲丑陋起来。真是肮脏不堪,原来那女人说的没错,这宫里没一个好心肠的人。
从门口那边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再接着便是一大群人跪倒齐声喊道:“恭迎皇上。”
路绵彩站在远处看着她们,眼里全是讽刺,那个柔弱的女子被旁边的宫女扶着,身形娇弱,眼含泪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路绵彩在心里冷笑起来,这就是皇宫里的妃子。轻轻的,好像有人在她耳边笑了几声。
“她们就是这个样子的。”这个声音缠了她五年,陪伴了她整个童年的噩梦,虽然之后她消失了但声音仍萦绕在她心头。直到她十三岁时出去做工后那声音才消失,但她进宫后这声音却时不时的响起,着实令人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