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讯问的警察只好无奈地暂停对话。
“太假了,哭声那么大连眼泪都没流出来吗?”
江弦忿忿地砸了下面前的桌子,就听李桥说:“摄像头只拍到了他的车尾部分,现场勘查也没有什么有用的证据,安保公司的记录证明那晚的确有他家的警报,时间也对的上,如果邹福斌死不承认,那我们也没办法给他定罪。”
“他老婆呢?”迟洛兮问。
“和他的说法一致。”李桥答道:“家里还有个一岁大的男婴要照顾,已经放回去了。”
迟洛兮从口袋掏出一个圆形的化妆镜,递给李桥说:“镜子自古就是与另一个世界连接的门,警局正气太强花丫进不来,我就让她依附在了这面镜子里,你把镜子放到那边房间去,然后让里面的人都出来。”
镜子被打开放在男人的对面,邹福斌擦着眼角根本没流出来的眼泪,一脸疑惑地看着警察都退了出去。
“爸爸……”y-in冷变异的童音从镜子里发出,邹福斌倏地坐直了佝偻着的身体,神经质地四下张望了一番,最终目光集中在了小小的镜子上。
然后他瞪直了原本就不大的眼睛,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后退着,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直到顶在背后的墙上再也退不了了,邹福斌才用待宰的牲畜般的叫声大喊起来:“鬼,鬼啊!警察同志快来救救我!有鬼啊!!!”
可惜任凭他叫喊得声嘶力竭也没有一个人进去帮他,原本伪装悲痛的脸现在丑陋地扭曲着。
这不是他心爱的女儿吗?若不是做贼心虚如今又怎会如此惊恐?
花丫如同贞子般慢慢地从镜子里爬出,带着浑身滴滴答答的油污缓缓爬向邹福斌。
邹福斌终于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双腿连滚带爬地来到门边,但无论他拉、扯、砸、踹也打不开一丝门缝。
眼看花丫离自己越来越近,逃跑无望的邹福斌“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地开始忏悔:“花丫,是爸爸不好,爸爸有罪,爸爸不该把你扔在那个又脏又臭的泔水桶里……但妈妈也不是故意想杀死你的……你想想,曾经爸爸妈妈也都还是很爱你的啊!啊……要怪你也该先怪你那抛弃你的亲生父母……你去找他们啊!”
花丫停下了动作,她疑惑地歪着头盯着邹福斌半晌后,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行血泪从她眼中滑落:“你不是……我爸爸?”
花丫哭了,邹福斌却比她哭的还要凄惨,他不住地给花丫磕头:“我不是你爸爸,我不是你爸爸,求求你放过我吧……”
花丫冷冷地看着面前那个不停哀求她的丑陋男人,身体渐渐变淡直至消失。
迟洛兮对李桥使了个眼色,很快便有人进去取出了镜子,并交还给他。
镜子里的花丫恢复了生前可爱的模样,一脸落寞。
“别担心。”江弦摸了摸镜子,“我一定会带你回家的。”
说完他看了眼迟洛兮,发现他也正表情复杂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最终他叹了口气移开视线,却什么也没说。
又惊又吓再一次坐在审讯桌对面的邹福斌仿佛瞬间老了十岁,没等警察开口就自己吐露了真相:“花丫那个孩子……她不是我亲生的,是我五年前在L市的牛家村买回来的……
我和我老婆结婚两年一直没有孩子,后来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是j-in-g液异常无法受孕。后来医院换了一家又一家,也吃了很多药,可是根本没用,我的老婆也因此患上了轻度抑郁症。
眼看我们都是快四十的人了,于是我就和老婆商量去领养一个,可是因为老婆的病被孤儿院拒绝了。后来无意间在网上看见一个私人收养的帖子……我们在牛家村找到了那对叫牛奔天的夫妇,看着就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们说家里有两个孩子,但是家里已经养不起两个孩子了,就想把大女儿送给别人养,只要给些‘营养费’就可以了……”
听到这里,镜子里响起了一个小小的声音:“养女儿有什么用啊,嫁了人早晚都是别人家的,儿子才能传宗接代呢!不如就把那个小丫头片子卖了,省钱养了还能换些钱,以后再多养几头猪,好给咱儿子攒钱娶媳妇!”
稚嫩的声音学着大人市侩的冷言冷语,就像一把刀c-h-a进屋里每个人的心口,大家的脸色一致地难看。
的审讯室里邹来福的声音还在继续:“后来我们给了他家一笔不小的‘营养费’就把花丫接走了,对外就说是我们做生意之前的孩子,一直在老家父母带着,现在才接回来。花丫这个孩子真的特别乖,特别懂事,来家里从来不哭不闹,给她的她就拿着,不给的就算心里再喜欢也不会主动要……我和我老婆开始都很喜欢她……
前年,我丈母娘来家里玩,带了一个说是治不孕的秘方,特别管用。我虽然喜欢花丫,但是也很希望能有个自己的孩子,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用了,没想到用了之后我老婆真的就怀孕了,去年就给我生了个儿子。
生了儿子之后本来应该高兴的,可是老婆的抑郁症却有严重了的趋势,她开始经常打骂花丫,我虽然阻止过几次,但后来……”
“但后来想想又不是自己亲生的,打骂几句也没什么好心疼的是不是?”讯问的警察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句话,如果不是他的职业素养,江弦毫不怀疑他会推开桌子把对面的邹福斌打得满地找牙。
邹福斌没有否认,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二十五号我从店里回到家就听见儿子的哭声,老婆却坐在沙发上不管不顾,顿时就觉得很火大,刚想数落老婆两句,她就跌跌撞撞地扑进我怀里大哭起来,她告诉我花丫被她不小心在浴缸里淹死了,她很害怕,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推开她急忙冲进浴室一看,浴室里一片狼藉,花丫小小的身体脸朝下趴在浴缸边上。
我当时就懵了,想要报警,这时候老婆拉住我说,不能报警,如果报警了家里就完了……我还有个小儿子……我不能……”
邹福斌说着终于真正痛苦地呜咽起来:“……我在家看着花丫的尸体,突然想到每次从店里回家会路过的那条巷子,那里面有面馆的三个大泔水桶……附近也没有摄像头,于是就把花丫……第二天我报了警,说孩子丢了……”
“花丫不是被浴缸的水淹死的,而是在泔水桶里被淹死的,如果你们当时报警了,也许……”审讯室的警察红着眼睛说出了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
这句话对邹福斌来说却像是一记晴天霹雳,他骤然僵住,难以置信地看着走到门边的警察,片刻后终于爆发出充满悔意的恸哭:“我不是人!我禽兽不如!!!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第53章 业余作家VS财迷大学生【九】
出了审讯室,李桥靠在拐角的墙上掏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又缓缓地吐出淡青色的烟雾:“私人收养一直处于法律的灰色地带,他们当初是用的现金交易,如果牛奔天夫妇不承认收钱,那几乎是无法定罪的……”
迟洛兮摩挲着手里的镜子说:“找证据是你们警察的事,判刑是法院的事,我和小睿只负责把小鬼送回家。走吧小睿,我们去牛家村。”
走出警局已过了凌晨,两人就近找了家还在营业的饭馆随便吃了点东西,回到车上,迟洛兮用导航定了位,牛家村比江弦想的要远得多,他们现在启程大概也要明天天亮才能到。
迟洛兮的眼睛有点红,这不禁让江弦有些担心他整夜开车会不会吃不消,他却摆摆手示意没关系:“我想尽快完结这件事。”
深夜的高速路更显静谧,车灯照亮的一片前方区域和路边的反光板反射 出的荧光效果让这条漆黑的路给人一种永远走不到尽头的错觉。
江弦靠在座椅上问迟洛兮:“你说花丫找到家之后会怎么样?”
迟洛兮说:“不知道,送她回家,之后的事就和我们没关系了。”
“这样真的好吗?那些人,她的亲生父母,可能并不会为此付出代价。”江弦说。
“天道轮回,善恶有报。”迟洛兮转头看了江弦一眼:“就算法律没办法惩罚他们,自己造了孽也总是要还的,不论以任何方式。”
报应不爽吗?江弦在心里默念着,希望下辈子花丫能遇见一对能守护她,心疼她的父母。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江弦再睁开眼天已微亮,车已经下了高速驶进了市区,晨曦透过车窗洒在迟洛兮侧脸上,让他精致的五官显得毛茸茸的,无意识地,江弦的手指就戳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下叫江弦睡得混沌的脑袋瞬间清醒,他赶忙如触电了般抽回手指。
迟洛兮转头对他笑了笑:“醒了啊,饿了吗?”
江弦木讷地摇摇头,又听他说:“昨晚李桥给我来了电话,说牛奔天一家已经在去年搬到了市里,再有差不多二十分钟就到了。”
“哦。”不知道是不是江弦的错觉,怎么感觉迟洛兮开了一夜车后脸色倒比昨晚好多了,一点疲惫的影子都看不到。
驶出收费站进入市区,两人按着李桥给的地址找到了一幢老旧的居民楼,楼洞里墙皮剥落,贴满了各种小广告,丝毫不比江弦最初住的出租屋好。
爬上二楼,迟洛兮敲响了一扇墨绿色的防盗门,不一会儿一个精瘦的女人就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