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
秦越心中一咯噔,南宫凝走了过来,对着秦越道:“你这病本宫倒是见过,不如让府中的大夫为你看看。”
秦越躬身道:“草民不敢!”
南宫凝走到秦越的近前,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跪在地上的秦越,道:“本宫这些日子也有些毛病,府里的大夫总是看不好,你能给本宫瞧瞧么?”
秦越犹豫了下,她听得出,这是南宫凝的计,但是她又担心,南宫凝真的患了病,她犹豫再三,一边的司马璟不屑道:“他连自己的病都治不好,何况是你?还是我回去找大夫为你医治罢了。”
难道凝儿真的病了?可是从气色上完全看不出来啊……
秦越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心一横,道:“草民愿效犬马。”
南宫凝的眼梢微微动了下,恍若是在笑,可惜秦越没有看到,倒是落在了司马璟的眼中,他皱了皱眉,一丝疑惑在他的心间扎下了根。
南宫凝一行走得很快,司马璟为了防范南宫峰的不轨,专门挑了人少的道路,一路上,秦越仔细地观察着路边的景象,不由感慨起多年前的秦燕之战,给这片土地带来了太多的伤痛。
燕国的都城曾经是那样的繁华,青楼楚馆,亭台阁榭,十里尽是各国的客商,现在出了低矮的瓦房,青色的砖墙,便是荒废的断壁颓垣,即便已经是春季了,路上也鲜有行人,若不是跟着南宫凝,秦越很难相信这居然是曾经的燕国皇都。
秦越被安排在府中的客房,离南宫凝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司马璟对秦越的来历不甚放心,派了专门的侍卫跟着她和青枫,秦越丝毫不放在心上。
“公主到——”秦越刚收拾好,南宫凝突然来了,秦越和青枫慌忙拜道:“见过公主。”
南宫凝换了身常服,一身桃红色,配上燕国的刺绣,明艳动人,她上前一步,扶起秦越,道:“不必客气,你的身体不好,坐吧。”
语气间充满了关心,秦越抬眸了一刹那,恍若回到了当年在南越时的日子,一个是怡王,一个是王妃,恩爱厮守,嬉笑甜蜜。
一股刺痛猛的扎进了秦越的心肺,秦越攥了攥拳头,收起纷乱的思绪,咳嗽了两声,坐到了椅子上,南宫凝关切地看了她两眼,方才坐下。
“请问如何称呼?”南宫凝问道,柔和的水眸微微泛着光彩,连青枫都能瞧见里面的某种期待,秦越又怎么会错过,她心知南宫凝定是多半猜着了她的身份,不然以她那冰冷的性子,不会这样热情邀请一个素不相识的江湖游医回府,还亲自来看望。
秦越淡淡地答道:“草民姓岳,名青。”
“岳……青?”南宫凝稍?稍愣怔了下,接着问道:“家住哪里?”
秦越没有丝毫地犹疑,道:“草民家住大秦胥阳城。”
南宫凝的眼中掠过一丝惊异,迟疑地问道:“可是现在的大秦都城?”
秦越点头,道:“不错。”南宫凝的模样明显是欲言又止,秦越有些期待她问些问题,可是南宫凝没有继续问下去。
“岳公子可否为本宫瞧瞧,看看本宫患的什么病?”
秦越爽快地答应:“既然来了这府中,自然是要为公主效犬马之劳。”
南宫凝挽起了袖子,露出纤细的手腕,秦越坐到南宫凝的边上,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极小的桌子,南宫凝的香味若有若无地飘散在空气里,秦越的呼吸有些慌乱,她极力地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和兴奋,以及那越来越清晰的灼痛。
秦越的手轻轻搭在了南宫凝的脉搏上,那一刹那间,南宫凝的头微微抬起,随即又低下了,脸庞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秦越没有看见,她正凝息屏气,全神贯注地为南宫凝号脉。
秦越试了又试,眉头微蹙,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难题,南宫凝的一颗心忐忑不安,当秦越的手触到她脉的那一刹那,她几乎已经确定眼前的这个病弱公子就是她日日思念的阿越!可是她又担心,担心秦越对她这种擅自做主强行邀她进入府中的行为感到不悦。
“公主连日劳累,为国事操心,导致肝气郁结,体倦乏力罢了,没什么大毛病。”秦越淡淡说道,她拿起一边的纸笔,在纸上写了药方,递给了一边的碧儿,对南宫凝道:“公主平日莫要过度操劳,静养些时日便好,在下班门弄斧,写了这方子,也仅供公主参考罢了,想必府中的御医比在下更有能耐……”
“既然公主的病瞧了,在下也不便多留,谢公主收留,在下明日便启程……”
阿越果然生气了,南宫凝忐忑的心反而安定了下来,她温和地一笑,道:“岳……公子,你既然为本宫瞧了病,那你的病,岂能就这样随它去了?我这里御医多,让他们给你瞧瞧,说不定有那么一两个就正巧知道这病……”
“公主客气了。”秦越冷冷道,她本来一心为南宫凝担忧,以为她真的有什么毛病,不料竟是骗她的,虽然两人已经分开了,她还是觉得有些难过,因而也不想再多做停留。
“岳青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在此久作停留,辜负了公主一片好意,还请公主见谅。”秦越抱拳作揖行礼,往后退了一步,两人的距离瞬间拉开了。
南宫凝失望地看着秦越,若不是碧儿和青枫在场,她几乎要发作出来,她想要上前抱住秦越,质问她为何要这样冷淡地对待自己,质问她为何要执意地抛下自己,质问她为何到了自己的面前却不接自己离开……
南宫凝最想问的,其实是……
“你们都下去。”南宫凝对碧儿和青枫道,“本宫有话要单独对岳公子说。”
青枫看了看秦越,秦越没有什么表情,只得跟着碧儿出了门,屋中只剩下南宫凝和秦越两个人。
“秦越,你看着我。”南宫凝注视着秦越,刚才还柔情似水的眸子里满是怒意。
秦越没有理会,而是佯作不解:“公主殿下,在下姓岳……”
“够了!”南宫凝一步上前,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她抬起头,盯着秦越,眼中的隐隐闪着泪光:“秦越,你既然说,要与我燕国老死不相往来,你今日出现在燕国又是做什么?!”
秦越慢慢地对上南宫凝的目光,她冷冰冰地答道:“我来这里,不过是为了把我母亲的墓迁回胥阳,我倒是要问问你,南宫凝,你用计骗我入府,是不是应该交待一下?”
南宫凝狠狠地盯着秦越,两行清泪自顾自地流下,秦越心中痛楚和身体的灼痛混合在一起,仿佛身处在炼狱一般,难以呼吸,她喉头一甜,唇角渗出了殷红的鲜血。
南宫凝慌乱地抱住秦越:“阿越!阿越!你怎么了?为什么会流血……”
秦越推开南宫凝,扶住身边的桌子,攥紧拳头,极力用真气压下混乱的气息,可是她身体里的那股气息越来越乱,几乎要吞噬了她,她转过头,两眼充血,注视着南宫凝,抬手指着唇边鲜艳的红色,咬牙道:“你问我……为什么会流血……好,我告诉你,告诉你……”
“都是,都是因为你……”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越写越脑洞大开,无法收拾了。。。。
☆、谋定
“因为……我?”南宫凝愣怔在原地,她呆呆地看着秦越,不明其意。
秦越定了定心神,刚才撕心裂肺的痛感稍稍退却了些,她勉强站直了身体,不过脸色依旧惨白如纸,断情花的毒每发作一次,她身体中的毒便累积一分,下一次疼起来就更加严重,这一次的疼痛感,明显比上次加重了。
“上次突围时落下了旧伤,现在还没有好。”秦越指了指心窝的位置,轻描淡写地说道,她希望尽量减少对南宫凝的伤害。
南宫凝担忧地看了看那伤口的部位,但又顾虑到秦越的冷漠和戾气,迟疑着不敢上前,她只能远远地看着,柔柔道:“阿越,要不让我府中的御医给你瞧瞧?”
秦越断然拒绝:“难道只有燕地才有御医?我大秦的御医都医不好,更何况你燕国!”说话间,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南宫凝心中一急,也不顾秦越生气,一个箭步上前,抱住秦越消瘦的腰,扶住她,好言哄道:“阿越,大秦比燕国千好万好,可是你现在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那里的御医,我让府里的御医给你瞧瞧病,不会暴露你的身份……”
秦越的身子倚在桌上,手开始在怀中摸索,连日的奔波劳碌已经逼近了她身体的极限,更何况断情花的毒发,她的眼前慢慢开始模糊,不过她终究是久经沙场,在鬼门关前来回过无数次,就在快要晕倒的时候,她拿出了一个药瓶,哆哆嗦嗦地从里面拿颗红色的药丸吞下,才闭上眼睛,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在了南宫凝的身上。
青枫在门廊上听见两人的争执,紧接着又听到秦越的咳嗽声,他焦急地在门廊上来回走着,他知道秦越一定是毒发了,可是他又不敢贸然进去,只能在门外来回踱步,不时向屋里张望。
忽然,听得里面南宫凝喊道:“青枫,快进来!”青枫一个激灵,飞奔进去,只见秦越正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青枫,你在这里照顾着,我去找御医来。”南宫凝失魂落魄道,完全不见了刚才长公主的风度,她留恋地回头看了一眼纱帐里躺着的秦越,才急匆匆地往门外去,青枫却拦住了她,道:“启禀公主,陛下来时已经吩咐过了,若是她的病犯了,就服那特制的药丸,休息几个时辰就好了,切忌找大夫看。”
南宫凝仍放不下心,青枫只得补充道:“公主殿下,陛下之前犯过病,都是睡几个时辰就好了,殿下不必担忧。”
青枫百般劝说之下,南宫凝才不情愿地坐了下来,吩咐青枫去倒些热水过来,亲自为秦越擦拭身体。
揭去秦越脸上的人皮面具,那熟悉的容颜再次出现在眼前,南宫凝的泪水又止不住地留下来,她一手捂住嘴巴,一手抚在秦越憔悴的脸庞上,一滴晶莹的泪珠无声地滴落在锦被上,慢慢地绽开,恍若一朵凋零的花。
南宫凝轻柔地揭开秦越白色的衣衫,拨开中衣,斑斑的伤痕赫然入目,狰狞万分,南宫凝的心似乎被狠狠地扎了一下,她的阿越到底受了多少的苦……
南宫凝的手一路往下,想要剥开秦越的衣服,不料被一只手扣住了,秦越猛然睁开眼睛,直直地盯着南宫凝,低声喝道:“你要做什么!”
南宫凝眸子里犹自挂着泪珠,睫毛颤动间,一滴泪落到了秦越的暴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冰冰凉凉,秦越的手不自觉地动了下,慢慢松了开来。
南宫凝却抓住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千言万语都凝结在那里,兀自凝视着秦越,默然不语,眼中的婉转深情,只有秦越才能看得分明。
“凝……儿。”秦越吃力地唤了声,南宫凝凑了过去,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一分。
秦越身体刚刚退却的疼痛再度隐隐发作,这熟悉的灼痛一起 ,秦越便知道,这是老天爷给她的警示,她动情了,动了不该动的情。
“阿越……”南宫凝柔情似水地一声呼唤,秦越的心似乎也融化了,但是痛楚也更加真实和剧烈。
“凝儿,放开吧。”秦越的目光转移到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上,挣扎着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南宫凝一愣,松开了手,依旧抱有一丝希望,一脸歉意道:“阿越,是不是把你弄疼了?”
弄疼了?秦越怔了下,比起身体上的疼痛,她的心中更加疼痛,她怎么会害怕那点疼痛?她又怎么会惧怕寿命的缩短,她只怕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天,还看到凝儿身处于危险之中,还要遗憾自己再也无法保护凝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