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看了看叶兰青,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忽的手一动,一把利刃贯穿了曾彦的胸口,那剑尖离叶兰青只有一步之遥,叶兰青失声喊道:“曾彦!”
秦越的眸光一闪,眯着眼盯着叶兰青,道:“你……是谁?”
曾彦回头,唇角的鲜血流淌下来,他冲着叶兰青笑了笑,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叶兰青没有回答秦越的话,她看着血泊中的曾彦,看着已然没了气息的曾彦,心中似乎被抽去了一丝温热的气息,她的女儿杀了曾卿的儿子了,就在她的面前,她曾经答应曾卿,要好好保护曾彦,结果,竟是生生地看着曾彦被杀了,而且凶手还是她的女儿。
曾卿,你若是地下有灵,是否会怪我?
“你不是封商铭。”秦越的语气冷了下来,表情更加慵懒,亦或是,更加虚弱,没有仇恨的支撑,她本来就虚弱的身体,更加失了力气,她甚至能嗅到一丝死亡的味道。
“无论你是谁,朕今日都不会杀你。”秦越站直了身体,漠然地看了眼叶兰青,道:“因为你的声音,与我的阿娘一样……一样的。”
“朕不要这青州城了,朕把它送给你,作为谢礼,谢谢你让朕听到了,听到了……阿娘的声音。”
秦越一步一步地走下了城墙,脚下似乎有些虚弱,身子有些晃动,叶兰青的目光紧紧锁在那背影上,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当年那个白衣的少年,在漫天的飞雪捧着封侯的诏书,一步一步走出红墙黄瓦的皇城,只有她看得懂少年喃喃低语的口形,那是她忍着泪,在唤着那个狠心的“阿娘”……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初一到初三放浪形骸了三天,每天应酬到晚上十二点,连家都差点回不了,所以更文就耽搁了,大家见谅啊。。。果然过年就是吃饭喝酒打麻将的节奏啊。。。。
☆、阿娘
南安,青州城,城外大营。
秦越只身去青州城赴战,又只身回来,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皆是凝固着的暗红血迹,唯独脸上依旧苍白如雪纸,唇上毫无血色,她从青州城高高的城门中走出来的时候,纵马径自奔回了大营,躲在密林中的陈媚松了口气,一颗心终究是落了地,能看到秦越平平安安回来,便比什么都好。
“陛下。”陈媚随军队回了大营,掀开大帐的帘子,眼前的景象却重重地击中了她的心,刚刚送下来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装饰豪华的秦军主帅大帐中,鲜红的地毯中央,秦越直挺挺地躺在那里,悄无声息地躺在那里,仿佛死去了一般,那把伴随她征战沙场多年的剑发出阵阵龙吟,似乎在为主人而哀鸣,黑色的盔甲泛着清冷的寒光,上面红色的血迹宛若与主人的生命一般共同凝滞了。
“阿越!”陈媚撕心裂肺地一声呼喊,却唤不回那人的魂魄,她飞奔过去,扑到秦越的身边,秦越浑身冰冷,已然没了气息,甚至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她的两只手静静地搭在胸前,陈媚将她抬起的一刹那,一块小小的碧玉滚落在鲜红的毯子上,上面刻着一个精致的?“越”字,那是燕国长公主的令牌,一块连公主随侍都有的普通令牌。
“阿越,你怎么能丢下我?”陈媚的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大颗大颗地砸在秦越了无生气的脸上,“阿越!你醒过来!阿越!我等了你那么久,你却这般狠心,这般绝情,连一个对不起都舍不得说,就离开我,阿越,你怎能这般小气!”
帘子外面响起了一阵嘈杂声,青枫冲了进来,他不顾陈媚还抱着秦越,一个箭步冲到那里,把手搭到秦越的脉上,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青枫甚至怀疑秦越确实死了,不过他终于试到了一丝微弱到不能再微弱的脉象,微弱到青枫甚至以为是幻觉。
“陛下还没死。”青枫封住了秦越的穴位,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破天荒地露出了笑容,“陛下还活着,还活着……快,快去找叶夫人,叶夫人一定有法子!”
陈媚一颗快要死去的心又活了过来,她忙道:“叶夫人在何处?”
青枫抱起秦越,往帐外走去,一边快步地走,一边喃喃道:“在胥阳,在胥阳城……叶夫人是神医,叶夫人必然是有办法的……”
“来人,速速去胥阳把叶夫人送来,若明日前还不到,统统斩了!”青枫还没到门口,便听到了陈媚冰冷威严的号令,那号令是一道催命的符咒,贴在那些侍卫们的脑袋上,一个不小心,便会人头落地。
“青侍卫长,让我来照顾陛下,如果现在赶回胥阳城,一路颠簸,陛下的身子是受不住的。”陈媚对青枫说道,眼睛却一直盯着秦越,她生怕错过秦越的每一个动作,她甚至怕自己一眨眼,就会错过秦越动一动手指,眨一眨眼睫,可是,她什么也没看到,秦越安静地躺在那里,那么一个不安分的人,如今竟然甘愿那么安静地躺着,好似从未来过这个世界,好似从未认识过眼前的这些人,好似从未有过那些刻骨铭心的情。
叶夫人过来了,阿越,你也回来好不好,我无法再承受了,你回来好不好,等你回来,我就向你坦白一切,我告诉你我的身份,我告诉你我对你的情,我告诉我经年的思念,阿越,你莫要再抛下我……
陈媚坐在大帐里,安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秦越,不时地用温热的毛巾为秦越擦拭一下脸庞,她为秦越换了身干净的中衣,秦越本来苍白的面庞在雪白的中衣衬托下,变得更加苍白。
陈媚的手中攥着那碧玉令牌,一只手攥着秦越冰凉的手,放在自己温热的心口,眼眸里是掩饰不住的深情:“阿越呐,你答应了我那么多事情,你许了我生生世世,你还许我一同去看大秦最美的烟火,你还许我去那南海的桃花之国,你做王,我做你的后……阿越,那么多事情,你还一件都没做,怎么能抛下凝儿,这样走了……凝儿是想要你的命啊,可是……为何来得这样快啊!为什么!为什么!那分明是经年才会发作的□□,而且我也减轻了剂量,怎么会这般快……阿越,你一定是怨我了,恨我了,才这般执意要离开我,阿越,凝儿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陈媚慢慢地撕下自己的□□,露出那副熟悉的惊世容颜,那副让秦越朝思暮想而不得的容颜,露出了那副秦越只是想一下便会痛的无以复加的容颜。
南宫凝,是秦越的命,是秦越的痛,是秦越的爱,是秦越的所有,主宰着秦越的生,主宰着秦越的死,主宰着秦越的心。
一切都是因为秦越的爱,所以,即便是死亡,不可一世的秦皇也甘之若饴。
南宫凝俯下身,轻轻地吻在秦越冰冷的薄唇上,吻在那没有任何血色的薄唇上,往日的缠绵是那般真实,又是那般梦幻,似乎秦越在一刻就会张开那薄唇,噙住她的唇,狠狠地吻下去,那修长冰冷的手指,下一刻就会拉开她的衣衫,抚上那敏感而滑腻的肌肤,仿佛下一刻,那紧闭的双眼就会缓缓睁开,黑亮深情,仿佛……
南安的天气依旧是那么地闷热,热得令人发慌,南宫凝的心却冰冷如冬,冷得让人哆嗦。
第二天凌晨,赶死了无数匹马,叶夫人快被颠簸晕了,终于头重脚轻地从车上下来了,她被请入主帅大帐的时候,走路还有些不稳。
叶夫人看了眼陈媚,那双眼睛如此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她来不及多想,便被青枫请到了床边,秦越死去的样子,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在叶夫人的心口划了一下,多年前的伤痛瞬间涌了出来。
那人当年躺在床上,也是这副样子,那么霸道的人,怎耐得这样的安静?
叶夫人伸手搭在脉上,试了许久,南宫凝屏住气息,一颗心满是伤悲,又带着些微的希望,既然他们称叶夫人是神医,必然能起死回生。
叶夫人的手,又慢慢收回了袖中,没有说话,没有表情,南宫凝却感受到了她心底里散发出的一股怒意,叶夫人看了眼南宫凝,复杂的神色中混杂着说不清的情感,南宫凝低下头,像是个做错的孩子,她知道,叶夫人试出了那毒,也知道她下了那毒。
不过,叶夫人没有拆穿,而是淡淡地对南宫凝道:“娘娘不必担心,陛下还活着,还有救,只是法子复杂了些,药多了些,这青州城离得近,我去那里置办些药来。”
南宫凝道:“夫人不必亲自去,写了方子,让属下的人去就行了,现在青州城人马混乱,刚刚经过一场大仗,只怕会出事。”
叶夫人微微笑道:“置办药材不似你想的那么简单,必须得我亲自去,里面有几味药十分偏门,只怕这整个军队里都未必有人懂得,娘娘在此等候便是,莫要再做多余之举。”
莫要再做多余之举,这句话,是独独说给南宫凝听的,多余之举,无非是下毒,南宫凝本来就愧疚的心更是像火一样烧起来,阿越真的是因为她的毒而病的,她就是那罪魁祸首……
青枫没有在意贤妃娘娘奇怪的神情,而是急忙出去备车马,护送叶夫人入青州城。
秦乐公九年,年少的秦越从燕国回到了大秦,回到了封地南越,收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太子秦轩重礼求聘长越公主为太子妃,燕皇南宫非大喜,同意将南宫凝嫁于大秦太子秦轩。
秦越回到南越的时候,桃花已经开尽,她站在怡王府的庭院中,站在一棵孤零零的桃树下,看着满地的落红,手中还攥着皇城传来的喜讯。
凝儿呐,你不仅不相信我,赶我离开,还烧毁了我的桃林,如今,你还要嫁给我的皇兄,那个嫁祸于我的秦轩,以后再相见,也许你就是我的皇嫂,我是你的皇弟,你这么对我,是因为太爱我,还是太恨我?
秦越注视着石桌上的一片桃花花瓣,已经干瘪失去了光泽,但是谁又会去怜惜那片无主的花瓣?不过是春风一度的残迹罢了。
秦越捏起那花瓣放入口中,残香顺着喉咙一路进入肺腑,那熟悉的香气填满了她的四肢百骸,好像她的阿娘就在那香气里,携着那份熟悉的温暖,抚慰着她受伤的心灵。
“阿娘,阿越找不回你了,那片桃林没了,没了……你说过,你会把灵魂寄在那桃树上,等我种了那满山的桃花,感动了上天,你便会从桃花瓣中复生,与我团聚,可是,那桃林都毁了,毁了,阿娘,你真的没了……”
两行清泪顺着秦越的脸颊流下,晶莹的泪珠挂在秦越的唇角,带走了秦越的痛,带走了秦越的愁,也带走了秦越那颗心中唯一的暖意。
“秦轩,你这般的禽兽,居然敢玷污凝儿,那我秦越,就干一回弑兄的大逆不道之事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有点虐啊,不过越越的娘亲还是好人,大家不要辣么大火气
☆、相逢笑
南安,青州城,街上。
青州城地处群山环绕之间,自古是南安的交通枢纽,四通八达,所以历朝历代都是屯兵的重地,青州城也承载着南安东西相连的重任,南安土地平坦,唯独中间地势高耸,群山绵延,而青州城处于山谷之中,是群山中的唯一一片平地,可谓尽得天时地利人和,因而成为了自古至今东西交通的唯一道路,当年秦越率军攻打南安之时,也曾匆匆地经过青州城,那时青州城还是南安最为繁荣城市,甚至远超南安的都城。
青枫护送叶兰青悄悄地进了青州城,一前一后地走在青州城的青石板路上,石板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道路两边的店铺都闭门不开,仍然可以看出昨日秦越在这里制造的地狱般的景象。
“夫人,这青州城都关了门,街上连人影都不见,怎么买药?属下看,还是早日回去吧。”青枫小声对叶夫人道。
叶夫人皱了皱眉,这青州城的景象出乎她的意料,虽然听说了昨日秦越孤身闯城池的故事,可是也没想到仅凭秦越一人,竟然把这青州城活活变成了地狱!
“你们是什么人?”一声喝问打断了两人的思绪,一队士兵从拐角处过来,拦住了两人,青枫走上前去,对那为首的士官行了个礼,道:“草民是陪家中夫人前来买药,家里的老爷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