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男子又好气又好笑,道:“扶苏大人,这燕都废弃了好些年,这路上除了咱俩,估计就是那些枉死的鬼了。”
扶苏捂住心口,一副惊恐的样子,嗔怒道:“死阿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不知道我最怕鬼吗!”
谢无常呵呵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去,忽然前面传来一阵马匹嘶鸣的声音,两人都警觉地往路边的草丛躲了过去。
“公主,就是这里!”碧儿在马车外大喊,车帘挑开,南宫凝绝美的侧脸露了出来,林中的扶苏与谢无常俱是一惊,南宫凝怎么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外?
南宫凝看了看四周的景象,眸子里闪过一丝忧伤,在碧儿的搀扶下,她缓缓下了马车,只带了几名侍卫,往山上去了。
扶苏和谢无常互相看了一眼,彼此会意,在林子里摸索着跟了上去。
南宫凝的脚步时而缓慢,时而急促,走了好一会儿,到了一处荒地,她突然停了下来,谢无常和扶苏藏在林子里,远远地看着,疑惑在心里发酵,越来越好奇南宫凝究竟来这里干什么神秘的事情。
只见南宫凝让所有的侍卫都退到后面,她一个人慢慢地在荒地里走着,荒地中四处都是杂草,有的石头上明显的黑色,像是曾经被烧过的一般,南宫凝在一个凸起的小土堆前停住了,她背对着两个人,在春风中站了一会儿,方才伸出纤细的手指,在那土堆前拨了拨,萋萋的杂草被拨开,一块石碑□□了出来。
南宫凝的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她的手指僵在了半空中,整个人似乎被冻住了。
扶苏疑惑地看了谢无常一眼,谢无常无奈地耸耸肩膀,表示他也完全不知道南宫凝在做什么,两人交流间,南宫凝忽然冲侍卫招了招手,两个侍卫走了过去,南宫凝对侍卫说了什么,那两个侍卫点头,然后动手开始拔草。
南宫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两人看不到她的神情,却能感到那股铺天盖地涌来的伤感,侍卫花费了很多力气才除尽了土堆上的杂草,侍立在一边,南宫凝缓步走上前去,慢慢蹲下,扶苏和谢无常这才看清碑上的文字。
惠德贵妃叶兰青之墓。
那霸气逼人的字体,普天之下,除了那人,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写得出来,扶苏和谢无常按捺住心中的惊讶,关注着南宫凝的一举一动。
南宫凝挥了挥手,两个侍卫又退了回去,南宫凝一个人在春风中默默地站了会儿,她慢慢地弯曲膝盖,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似乎在对着那坟墓说些什么。
“惠妃娘娘……我是南宫凝,不知阿越有没有与您说过我……”南宫凝顿了顿,她第一次觉得说话是如此地困难,她从来没有见过叶兰青,她不知道叶兰青长什么模样,不过她一定与阿越一样,都是极其美丽、极其骄傲的女子,她能容得下阿越和自己的爱情吗?
“我与阿越是真心相爱,虽然现在远隔千里,但是……”南宫凝说着说着,忽然流下泪来,阿越,我好想告诉你的母亲,我们是多么的相爱,可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我甚至不知道,你现在是否还爱着我,即便你现在还爱着我,可是将来呢……
南宫凝任凭春风吹去了脸上的泪水,她断断续续的诉说消散在这和煦的春风里,遍地的野草偶尔晃动下,宛若为南宫凝而感动,谢无常和扶苏蹲在草丛里,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南宫凝,不知不觉间,月上柳梢头。
南宫凝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酸楚的脚踝,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竟踩到了一样硬邦邦的东西,南宫凝俯身看去,一个有些面目模糊的木雕出现在眼前。
“惠妃娘娘……”南宫凝注目良久,口中喃喃道。
作者有话要说:
☆、杀心
秦皇搬进了新筑起的宫殿,皇后的宫殿命名为瑶芳宫,贵妃的住处则是广寒殿,秦越特意将自己的寝宫盖得离两人远远的,搬入宫中一月有余,日日批阅奏折到深夜,柳清寒倒是没什么意见,反而高兴秦越没有去打扰她,但是曾瑶珊不高兴了,怎么说她也是这后宫之主,一国之母,秦越就是不念及夫妻情义,也要考虑下皇家的体面。
“陛下,天下豪强,唯独曾卿未称帝,近来也无甚举动,赵皇也偃旗息鼓,似有休养生息之意……”陈相云在书房里详细地奏报着,秦越端坐在案前,双手抱着,眉头微锁,若有所思。
“南宫峰最近厉兵秣马,说是为了抵御外敌,防范入侵,不过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估计长越公主与司马璟对他的意图也是知道得清楚,只是两方都在暗中较劲,等待着分晓罢了。”公子白补充道。
秦越微微皱了皱眉,显然南宫凝和司马璟想凭借燕国旧贵族的势力以及司马家族旧部的残存人马,与南宫峰来个殊死搏斗,可是他们根本不是南宫峰的对手,且不说南宫峰身后有着赵威的扶持,就算是只有南宫峰自己的兵马,南宫凝和司马璟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毕竟燕国大部分的精锐军马都在南宫峰手中,这个老狐狸还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将,无论怎么看,南宫凝与司马璟都处于下风。
“如果我们进攻燕国,难保赵威和曾卿不会乘虚而入。”秦越沉吟道,两方的安静出乎她的意料,按照道理来讲,这两个人此时应该杀得昏天黑地,怎么会在这关键时刻都鸣金收兵,各自安安分分得划江而治呢?
陈相云微微一笑,道:“只要我们做得隐秘,就不怕他们乘虚而入。”
公子白也道:“陈大人有妙计,陛下若是依计而行,定有奇效。”
秦越戏谑一笑,调侃道:“你们两人倒真像江湖骗子,一唱一和,只怕朕相信之后,会被你们骗得人财两空。”
陈相云佯作惶恐道:“陛下恕罪,臣等不过是想为陛下分忧解难……”
“有什么计策说来听听。”秦越收起了笑容,君臣间的某种亲密是有限度的。
陈相云的表情迅速恢复了正常,他直起身来,道:“此计需要陛下亲自去燕国走一遭。”
秦越眸子动了动,她心里竟涌起一丝雀跃,伴随着雀跃而来的,是熟悉的痛楚,她忍住身体里愈来愈强烈的刺痛和灼热,平静道:“继续说。”
“陛下派谢无常与扶苏两位大人去燕国活动,如果臣猜得不错,是想去收买南宫峰的手下吧?”
“不错。”秦越的心里有种不悦一闪而过,陈相云可以轻易地猜透她的心思,这是一个帝王最为忌讳的事情。
陈相云继续说道:“南宫峰的手下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而且南宫峰素来最擅长的就是收买人心,所以陛下想要收买他们,会弄巧成拙,泄露了我们的机密。”
秦越的身体往后稍稍靠了下,道:“那你有何妙计?”一直沉默的公子白清楚地察觉到了秦越表情上某种厌恶的情绪,他的心底升起一种担忧,不知是为了陈相云,是为了秦越,还是为了他自己。
陈相云显然沉浸在自己的妙计之中,对秦越的变化没有丝毫的察觉,他的眸子里炯炯闪光,道:“燕国复国后,大批的燕国难民回流燕国,陛下可以易容,带领三千黑甲精兵进入燕国,埋伏于燕国的龙脉……”
待陈相云说完,秦越半晌没有言语,看到陈相云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公子白却感到一种异样的忧虑,不过秦越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思绪。
“爱卿不愧是鬼谋者!好!好计谋!朕就亲自去燕国走一遭!”秦越站起身来,陈相云跪地行礼道:“陛下英明!”
“启禀陛下,皇后求见!”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来报,脸上还有明显的红色,似乎被人刚刚打过。
秦越的脸色一瞬间沉了下去,厌烦道:“朕有要事与大臣商量,你让她先回去。”
小太监跪地哀求道:“陛下,皇后娘娘说了,要是陛下不答应,就杀了小的……”
“大胆!”秦越的眉毛一挑,脸上现出非常明显的怒意。
“你去告诉皇后,从今天起,朕搬到广寒殿去住,让皇后好生养着,没有朕的命令,不得出瑶芳宫!”
小太监得了秦越的撑腰,也硬气了许多,欢欢喜喜出去复命了,陈相云觉得秦越这般意气用事着实不好,便劝谏道:“陛下,皇后乃后宫之主,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来禀报……”
“陈大人,朕的家事朕自己会管好。”秦越瞥了陈相云一眼,面无表情道,陈相云深吸了一口气,低头道:“皇上恕罪!”
秦越挥了挥手,道:“下去吧。”
陈相云和公子白退下后,只见曾瑶珊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秦越双手抱肘,似乎早有预料,道:“你还是闯进来了。”
曾瑶珊面色煞白,不过还是优雅地对秦越行了个礼,道:“见过陛下。”
秦越高高坐着,头微微上扬,俯视着曾瑶珊,她的脑海里不经意间又闪回过了那晚的景象,熊熊火光中,那片血色,和凋零的美丽,她的肺部灼热起来,疼得秦越双手攥拳,指骨泛白,努力地把南宫凝从脑中抹去,身体的痛感才慢慢褪去。
“念你身怀龙子,朕特地准你好生在瑶芳宫安心养胎,不必来请安了。”
曾瑶珊那样精明的人怎么会听不出秦越话中的意思?不过她也不敢当场发火,毕竟对太监发火是一回事,对秦越发火是另外一回事。
“谢陛下挂怀。”曾瑶珊微微福身,扭着腰肢慢慢地走上去,到了秦越的身边,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秦越的手心,整个身子快要倒在秦越的怀里。
秦越不言语,按住她的腰,把曾瑶珊推到一边,道:“朕还有事务要处理,你先回去吧。”
曾瑶珊并不气馁,她上前搂住秦越的脖子,风情万种地娇嗔道:“皇上多日劳累,不如让臣妾来为陛下解解乏……”
秦越伸手扳过曾瑶珊的下巴,盯着曾瑶珊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朕让你先回去。”
秦越的眼神里没有任何的情绪,却盯得曾瑶珊背后冒出了冷汗,秦越仿佛是个没有感情的魔鬼,随时都可能一刀杀了她。
以前的秦越只是让人觉得冷漠,而现在的秦越则让人觉得恐怖,一旦靠近,立即想要逃离。
曾瑶珊站起身来,心里想着,也许秦越最近心情不好,反正来日方长,不在乎这一两日,想及此,她换了副笑脸,道:“臣妾遵命。”
故意装作一副轻松的样子,退了出去,秦越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来,对一边的青枫道:“摆驾广寒殿。”
秦越忽然想去看看那个奇特的女子,不知道她最近过得是否还好,依照她那倔强的性子,估计会对自己的冷落很高兴吧……
“皇上驾到——”随着太监的一声通传,广寒殿里的所有人都急急忙忙出来,跪在殿前,秦越扫了一眼,发现唯独少了柳清寒。
“淑妃呢?”秦越沉声问道,底下的一应宫女太监吓得不敢回答,浑身冒汗,一个衣着比较华贵的宫女提着裙子匆匆出了宫,在秦越的近前跪下,叩头道:“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淑妃娘娘昨日染了风寒,刚服了药,此时正在休息。”
秦越沉默不语,下面跪着的一众人等更加担心,依照秦越擅杀的性子,只怕淑妃娘娘凶多吉少,生气起来说不定连他们都一起杀了。
“太医来过吗?”秦越问那宫女,那宫女虽然害怕得紧,不过回答得倒是一点不失分寸:“昨个儿来过,开了副药,说是吃上几日,再静养十几日就能好了。”
秦越思索了下,对一众人等道:“你们都退下,你,随朕进去看看。”
那宫女惊讶地抬头,不敢怠慢,在前面领路,广寒殿本就不大,不一会儿,就到了柳清寒的床边。
广寒殿的摆设较为简单,也与柳清寒的性子颇为符合,她素来不喜欢那些繁缛的雕饰,也不喜欢那富贵的摆设,简简单单的桌椅和一些植物,让广寒殿显得格外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