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帐里,隐约可以看到柳清寒躺在锦被里,白皙的皮肤和清丽的面容在精美越锦的映衬下,竟美丽地不可方物,秦越第一次发现,柳清寒若是认真打扮起来,定然也是个不输曾瑶珊的尤物。
秦越掀开帘子,坐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拉开柳清寒的被衾,手搭在柳清寒的手腕上,闭上眼睛细细地把着脉。
青枫默默地注视着秦越,此时的秦越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温情,这是多日以来,他第一次看到这种久违的情绪,原来他的主子,还是有温度的。
在睡梦里,柳清寒梦到了自己重新回到了原来的家中,她坐在精致的闺房里,读着付煜写给她的书信,一颗芳心怦怦地跳动着,如同小鹿般乱撞,忽然有人拉住了她的手,抢走了她手中的书信,她急忙去抢,那人去越跑越远,她慌乱地呼喊,那人停了脚步,回过头来,原来是秦越!她突然大笑,扔了个东西过来,正好落到了柳清寒的怀中,她低头一看,一颗血淋淋的脑袋……
“啊!”柳清寒从睡梦中挣了起来,一下子撞入了一个人的怀中,秦越愣怔了下,将柳清寒扶起来,抚了抚衣服上的皱褶,站了起来。
柳清寒茫然四顾,才发现自己已经从睡梦中出来了,她看着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秦越,梦中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
“看来你好多了。”看了看一脸厌恶的柳清寒,秦越淡淡地说,她把两手背到身后,四下看了看极简的广寒殿,道:“从今天起,朕,就住在这里了。”
柳清寒一怔,随即怒道:“不行!”
秦越头稍稍歪了下,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戏谑:“淑妃娘娘,这是朕的宫殿,朕难道住不得?”
柳清寒坚持道:“那就让我出宫。”
一旁的青枫为柳清寒捏了把汗,他看得出,秦越的情绪正在恶化。
“朕留你有用。”秦越冷冷道,她对一边跪着的宫女道:“你们快去收拾,朕今日就住进来了。”说着,竟开始脱龙袍了。
柳清寒抱着被子捂住身子,满脸涨红道:“你想干什么?”
秦越脱了靴子,往边上一扔,径自躺到床上,道:“自然是来睡觉。”
柳清寒羞恼道:“禽兽!”
秦越拉过一床被子盖上,翻过身去,自顾自地睡了过去,她是真的累极了。
柳清寒接下来的话生生地噎在了喉咙里,这人怎么能脸皮如此之厚,竟在她的床上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撑腰
燕国,都城,悦来客栈。
一只信鸽扑棱棱地飞到了悦来客栈最顶上的一间房里,谢无常打开信鸽腿上的信,扶苏从边上凑了过来,两个人神情严肃地读着纸上的几个字。
“十日后,朕独自入燕都。”
谢无常惊讶道:“陛下单独来?不带任何兵马?”
扶苏也不解地把那纸条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想看看纸上是不是有什么漏看的字句,秦越没有理由一个人来燕国,整个秦国初初安定,有无数的事情要她处理,而且她贵为一国之君,怎能冒着凶险来到混乱的燕国呢?
谢无常一手扶着下巴,道:“陛下既然要来,说明有了万全的计划,不然陈大人和小白也不会放她来啊。”
扶苏赞同地点头:“我们还是提前准备的好,眼见着最近燕国的粮价蹭蹭地上涨,估计离那战乱也不远了,你那些眼线不是已经探查到南宫峰兵马的布点么?看来今年春天一定是要动手的了。
谢无常一听到粮价,不由露出沮丧的表情:“最近燕国的悦来客栈生意是越来越差,什么米价、肉价都往上涨,这经营的本钱一日一日地增加,这样下去,还怎么经营下去啊!”
“老板,楼下来了两个官家的公子,看上了唱歌的姑娘,说什么都要抢了回去当小妾,我们怎么劝都劝不开……”
一个小厮跑来敲门,谢无常忙放走了信鸽,把纸条吞下,方才打开了门,小厮的衣服被撕破了,额头上还有伤痕,谢无常皱了皱眉头,跟着小厮走了下去。
两个穿着华贵的公子哥正揪着一个歌女不放,一旁的家丁各个膀大腰圆,气势汹汹,谢无常忙换上一副笑脸,迎了上去:“两位公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一个公子哥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就是这个客栈的老板?大爷正要找你呢!你这些下人忒不晓事,居然敢拦着本大爷!不就是一个女人么?爷看上了,就是爷的!你们谁要是拦着,小心爷把你们客栈给拆了!”
谢无常压下心里的怒火,从怀里掏了些银子,隐蔽地塞到公子哥的手里,一脸可怜道:“她是小的家的侄女,大爷你就看在小的可怜的份上,行行好,以后您来咱们这里,一定大鱼大肉地招待……”
公子哥掂了掂银子,毫不客气地塞到怀里,不过他转过脸来道:“大爷我看上你家侄女那是她的福气,你知道大爷我的名头么?我的父亲可是当今朝廷七王爷帐下的第一大将……”
“那又怎么样?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就是天潢贵胄,也得低头伏法!”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响起来,众人看过去,只见一个身材瘦削的俊俏公子背着手,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一个清秀的书童。
谢无常大惊,他定了定神,只听身边的那个公子哥不服气道:“你这个兔儿爷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嚣张?小心爷爷连你也一起抢了去!”
谢无常往人群里退了退,低着头,不敢做声,那瘦削的公子拿着扇子指了指那个歌女,道:“店家,这个女子身价多少?我拿钱赎她。”
谢无常低头道:“这小女子是小的侄女,不能卖。”
“听见没有,这是人家的侄女,你们还要强抢,还有王法吗!”瘦公子语气严厉,不怒自威。
那两公子哥不高兴了,一声吆喝,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丁撸起袖子就冲了上去,谢无常差点就要喊暗卫来帮忙了,毕竟南宫凝的命重要啊,若是南宫凝在悦来客栈发生什么意外,秦越得杀了他。
说时迟那时快,扮作男装的南宫凝身后窜出了几个侍卫,三下两下就把那几个彪形大汉给制住了,惊得那两个公子哥连连后退。
“你等着,等我回去告诉我爹,一定让你知道爷爷的厉害!”两个公子哥众人的怒目下落荒而逃,南宫凝看了看一直低着头的谢无常,道:“店家,楼上还有雅间么?”
谢无常忙点头道:“有、有、有……两位楼上请。”直到将两人领到了房间里,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湿了。
南宫凝简单地点了几样菜肴,似乎并没有认出谢无常,谢无常这才松了口气,毕竟他做了些易容,一般人是看不出来什么端倪的。
下人去传菜了,谢无常正要告退,南宫凝忽然喊住了谢无常,幽幽道:“常大人,好久不见。”
谢无常深深地吸了口气凉气,两腿发软,他故作镇定道:“公子,你在说什么?”
南宫凝并不生气,又说了句:“常大人,你我都是熟人,不必隐瞒什么。”
谢无常自知在南宫凝面前无所遁形,也放弃了抵抗,低头行礼道:“见过公主。”
“常大人客气了。”南宫凝淡淡地说,心里却涌起了强烈的忧伤,她不再是怡王妃,不再是秦越身边的那个女子,她只是个与秦越没什么关系的燕国公主罢了。
两人都沉默了会儿,南宫凝突然轻声说道:“她……来了吗?”
谢无常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南宫凝知道陛下的计划?不可能啊,他也是刚刚才收到信的……
“只有小人和扶苏来了。”谢无常试探地回答。
南宫凝有些失落地“嗯”了声,她在人群中认出谢无常的那一刹那,心中异常地喜悦,仿佛生活一下子被阳光照亮了,一定是阿越来了!否则谢无常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阿越一定是来接她的!一定是来接她的……
南宫凝在那一瞬间发现,她是多么地想要秦越来接她,可是听到谢无常的回答后,她的心情一下子落到了谷底。
“小的是来燕国打理悦来客栈的生意。”谢无常主动解释道,即便他也不指望南宫凝能相信他。
一向心思细腻的南宫凝居然没有发现他们的破绽,而是沉浸在忧伤失落中,难以自拔。
“她……还好吗?”南宫凝急迫地想要知道任何关于秦越的消息,但又不好意思问得太明显。
谢无常恭敬地回答道:“陛下一切安好。”
一句安好,让南宫凝满腹问说的话都只能放下了,只要她安好,其他的那些事情,哪里又重要呢?
谢无常知道身为一个仆从,不应该对主子的事情有太多的干涉,但是当他看到南宫凝忧伤的表情,心里也不是滋味,她和秦越本是真心相爱,若不是世事弄人,又怎么能落得今日这般?
“安儿呢?安儿他……”南宫凝问起了秦安,不知道离开了她的秦安,是否会想念她这个不称职的母亲?
“太子一切都好,陛下还特意找了几个与其相仿的孩童,打算过几年后进宫作太子的伴读,都是些官宦人家的子女。”
“伴读?”南宫凝有些惊讶,这么早就为秦安找伴读,看来秦越对秦安是非常上心的,期许也是非常高的,以后大秦的江山,一定会交到秦安的手中。
谢无常顿了顿,补充了句:“陛下前些日子去看太子时还说,要王妃您在的话,看到太子的样子一定会很开心。”
王妃?南宫凝的眼前蒙上了一层薄雾,是啊,她是阿越唯一的王妃,阿越也是她唯一的怡王,阿越可以封千千万万个皇后,千千万万个贵妃,唯独那王妃的位置,只有她南宫凝一人。
“常大人,这是本宫的令牌,你且拿着,以后若是有什么困难,就拿出这令牌,至少在大燕国,可以畅通无阻,没人敢为难你们。”南宫凝拿出一块小小的碧玉令牌,上面刻着一个精致的越字,这是长越公主特有的令牌。
谢无常看了看南宫凝,又看了看那令牌,不知道该不该收,如果南宫凝知道秦越是派他们来燕国行细作之事,最终要颠覆燕国,她会怎么想?还会这般大方地给他令牌吗?还会这般和声细语地与他说话吗……
“常大人不必客气,不过是一块令牌罢了,没什么太大的作用,本宫的侍女都有这块令牌。”
谢无常想了想,不过是令牌,确实不似秦越的血玉令那般重要,便抱拳谢道:“谢公主赏赐!”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谢无常这才想起还有饭菜要上,忙拉开门,不料却是司马璟。
司马璟眯着眼睛,瞥了眼谢无常,暗含凌厉的警告之意,谢无常往后退了退,主动为司马璟让开一条路来。
“见过公主。”司马璟向南宫凝点点头,权作行礼,“现在外面局势未稳,公主还是速速回宫。”
南宫凝冷冷道:“本宫有将军的侍卫保护,何来危险?”
司马璟道:“公主有所不知,这悦来客栈惹恼了南宫峰老贼的手下,他们刚带着一批人从大营过来,说要拆了这客栈。”
谢无常眸子一抬,正撞上南宫凝的目光,南宫凝目光笃定,带着些许的抚慰,好像在告诉他不要担心。
一个士兵进来禀报:“七王爷的兵马已经进了城门。”
司马璟也不顾君臣之礼,一个箭步上前拉起南宫凝,就要往外走,南宫凝站在原地不动,道:“司马将军,放开本宫。”
谢无常从未见过南宫凝发怒的样子,这一次,他南宫凝只是这样淡淡地说了几句话,身上却散发着一种压迫感,在场的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压抑着快要爆发的盛怒,司马璟咬了咬牙,放开了南宫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