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从没见他对谁这么好过,应过之后自然不敢懈怠。
陶慕嘉早朝回来的时候,果然听见天阁第三层的学堂里传来郎朗诵读声。
司天阁成立不过六年,从第二年才正式确定司天阁自成体系的选拔方式,说白了这就是司天阁的应届生。
走进巨大的天阁,从下向上望,盘旋的楼梯连接七层,最上面一层封底成了天顶,长长的符咒从天顶垂下来,庄严而神秘。
陶慕嘉慢慢地从第一层走到第三层楼梯口,若是往常他一定不做停留,直接到第八层处理公务,然而今天他的脚步在第三层停住,停顿了一会之后朝学堂走去,下人跟在他后面忍不住问道:“大人今日不办公了吗?”
陶慕嘉眄了他一眼,“这是司天阁的第一批学生,陛下也很是看重,本宗自然要观视一番,以便日后调整。”
下人噤声,不再多话。
现在还没下课,读完书之后只有夫子平板无波的讲授声,这些讲师也算是陶慕嘉的同僚,不过司天阁里一向他一人独大,平日里也不怎么见这些人,现在来了学徒,才发现司天阁也可以如此热闹。
学堂的窗户没有关,陶慕嘉站在后门,透过窗户朝里看,正看见一个偷摸着回头和别人说小话的学生,那人一见到他吓得立刻把头甩回去,把书倒着拿起来。
陶慕嘉看了只好笑,他都这么久没当过老师了,还是这么有班主任的范。
他不动声色地用目光在人群中梭巡,终于找到了独孤启,独孤启因为有国师的特许,连上课也趴在桌上,但又因为所占面积太大,只能趴在最后面,一转头就对上了陶慕嘉的目光。
突然的对视让人措不及防,独孤启的目光冷漠而沉静,随后小孩动动嘴唇,看嘴型是说了两个字:“干嘛?”
陶慕嘉一瞬间感觉自己不是巡查的班主任,倒像是逃课的坏学生。
面无表情地朝后退了两步,陶慕嘉手一抬,关上了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往楼上去。
独孤启沉默地盯着那扇关上的窗,过了一会才转回头继续听夫子讲课。
午时,陶慕嘉揉了揉疲惫的眉心,楼下传来阵阵香气,是带着肉味的饭菜香气,他便听见了自己肚子咕咕叫,幸好顶层只有他一个人,不然可尴尬。
下人把饭菜端上来的时候向他通报独孤启在楼下等候,陶慕嘉便让他上来。
独孤启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从楼梯口上来,不紧不慢地走到陶慕嘉面前。
“午膳时间,找我何事?”
独孤启朝周围看了一眼,陶慕嘉明白了,让众人退下。
顶层又只剩了他们两人。
独孤启见周围没人了,便大胆开口:“你给我的书我都看过了,现在学的太简单了。”
“……”陶慕嘉觉得学霸的世界让人有一丝不能理解,“你想学更高深的学问,首先得把基础夯实,磨刀不误砍柴工。”
独孤启奇怪地看他一眼,“你这么提拔我,想必清楚我的能为,何况你说的收我为关门弟子。”
虽然这么说没错,但是陶慕嘉当时只是找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多加一个人进来的理由,没想太多,再者,独孤启的前半句有种欠揍的错觉。
或许是戳到了学渣那颗敏感的内心,陶慕嘉放下纸笔,坐得更端正了些,“既然如此,我可以给你个机会,你可以指定司天阁任何人成为你的老师,但必须在一年一度的考核中超过任何一名学生,否则,你就回去重修。”
独孤启想了想,问他:“任何一个吗?”
“是。”
独孤启又想了想,然后说:“那就你吧。”
陶慕嘉正襟危坐,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好似抽搐一般弹了弹。
陶慕嘉:他是看了剧本吧?知道我最垃圾?我现在拒绝还来得及吗?
1551:自己作的死,跪着也要作完。
独孤启见他没有反应,试探地问道:“你不同意?”
“可以。”人活在世,不争馒头争口气,陶慕嘉决不认输。
独孤启笑了,“多谢。”
陶慕嘉看向他,不解问道:“为何总向我道谢?我岂不是你的仇人?”
独孤启收敛了笑容,“纵是仇人,做的事也未必不值一谢。”
“说的在理,一同用膳吧。”陶慕嘉起身把下人叫上来布菜,顺便给独孤启加了几层垫子,让他趴得舒服些。
一顿饭吃得和谐而沉默,午睡过后陶慕嘉叫下人去通知下面学堂的老师,把独孤启从名单上划去。
鉴于自己实在没什么真才实学,陶慕嘉把滕罗的藏书全堆在了独孤启身边,让他先看,自己也从头开始自学。
阳光围着天阁转了半圈,阳光透过窗棂,照亮少量浮尘,在两人身上照出一片朦胧的黄色。
独孤启趴在陶慕嘉面前,左手边已经堆了三四本看完的书,原本能高过他头顶的书摞已经与他的头顶齐平,额前被阳光照得发亮的黄色茸毛搭在鼻梁上,显得斯文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