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高的城墙上,被烈烈狂风吹动的紫色的模糊的影子。
他在注视哪里呢。
赤红色的,是火焰席卷了一切。
过往成灰。
☆、表与里【下】
你沉浮在梦里,不愿面对过去。
催眠自己忘记所有,轮回在空洞的永恒里。
“安迷修。”
听到呼唤,回首向出声处,那张平静到寡淡的脸上一瞬间极尽温柔。
瑰丽的绿松石似的眸子好像倾倒了朝阳,揉碎的星星点点的光。
长身玉立,依旧是一身盛装。
银白色铠甲上铭刻着繁复的花纹,靛色锦衣下是微微前倾的落在冰凉玻璃窗的手。
于玻璃窗洒下银白色的月辉,仿佛要融化在朦胧的月色里。
安迷修微笑着,向来人问好。
“夜安,陛下。”
从拒绝月色的拐角处,浓重的y-in影出脱身,雷狮看向问候的青年。
时光似乎格外厚待他,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只把他打磨的越加温润,强大和温柔。
就像传言的那样,被上天宠爱着。
“在看什么?”
夜风有些低,从空旷长廊的这一头,吹到那一头。
嗓音也有些低,低低的询问着他的骑士。
又被什么吸引住了?
年轻的皇帝习惯x_ing的依赖着骑士,依赖这个伴随他所生至此所有路程的风一样的青年。
你是没有办法留住风的。
所以要掌控他。
或者,让他心甘情愿为你束缚着。
让他,永远在你身边,只有这一个容身之所。
安迷修看着雷狮,思考着,伸出了手。
“来。”
手掌轻触,感受到的是粗糙的,满是伤痕的手掌,再是宽厚的,温暖的,是挥剑留下的厚茧。
摸起来并不舒服,却没有更让他安心的东西了。
只要被手掌牵着,就觉得自己。
无所不能。
“今天,是满月。”
耳边人声音温柔,应和着轻轻浅浅的风,让人也放松下来。
顺着安迷修的目光。
是高悬于九天之上的,大如银盘的满月。
银月皎皎,是夜的太阳。
飘飘洒洒的,冷冷清清的光。
是烛火,是唯一的明灯。
是给夜幕万物裹上了轻纱。
风起,轻纱牵动万物,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原本的姿态。
于月色中肆无忌惮的张扬着身躯,夜的狂欢。
层层叠叠的楼宇,错落着不规则的忽明忽暗,再远处的高塔,塔尖一半落在月光,一半隐没于黑暗。
柔和静谧的夜里,黑暗也像沼泽起伏鼓动。
所有的一切,总是相生的。
“那里。”雷狮顺着安迷修指尖所指望过去。
是一望无际的花海。
落在城堡的悬崖下,每当满月的余辉洒落,才能看清崖底的样子。
被藤蔓交织着纯白色的花朵,不是干净纯粹的白,是莹润的,白骨的颜色。
是万人坑,是乱葬岗,是鲜血是烂肉,是腐朽是死亡。
是骨生花,白骨亦生花。
开在黑红色的泥地,被雨水冲刷偶见白骨的泥地。
长出翠绿的藤蔓,开出白色的花。
是美丽的,死亡也是美丽的。
他听见耳边人的轻笑声。
雷狮偏过头看他,看他脸上温柔的笑容。
他听见他说。
“你看,死亡也是永恒的。”
像是于血液中凝结了寒冰,是彻骨的寒冷。
“你,说什么?”
安迷修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在他眉眼,鼻尖,乃至于唇。
落下轻轻的吻。
像虔诚的信徒亲吻他敬仰的神明,亲吻这天,这地,这山川河流,这灿烂的人间。
那放置于他脸侧的手,是粗糙冰凉的,凑近耳边的喃喃耳语。
是深渊里陡然湮灭的光。
“雷狮,你说。人总会死的,我们是为死亡而生的,但……会永远存在,换言之,我们也会永远存在。”
“我们是永恒的,不死的。是盘旋的护卫这片土地的英灵,我们是为此而生的。”
柔软的眉眼,温和的面容,望向他熠熠生辉的眸子,和永远温柔的笑容。
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世界如同镜花水月一般,陡然破碎了。
像镜面砸落地面迸溅出无数细小的碎片,碎片里满是记忆,像世人所说走马灯,映衬着人生所有的痕迹。
繁琐的,细碎的,一点一滴。
都有另一个人存在的轨迹。
我用半生了否定你,又用余下的半生沉浮在有你的记忆。
这次终于。
只我一人。
☆、后来
当你死亡,我会用最美的花为你送行。
那个人躺在漆黑的棺木里,周身是纯白的蔷薇。
沾着露水的花瓣肆意绽放着,空气里有浅浅淡淡的花香。
卡米尔站在不远处,看着面色冷漠的雷狮。
他站在那里好一会儿了,既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
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目光凝聚在棺木上,棺木里的那个青年。
他听见三三两两的来人轻声细语,前来葬礼的人不是很多。
“这么年轻,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