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知道皇上想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也让敌军知道有援军到达,多少会有所顾忌;否则陛下选择由岭后带军赶达此地,根本不用像刚才那样冒险。」
骆斐勋看着栾天策,不慌不忙地沈声再道:「请皇上恕末将不恭之罪,末将才敢将心中所想接着说下去。」
「恕你无罪,讲!」
「是。」骆斐勋开口:「目前朝中形势险峻,各地藩王平时安分守己,若有外敌入侵,他们会听从相国的命令,配合大军御敌。但南夷王在先帝在世时与我们签订归附协议,只是他们一直不服教化。」
「朕知道,这样的情形在那些分别握有军队的藩王眼中算不得外乱,顶多只称南夷叛乱,他们不会轻易出兵,就像镇南大将军报到朝廷的军报里也是那样说的。不错,相国忌讳有人在此敏感之时趁机作乱,他要留住重兵以防各地藩王异动。哼,这也是他名家应尽的职责。」
栾天策说到这里,看了闻言脸色微变的名羽卿一眼,沈声笑着再道。
「不过听骆将军这一说,朕倒是越来越佩服相国了。因为若换了别国有凉国大军压境和南夷造反这样的大事发生,那些藩王肯定坐不住,定会趁乱从中捞好处。目前天都各地的藩王与诸侯都没有妄动,相信也是相国平日震慑他们之功。」
「为防藩王诸侯与凉国,名相国只能调动八万士兵给皇上;反观南夷,他们如今像疯了般猛攻我方营寨,希望借凉国压境之势尽快敲开这道防线,妄想长驱深入,直插我朝内陆中部要害。」
「朕听说他们不断增兵,想来也是为了这个目的。」栾天策沉吟道:「骆将军倒是看得很清楚。那依你之见,我军应如何退兵?」
「想办法击破围在此处的敌军,若是能击毙或俘虏南夷王就更好了。这样我军反而可以趁势追击,将长年困扰我朝南方边境的隐患根除。」骆斐勋不假思索地答道。
「骆将军,南夷势大,他们围住我们这么多天猛攻,我军将士竭力抵挡已是强弩之末,如今陛下亲临到此,为保龙体平安,我们定要加倍小心,哪里还有多馀的兵力反攻?」
「名将军此话是在说朕无能,还要你等分兵守护吗?」
「末将不敢。」名羽卿躬身道:「微臣只是想说,就算皇上把带来的八万人马与我们目前的士兵合在一起,击破山下的敌军也绝非易事。」
「名将军为何如此断言?」栾天策问道。
「这座主峰下山的道路只有一条,我军稍有动静,敌人便察觉了,想要从正面冲出突围或是反击都不太可能。就算我军奇迹获胜,付出的代价亦相当惨重,那可谓得不偿失了。」名羽卿轻皱眉头,沈声答道。
「我们若能找到别的路,神鬼不知地直插敌军营寨心脏,生擒或杀掉南夷王,这场仗就有胜算了。」骆斐勋挑眉说道。
「过几日,朕那四万援军会到达。到时我们若能从隐秘的小路深入敌方大营,再配合你们这里的五万之众三面夹击,想必定会打南夷人一个措手不及,大获全胜。」栾天策点头称赞,似觉此计甚妙。
「而且伤亡也不会太惨重。」骆斐勋补充道。
「若找不到路,我们只得硬拼,岂不危险得紧?再说就算有路可下,想必也极为隐秘险恶,皇上万金之体怎能以身犯险?」名羽卿急道:「如果陛下有何闪失,末将如何向相国大人交代?」
「相国在此定然也会身先士卒,以军情和士兵的生死为重。」栾天策愠声说道:「朕足有能力自保,就算不幸发生意外,想必相国也不会太在意,毕竟皇族中并非只有朕一人。」
皇帝说到这此,名羽卿和军中诸大将都不敢接话,只听栾天策铿锵有力地一字一句接着说下去。
「对于朕来说,这军寨中的将领和士兵的性命却是最重要的。他们是朕第一次亲自带领的人马,朕不想这里的人有事,务必要将军士们的伤亡减到最少!」
「吾皇英明仁慈!臣等愿为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众将齐齐跪伏于地,衷心向第一次见到的天子诚心叩拜。这些武将说不出文绉绉的恭维话,只觉皇帝爱惜军士,心中无不感激立起了拼死一战的效忠之心。
「好了,众位将军不必多礼。你等此刻速去探明,细问军中久居当地的老兵中可有识路者,立刻带来见朕。」栾天策吩咐一声,帐中各将接令退下。
名羽卿担忧皇帝的性命以及名忧尘怪罪,正要再劝,不想却被脸带微笑、好似浑然不将即要展开的恶战放在眼中的栾天策一把抓住。
「大将军随朕巡视军营,待找到有识路之人再详谈进攻计划。」
「末将遵旨。」名羽卿不便再推辞,只好陪着精神饱满的皇帝出去巡营,心中却佩服栾天策精力充沛,赶了这么多天的路竟然还有如此好的兴致。
一番巡视下来,各营之兵亲眼见了栾天策。众人原本对这个被名家夺走实权的皇帝存了几分轻视,但刚才见天子为军队殿后,从容不迫,指挥若定,都非常佩服,见皇帝过来纷纷行礼,场面极是壮观。
名羽卿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这才明白皇帝强撑疲劳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出现在将士面前慰军的原因。不愿栾天策获得军心,他连连建议皇帝先行休息,倒是一副真心实意替君王着想的模样。
栾天策此刻也觉有些疲乏,他虽急于建功立业但知不可操之过急,当即点头应允。
岂料回到中军大帐不久,骆斐勋匆匆赶来禀道:「皇上,末将适才询问三军,有名士兵说他知道一条通往山下的秘道。」
「你快让他进来。」
骆斐勋很快将人带上来,栾天策见那兵两鬓斑白,年近六旬,他没有开口催问道路,反而皱眉问名羽卿:「将军从民间徵调男子从军,怎么让年岁如此大的老人家进入战场?」
名羽卿微怔未答,那叩拜在地的老兵却抢先开口:「回禀陛下,小人少年从军直到今日,明年才到退役之龄。」
「如此说来,你是南军中的元老了。来人,赐座。」栾天策挥手令道,他见那老兵谢恩坐下,突然问道:「朕怎么瞧你面熟得紧?」
「皇上好眼力,小人是把守寨门的士卒之一,之前皇上领兵冲入寨中,曾经回身拉马,挡在我们关门的几名兄弟当中,护得我等平安。」
「原来如此。」栾天策点了点头,记起当时的情景,疑虑顿失。
「小人不过是一介草莽,贱如蝼蚁,皇上却还能顾忌我等性命,真令人不得不感激!」
「你们皆是朕的子民,性命不分贵贱。再说,你等若全部阵亡,朕也无法独活。老人家,朕奇怪的是,你既然知道有条突围的道路,为何不早些告知名大将军?」栾天策温声问道。
「请皇上恕罪。小人年轻时与一名南夷女子定情来往。那时小人已是此地守军之一,她为每晚与我相会便将一条下山的隐蔽小道讲于我知道。由于这条小路是她家世代进山采药专用之径,所以她让小人立下重誓,终生不得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