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跟随周原,加快脚步,无声无息穿梭在密林中,不少士兵相继滑倒,幸有同伴扶持才没有摔下百丈悬崖。之后周原建议前后行径者手握手,呈一线相行,倒是很快来到山脚,南夷的大营近在咫尺。
栾天策所领的军队至皇帝到兵卒都抓紧兵刃,皆觉一股热血在体内冲撞奔腾,慢慢逼近南夷王帐,人人掌心渗汗,呼吸加重。
骆斐勋看了看天色,偏头用目光告知栾天策四更即将来临。栾天策不再迟疑,大喝一声抢先,冲向王帐,将几名大惊失色、毫无防备的守兵砍杀,跟着挑帘进帐,一刀砍死从梦中惊醒的南夷王,将其头颅砍下,挑在刀尖上。
跟随栾天策的兵将看得血脉贲张,轰然大声叫好。
南夷各营听到响动出来察看的人尖声厉叫,乱成一团。
栾天策带来的兵士见皇帝如此勇猛,哪里还能静下心。他们分散横刀冲向就近的营帐,将来不及起身拾兵器的南夷人尽数杀掉,不忘烧掉帐篷。人人杀得兴起,血水沾得满头满身,竟连眼睛也杀红了。
「偷袭!天都军队偷袭大营!」
「这些天一直龟缩在山上的守军下来了。」
「可恶,好像他们的援兵也到了。」
南夷的士兵早被离奇杀进自家大营的天都兵士弄懵了,他们又听到山上锣鼓齐响,见天都南方守军多日紧闭的寨门大开,士兵有如决堤之水向他们涌来,后方同时也听到杀声震天,心神更慌。
有的南夷兵士见天都士兵杀得凶狠,竟比他们还要野蛮几分,透着反常的勇猛,不由越发惧怕;有些六神无主的南夷士兵就算抢起兵器也握不稳,立即被天都将兵杀掉。
「南夷人,快快弃械投降!难道你们没见朕的五十万援军已赶到了吗?」栾天策挥刀将南夷王的首级搁在帐前的旗杆上,举刀砍翻几名慌张从他身边跑开的敌军士卒,厉声喝道。
「天都的皇帝杀了大王!」
南夷阵中有人认得那日高举天都王旗领军救援的栾天策,纷纷大喊起来。此刻他们见到国王被诛,又听威风凛凛的栾天策说有五十万援军,慌乱之中哪里还能分辨真假?
南夷大军斗志全无,人人四散奔逃,竟然形成任由天都三军宰割的血腥局面。
栾天策瞧在眼中,心里虽喜但也忍不住暗寒,若他们不知道那条密道,那么此刻的情形会不会正好相反?
「皇上,小心!」栾天策微微失神,突然听见名羽卿和周原同时喊了一声,他扭头见南夷的王子及其身边的亲信拼了命般举起刀枪向他砍刺而来。
名羽卿不愿皇帝死在军中而惹来罪祸,连忙举刀相救;周原大叫一声扑向皇帝,张开胸膛硬生生替栾天策挡下这数枝兵器,口中呛出的鲜血喷在他花白的胡子上,人立刻咽了气,尸体被南夷死士高高挑起,远远扔到一边。
栾天策心知周原自觉有负当年对情人的誓言,这名老者选择向他尽忠但无颜活在世上,是以存心赴死。他微微感慨这个普通百姓竟能如此重诺,不过这些杂念仅在皇帝心中稍纵即过,他趁名羽卿与死士缠斗,回手将南夷的王子杀掉。
「皇上,末将认为你还是退回去比较稳妥……」
名羽卿一语未毕,后面的话戛然而止;低头,他看见胸膛正中透过一枚带着血丝的亮晃晃锋利刀尖。
原来在他闪避南夷死士的疯狂攻击之时,与他背靠背作战的骆斐勋突然横刀向他砍来,对方手中的利器穿过他的胸口,跟着迅速抽回,动作快得惊人,只有那几名将名羽卿团团围住的南夷死士瞧得清楚。
眼见带着不可置信神情的名羽卿倒地身亡,那些南夷死士没料到天都的大将在他们眼前自相残杀,饶是他们训练有素也微微愣住。栾天策和骆斐勋趁势将这支南夷王族精心训练的死士消灭了。
「镇南大将军护驾身亡!将士们,为大将军报仇雪恨!」骆斐勋来不及擦掉刀尖沾有名羽卿的鲜血,战场上无法分身向皇帝行礼便匆匆对栾天策抱拳,跟着张口大呼。
不消一刻,这个消息传遍三军,大大煽动了兵士们的仇恨与虐杀之心,更是毫不容情地将四散逃遁的败军之将尽数斩绝。
栾天策早被随后赶上的护卫团团围住,这些人都是以前在皇宫里经常陪伴他打猎的侍卫,栾天策相信如今大局已定,他亦平安无恙,心情异常舒爽。
第三章
「一切安排妥当了?」看着战袍被鲜血浸红的骆斐勋领着一支人马赶来护驾,栾天策心中更定。他沈声问匍匐在脚下的骆斐勋,根本不像几日前那个似乎不认识这名副将的皇帝。
「回禀陛下,我军大获全胜,南夷这四十多万军队殁了。待臣日后率领将士们深入他们的后方巢穴,相信不出两月,定能平了扰我天都南方的祸患!」
「当年震山亡故,朕在随行侍卫里发现你是一个可造之材,将你派到南方。如今你忠心可嘉又立下大功,不枉朕如此器重。」
「这也得感谢名忧尘将末将和这些兄弟们都分配到军中,尽数更换了陛下身边的侍卫,否则末将今日也不能为我主分忧了。」骆斐勋沉着应道。
「你们不用跟着朕,快去助南方的守军清扫战场,速来回报我军伤亡的情况。」栾天策转身吩咐四周的人。在他们都拉马离去之后,皇帝才又看向站在他面前,对立下战功之后仍然表现得镇定之极的骆斐勋。
「你会不会觉得,朕示意你杀掉一心想救朕的名羽卿,非常残忍?」
「末将不认为陛下的决定是错的。」
「哦?」
「当年末将前来南方军营,趁名羽卿狩猎遇险,救了他一命,接连又立下几个小功,被提升为副将。之后,末将发现南方的大部分兵力都被名家转移了。之前赵王作乱可以轻易徵集到大量士兵,若有那时的兵力镇守南方,南夷王也不敢如此猖狂。」
骆斐勋讲到这里,正色说道:「如今名大将军死在末将手中,仅当他还给末将一命,亦是天意。末将从来没有质疑陛下的仁慈与智慧,只知陛下绝对不能对名家的人手软。」
「你说得不错。」栾天策长声大笑,话到此处,眼里露出森然的狠意,「朕的皇弟都去了,名忧尘死掉一个堂弟又算得了什么?他不是常说,身在皇家就要背负寻常百姓无法想像的重担和责任吗?所以名羽卿要怪,就只能怪生在名家。」
「陛下英明。」骆斐勋躬声赞道。
「回禀皇上,初步计算,南夷四十万大军全殁,我军士兵死二万馀名,伤者约有三万。」几名大将奔来,向栾天策禀报初报统计的战后情况,「其中陛下所带的骑兵死伤约有二千,步兵亡五千。」
「我军以少胜多,确是大胜。你等回去之后好生安抚将士,照顾伤兵,犒赏三军。」栾天策笑道,继而皱眉,「不可轻视南夷逃走的馀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