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苦笑道:“我又没问你,说这许多干什麽,难道穿了这身衣服我就能误会你是皇帝了?只是那该死的刺客,竟然就将我坑死了。还好看你的样子,并未受伤。不过你们皇帝真是名副其实的色中恶鬼,都遭了一遍刺杀,竟然还有心思把选妃日子提前,那麽多美人,难道还不够他糟蹋吗?”一语未完,听白汉广没命的咳嗽了起来,他方笑道:“是了,你总是皇上身边的人,怎能爱听我说这话。好了,你快去吧,我也要进去的,这不马上就要选妃了吗?”说完拉著白汉广的手,忽然泪下道:“若……若真不幸,皇上走到我这周围,汉广你好歹想法子帮我遮掩过去,让他看到我们国的进贡人是这样子,万一动了怒,我岂不成了芮柯国的千古罪人吗?”
白汉广头上冷汗一滴滴落下,强笑道:“小季放心,都包在我身上,你就信了我吧。”说完亲自将他送了出去,目送他进了选秀阁,这才将头上冷汗拭去,苦笑道:“看小季这模样,十分的担心,一旦得知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又见我就是他口中的色鬼皇帝,不知会不会怪罪於我。”只是想著事已至此,怎都要进行下去了。来到後殿,被碧罗发现他面有忧色,一问之下他便将心中担忧说了,就见这大宫女不由得咯咯笑了起来,一边道:“皇上这真是关心则乱了,要奴婢说,那公子一旦被选上了妃子,又见你就是皇上,惊喜还来不及,哪里就能怪罪呢。若说这色……色鬼……呵呵,只怕真被他看到了口中色鬼的真面目,爱且不够,又怎会怨呢?”一番话说得白汉广放了心,面上也露出笑容来。忙催著碧罗替自己更衣,又问道:“对了,立妃大典准备的如何?”碧罗答道:“虽匆忙,但奴婢和芳草早准备好了,也送给凤妃娘娘过了目,也说极妥当,娘娘这些日子为选秀操碎了心,还说这点上幸得我们姐妹两个为她分忧呢。”说到这里,这一向稳重的宫女也忍不住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白汉广点头道:“就是知道你们是妥当人才交给你们办。”
正说著,芳草进来道:“启禀皇上,凤妃娘娘说一切都准备得当,请皇上亲自前去龙目遴选贵妃娘娘呢。”一语未完,白汉广面上竟露出些许激动之色,点头道: “好。”说完快步走了出去。只见高台上太後妃子们都正注目瞧著自己,他参拜完母後,便下台来,彼时待选的男女们跪了乌压压的一片,都低著头,白汉广暗暗好笑,连忙紧了紧头上皇冠,那上面有一帘玉珠遮了他的面容,心道小季不知会否偷抬头看他心目中的色鬼皇帝,这样遮一下,他一时也认不出了。
且说太後在高台上暗暗疑惑,便和凤妃说道:“依你看这是个什麽缘故?大动干戈的在这里选人,还是妃子的地位,你就没问问皇上吗?”
凤妃笑道:“臣妾问过了,皇上不说,臣妾也没法儿,不过依臣妾的愚见,皇上大概是有了可心的人,否则怎麽忽然兴出来这件事,且连个空儿都不容,母後且少安毋躁,答案一会儿就有分晓了。”
太後点头不语,其他的贵人们也都眼不错见的盯著白汉广,心想著就不信乌鸦里还能挑出凤凰来,却不知这群乌鸦里就算有凤凰,也是入不了皇帝眼界的,他的心早已栓在最丑的一只乌鸦身上了。她们更不知的是,此时这只最丑的乌鸦却在那里专心致志的求老天保佑千万别让色鬼皇帝看到他,以保故国子民平安。
众人都在各怀心思的当儿,执礼太监已高喊道:“吉时已到,请皇上龙目遴选贵妃娘娘。”白汉广点点头,沈稳的迈著龙步在众进贡的俊男美女中穿梭起来,只是眼睛却根本不向这些人看一眼,一门心思的只往夏季跪著的方向去。
19
夏季听得咚咚的脚步声响,那声音竟直奔自己这边而来,饶是他在江湖上也闯荡了一些日子,却也禁不住心跳加剧,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等咒语乱念起来。不承望这些神佛平日里没受香火,也不肯显灵,眼见一双穿著龙靴的大脚在自己身前立定,他心里越发慌乱,心道这色鬼皇帝好死不死的怎麽就停在这里,汉广怎麽也不出个声音,亏我之前还拜托了他,谁知他嘴里答应的好,临头就忘了,你……你倒是出一声啊……
这里正急著呢,就见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向自己伸来。夏季若非还有些阅历,只怕此时就真的要昏过去,便如此,也觉心惊肉跳,不能自已。那只手伸在半空便停了下来,分明就是选中了自己,等著他回应呢。夏季使劲儿睁了睁眼,唯恐自己慌乱之下产生了幻觉,谁知等看清了却更是惶恐,心道这到底是怎麽回事?六神无主之下,只能装作没看见,将头更低了一低,因也没看见白汉广嘴角早笑得咧到了耳朵後,那只大手也真契而不舍,更向前伸了一伸,已碰到夏季的衣襟,却见他不动声色的向後又缩了一缩,他索性抓住对方胳膊,如此一来,大厅中所有人上至太後下至宫女太监,便都知晓皇上已选中了贵妃娘娘,忙都跷脚伸颈,急著看是什麽样人这样幸运。
夏季原先心跳加速,如今看见自己胳膊上的大手,又觉著心不跳了,心中只想著祸事来了,他头也不抬,轻轻一挣,白汉广原也没用力,因此轻易就挣脱了,他心念电转间,已决定若这皇上执意要看自己,只好逃走了,好在这里人多,他只要想法子引起一场小混乱,未必便没有机会,只是若皇上日後查起来可又要怎麽办?想到这里,真是愁肠百转,一时间不得主意,忽然只觉一股极大的力道将自己托起,他猝不及妨下便站了起来,大惊之下一抬头,便对上一双带笑的眸子。
这双眸子,夏季再熟悉不过。只是越如此,他越没了方寸,心道怎麽回事怎麽回事?难道色鬼皇帝怕被刺杀,挑妃也要贴身侍卫帮著不成,若是这样,汉广就该避过自己才是,为何还偏偏挑上了自己呢?他越想越糊涂,忍不住就悄问白汉广道:“你怎麽替皇上挑妃来了?我托你的事当耳旁风不成?”旋即又想起另一个可能性,面上变色道:“莫不成你……你早就计划好了,要我在今天现形……你……我拿你当个知己……你却早想在我身上立功吗?”说到後来,语音颤抖,忍不住一摔手就挣了开来,大厅中登时响起一片惊呼声音。
多罗国的後宫中人,今日算是开了眼界,先是皇上看也不看就向夏季方向走过去,已自让人疑惑他早有意中之人,及至那选中的人三番五次不肯回应,又让众人惊疑不定,待站起时让大家看到样貌,竟是如此平凡普通的一张脸,当场便有九成的人吓得捂住嘴巴,生怕惊呼出声皇上怪罪,凤妃与众贵人们都已站了起来。最後看到这人竟不谢恩,还和皇上悄悄说话,更大胆的挣开皇上,可怜这些宫人,连番打击下再也忍不住,方齐齐惊呼开来。
“小季,你怎麽不猜我就是皇上呢?”白汉广再度牢牢抓住夏季胳膊,毫不理会众人反应,可及等是知情的人,还比其他人强些,率先反应过来,对执礼太监道:“还不赶紧宣读结果。”那太监方反应过来,忙高唱道:“皇帝陛下选妃完毕,於下月初十举行册妃大典,贵妃娘娘谢恩。”他唱完,夏季却是动也不动,早急坏了一个人,便是小灵子,忙不顾众人眼光,悄声喊道:“公子,别犹豫了,那就是皇上啊,赶紧跪下谢恩。”
夏季仍是不动,一双眼睛转过了几种神色,惊讶,失望,愤怒,到最後什麽都没了,只紧盯著白汉广,白汉广心道要糟,正不安间,方听他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字道:“皇帝陛下,你……瞒的我好苦。”说完也不跪,昂首而立,高声道:“我若违旨呢?是否就是死罪论处,既如此,侍卫们在哪里?快把我绑了出去吧,省得皇帝陛下脸上更过不去。”他一语既完,众人又是一片哗然,当中听得水云清和小灵子急道:“你干甚麽?还不快跪下呢?有什麽事日後再说。”虽也知他们说的对,奈何他恨白汉广骗他甚深,倔脾气一上来,毫不顾自己性命,仍站在那里,恨恨盯著这所谓的知心好友。
20
白汉广一见夏季发怒,心里著急,忙去拉他的手道:“小季,我……我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的,让你登上贵妃之位……”话没说完,夏季挣开了他,反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大叫道:“贵妃之位?我很稀罕吗?用得著你这麽费尽心机,还给我惊喜……你……你倒真是够让我惊喜的。”他又悲又痛,吼完眼圈儿都红了,却仍是昂首而立,恨恨道:“你把我杀了吧,我打了你,就是犯上,皇帝陛下的地位如此尊贵,定没受过这种委屈,就把我千刀万刮了来给你泄愤如何?”一边说,那眼泪早涌了出来,他一把抹去,无奈眼泪长流不止,他就一把一把的抹。
白汉广先时挨了这一耳光,心中确实有气,从小到大他何曾受过这样侮辱。及至一见夏季泪流满面,却仍昂然不屈,心中又是疼痛之极,那点儿怒气早丢到爪哇国去了,忙紧抱住了他道:“是我的错,小季,都是我的错,你莫要伤心了,你看你这一哭,我的心都要碎了。”那些宫人们一见皇上不但没下令处死这胆大狂徒,反而搂住了安慰,不由都沸腾起来。
正乱著,忽闻一声娇叱道:“都住口。”众宫人认得这是凤妃的声音,忙噤声不语,大殿里登时恢复落针可闻般寂静,就见凤妃步下高台,一边缓缓在众人身上看了一眼,道: “新娘娘还未学全宫中规矩,又太过惊异,有什麽失常举动也是难免的,难道你们也不知道规矩吗?敢在新娘娘面前露出这不尊重的做派,这是什麽地方儿?是市场吗?又打又闹的,等我回头查明了,一个个才扒了你们的皮呢。”说完又满面春风来到夏季面前,对白汉广道:“皇上眼光果然独到,这位公子一见之下,便让人生出一股子亲切感来。”又拉著夏季的手道:“公子想是太过惊异,一时糊涂了,这没什麽,咱们这位皇上,就是喜欢玩儿些惊人之举,如今既已选中了你,快跟姐姐来,看看给你预备的屋子行李,伺候的人等都合不合心思,至於有甚麽不解之处,这里毕竟人多,待回去了再细细告诉你。对了,才我已选好到芮柯国送喜报的人了,你们国主若知道这事儿,不定怎麽高兴呢。”这凤妃果然聪明绝顶,发觉夏季是不怕死的人後,立刻便一语双关的抬出芮柯国来压他,又借著训斥宫女太监们婉转批评了夏季不分场合的气愤之举。
夏季纵然仍是气的不行,只是一想到国家,却也不能任自己任性下去,只默不作声,凤妃早拉了他去,他也不好争辩。太後太妃等不由都松了口气,独白汉广心中叫苦,知道自己先前想法太过天真,竟以为夏季能欢喜,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还不知要费多少口舌,最怕的是费口舌都没有用,他可不愿意用身份来压著夏季。正没主意时,却听凤妃笑道:“公子如今是妃子了,虽未册封,也是迟早的事,就叫我姐姐,大家彼此亲近点方好。”一句话便坐定了夏季贵妃的身份。
那凤妃生得明豔超群,浑身气质高贵无比,真可谓风华绝代,虽处身皇宫之中,其高洁不啻空谷幽兰,偏偏心思又这般灵活,夏季一时恨不得痛打她一顿,一时又觉著真有机会,未必下得了手,须臾来至後堂,太後等也都跟了来,白汉广知她们要详问,更怕责怪夏季,那自己就更无法让其转回心思了,忙道:“母後母妃们请回吧,我与小季有话要说。”说完也不等太後发话,便命可及碧罗等伺候太後太妃们回宫。这里剩了些妃子贵人,就更好打发了。
直到步出夏季的屋子,这些贵人们方七嘴八舌的问道:“这算怎麽回事啊?皇上选人就选了这麽个模样儿的,胆子比天还大,敢打皇上,这品貌连个宫女太监都比不上啊,看样子偏偏还挺宠的,否则那人哪里就敢恃宠生骄呢……”未等问完,凤妃已挥了挥手中帕子,转向樊妃道:“姐姐怎麽看这件事?”樊妃冷笑道:“妹妹向来看事看的透彻,还用问我吗?少不得要劳您把这其中的奥秘说给我们听了,谁让皇上和你贴心呢?”
凤妃听见这话,也不著恼,笑道:“姐姐可折杀我了,看见咱们皇上和谁贴过心?连太後是亲母子,还时常向可及打听皇上的衣食住行,我们又是什麽有身份的。不过这一回依妹妹看,皇上大概还真的就找了个贴心的人,没看见他对那公子百般回护吗?从来没看见谁摔了他还不恼的,更别提动手了。如今我度量著皇上的神色,竟还有些心虚呢。妹妹们在这宫里过了多少的凄清岁月,只怕日後就更没个盼头了,只是……”说到这里,她不禁噗哧一笑道:“只是咱们这位高贵的皇上,只怕也不是那麽容易就得了可人儿的心的。”
不说妃子贵人们在那里议论,单说夏季一见没了人,身边白汉广陪著笑容站在一边,身上已换了明黄色绣著九龙飞舞的袍子,更显得人才出众,卓然不群,这本是赏心悦目的一景,却令他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大恨之下一步步上前,指著白汉广的鼻子骂道:“我是瞎了眼,才认了你这麽个好朋友,你你你……你为什麽要骗我?是做皇帝久了,宫中岁月无聊,才用这法子找乐儿吗?你也真够隐忍的,听我说逃走等事竟也面不改色,哼哼,我求你帮著我的时候,你嘴上不说,心里早乐翻了是吧?想不到世间还能有这样一个傻子,被你玩弄於股掌之间是不是?”说到此处,那泪珠儿直在眼中打转,却始终不曾落下,看的白汉广心疼不已,头脑中更是乱成一团,不知怎麽安抚心上人的怒气才好。
21
且说白汉广一步步退著,平日里的精明强干半分都使不出来,眼见夏季气的眼泪都快下来,那平凡之极的模样儿真是我见犹怜,他只觉心都裂成了两半,忙一把抱住道:“小季原谅哥哥,实不知能惹出这样事来,原只想著宫里多是以貌取人之辈,在这样万众瞩目下选你,也让你面上光彩。到时候你见著成日里推心置腹的汉广便是口中的色鬼皇帝,定是又惊又喜,如此方才大胆妄为,旨在博你一笑,谁……谁成想倒叫你气恼伤心,早知这样,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兴这事儿了。小季,哥哥这番话出自肺腑,若有一字虚言,天诛地灭,你……你可别伤心了。”说完连忙伸手替他轻轻拭去眼角泪珠。
夏季听他如此说,方觉胸中恶气渐平,因挣开身子,坐下道:“你是皇帝,宫中谁敢逆你的意思,想来定是肆意惯了,只是不该这样欺骗於我,我拿你是个知己,连最大的秘密都告诉了你,谁想你竟瞒下我这天大的事。你明知我最怕皇上看见我样貌,为芮柯带去无妄之灾,还要弄这样一个仪式来吓我,可知我听到你直往我这边走,那心都要跳出来的感觉呢。如今想我当初求你帮忙遮掩逃走的往事,你表面上应承的何等爽快,心里还不知怎麽笑我呢。那城墙上的琉璃也定是你加上去的吧?”白汉广老实点头道:“其实我第一次见你,便知你是要逃走了,我那日喝醉,也没仔细打听你身份,後来遍寻不到,就害怕你再度出逃,所以命人加强了防卫,我宫中有的是武林高手,对你们飞檐走壁那套再熟悉不过,防范起来自然就不费什麽功夫。”
夏季气道:“亏你还好意思夸口,却坑的我好苦,三番五次逃脱不出去,最可恨竟然还托你,现在想起真真可笑之极,我托的人竟是给我暗中下绊的,唉,我夏季在江湖上也算是白混了,被你花言巧语蒙骗,其实早该看出来,那小灵子甫一见你,便丢了三魂七魄,连饭也不敢吃,他好歹也是宫中长大的,只是一个侍卫,哪能吓得如此,只恨当时我太信你,一子错满盘输。”说到这里,忽然响起那小太监,忙道:“对了,这半天他哪里去了?”
白汉广道:“那小太监等级极低,是不够资格伺候於你的,凤妃已精选了些得力的奴才,都在外面候著呢,不如宣她们进来吧。”他见夏季面色倏然变冷,这回可学乖了,忙道:“小季若割舍不下那小太监,这就叫他过来也是使得的。”夏季面色方缓,温言道: “那就叫他过来,我有话要说。”
白汉广见他恢复心平气和,大为高兴,哪肯违他心意,忙命伺候的人去传,稍顷小灵子来到,看见夏季,不由“咕咚”一声跪倒,放声大哭道:“我只当公子不要奴才了,那奴才日後可怎麽办……”一语未完,看见旁边的白汉广,忙吓得收了哭声,嗫嚅著道:“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夏季恨道:“我就该不要你,吃里扒外的内鬼,你早知他是皇上,竟也和他一起瞒骗於我,坑的我到现在。我待你如何,成日里嘴头上说得忠肝义胆,结果又怎麽样?就算你怕他,当面不敢明言,背後有多少的机会可以对我详说,就不详说,哪怕漏一半句口风也好,养了你这一场,白为你操了那许多心。”说完向白汉广道:“我自来宫中後,人情冷暖虽都尝过了,我也不在意,唯有这小太监和水云清,与我感情甚笃,你若仍拿我当知心人,盼我走後你能妥善照顾他们,则我再无後顾之忧,不是我说你,你好歹是一国之主,後宫里养著这许多美人做甚麽?还是好好保养身子要紧。她们人数众多,承恩者却少之又少,何必让人把青春都耗费在这大牢笼里,有愿意去的,倒是放人家自由,还是积德行善的一件事,你若愿意听我说就做这件好事,若不愿也就罢了。总是我们朋友一场,临走时给你的忠告。唉,虽你是多罗国的皇帝,我仍只拿你作从前的白汉广,这一别不知何日当能再见,你……自己珍重吧……我……”
白汉广初时听著还欢喜非常,越听越觉不对,怎麽两人的好事尘埃落定之际,小季却是字字离别,情急之下,忙打断了道:“小季你这是什麽意思?什麽临别之际,如今我们正可长相聚首之时,却说起什麽离别来?你你你……我实在是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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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愕然道:“你设著套儿让我钻,如今我钻也钻了,还待怎样?你是早知道我要走的,如今有什麽糊涂的?好歹我们也是朋友一场,我看你也不是那不通情理之辈,况这个中情由你也都了解,并非是我国国主不把多罗放在眼里,实在是我冒名顶替了我国的美人,你实在也不必动气。实话跟你说了吧,白帆虽美,但比起你後宫之人却多有不及,比之水云清也相差甚远,你也没甚必要可惜,如今我虽走了,但来日或有闲暇,我定再回来与你相聚,不过到时候只怕可要人通报了……”说到这里,不由得笑了起来,却见白汉广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难看之极,他忙拉著他的手道:“汉广,别舍不得……”一语未完,白汉广已气的摔了他的手道:“什麽舍不得,我有什麽舍不得的,我根本就不会放你出去,谈什麽舍得舍不得?”
夏季整个人怔在那里,小灵子直朝他使眼色,他却恍然未见,忽然大声道:“汉广你甚麽意思?莫非也想把我囚在这牢笼里一辈子不成?”白汉广见他目中满是怒意,又是急又是无可奈何,心道小季当真不解风情的很,忙又挽起他的手道:“小季,你……你当真不知我对你的情意吗?我是真心喜欢你,否则我何必兴师动众,弄出这样一场轰轰烈烈的选妃事件来,我想你陪著我,不然也不会那麽大费周章的加强防卫了。”
夏季如遭雷击一般,道:“你……你怎可……我……我只是拿你做知己,从未往别处想,汉广你怎能对我怀有这种心思。”白汉广道:“你是进贡来的,不管是不是冒名顶替,都是我的人,我怎麽不能对你怀有这种心思,何况我并不是只想得到你後始乱终弃,我是真心…… 我……我也不知该怎麽说好,总之……总之我就是要你陪著我,时时刻刻也不分开。”
夏季叹了口气,拉著他坐下道:“汉广,人生在世,总难免有爱又恨,有喜欢有厌恶,这都在七情六欲之内,难道你喜欢的,就必定要折下来握在手中麽?就比如那鲜花在枝头,你每日早晚去看一番,直等到它自然谢去,岂不比你攀下来供在瓶里,不过三两日就凋谢要强的多吗?再有你厌恶的,就必定要除去吗?那麽你的朝廷中,还能剩下几个忠臣良将。更何况你後宫佳丽众多,不说妃子贵人答应,就是宫女太监,在外貌内在上胜我之人也甚多,何苦图新鲜非要将我弄到手不可,你就不能容一二知己在外面,三五年来聚一次,岂不更好麽?”
白汉广道:“你说得自然也有道理,只可惜我现在根本不想和你做知己,我已喜欢上了你,如何还能相舍,小季,我不信你就对我一丝儿这样感情都没有……”他话没说完,夏季已冷笑道:“哼哼,喜欢?感情?君王的感情才是最不值钱的,红颜未老恩先断,自古君王总薄情,汉广你虽优秀,奈何你也是君王,若说之前,我心里对你没有丁点儿爱意那是假的,可现今知道你是皇上。”他极冷极淡的笑了一笑:“汉广啊,恕我就不敢攀折了。”话音刚落,便看见白汉广阴著脸,猛然拽过他到自己怀里,接著只觉唇上一痛,原来是白汉广那两片薄唇已覆了上来,在他唇上不住磨蹭噬咬,似要把他吞进去一般。
夏季呜呜有声,挣扎了几下,奈何白汉广箍的极紧,何况他对白汉广就如自己所说,并非一点爱意全无,况对方吻技极高,因扑腾了几下,便渐渐不动了,大睁著的惊恐双眼也渐趋迷离。只看的小灵子目瞪口呆,心道乖乖,这种时候自己还在这里碍什麽眼,忙悄悄向後退去,却不妨身後地上摆著一个大古董花瓶,只听“咕咚”一声,原来是他结结实实的被绊了一跤。
夏季被这一声惊醒,不觉羞愧满面,连忙死命挣脱了白汉广,厉声道:“汉广,难道你要对我用强吗?信不信我一头撞死在这里?”白汉广见他恼怒,原先那逞强的心登时化为无影无踪,忙陪笑惊惶道:“小季,我……我也是一时心急,你莫误会,咱们万事好商量。”说完望向小灵子,心道这个奴才就是专门和朕作对的,不除了他,自己这一辈子也别想得到小季,因想到这里,眼中不由露出浓烈杀机来。
23
那小灵子在宫中长大,如何不知道这眼神代表什麽涵义,当下瘫坐在地上,汗出如浆,正在心里喊著“我命休矣”,谁料夏季竟也看了出来,哼了一声,怒气冲冲道:“汉广,你可是要对小灵子下手吗?恨他三番五次搅了你的好事,是也不是?”他语气森寒,登时让白汉广惊醒过来,他是什麽样人,怎麽能不知夏季性格,忙陪笑道:“小季你误会了,别把朕想的这样凶残……”一语未完,夏季又冷笑道:“误会?你身为君王,掌握生杀大权,杀一个小太监,与踩死一只蚂蚁何异?今日自己不动手,自可吩咐下去,还怕没有揣测圣意之辈替你除了他吗?”他一字一句,无不说中白汉广的心事,只让他冷汗淋漓,无法言语,半晌方道:“既如此,小季你就放心吧,朕保这小太监无事就是。”
夏季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小灵子也放下心来,知道君无戏言,这才告退,爬起来没命的去了。剩下夏季和白汉广相对而坐,直说到半夜,却是谁也不肯相让。末了白汉广只得让一步道:“小季,你若是没做好准备,我可以给你时间,但若还想逃走,也就别怪我心肠狠了。”这一向高高在上的皇帝何曾吃过这样的鳖,说完也不容夏季反驳,赌气到床上躺了,想一想自己在床上,倒让夏季睡哪里,因又气冲冲的下来,拿了一床锦被来到临窗的躺椅上,面向里躺下。
夏季见他气头上仍能顾及自己,心中不由一动。他自小便没父母,跟著师傅过活,不几年师傅去了,便自己在江湖上闯荡漂泊,所交接的多为豪爽仗义之辈,即便有时偶到风月之地,享尽无边温柔,也终归是虚情假意,何曾被这样真心的关爱过,因叹口气,心里默默道:汉广,只惜你是皇上,纵有天大恩情,也不过是转眼烟云,我怎敢托付终身,若非如此,纵然我们都为男子,两情相悦下又有何妨?此时远远的传来三更梆子声,渐渐的有寒风透窗而入,他忙起身关了窗子,又见白汉广大概因为暴躁,将被子蹬了,因默默替他盖严,自己方到床上,只是眼皮虽重逾千钧,却如何睡得著,翻来覆去寻思的,无非是怎麽样逃脱出去而已。
次日,可及碧罗芳草一早便来了,见主子出来,都笑道:“皇上遂心如意,从此後可没甚麽牵挂了吧?”白汉广叹息一声道:“休提这话,殊不闻弄巧成拙,小季气的不行,朕不过……不过亲了他一口,就威胁说要撞死,吓得朕连手都不敢摸一下,唉,早知如此,就不该先和他结识,直接用皇上身份压他迫他就范了。”三人都目瞪口呆,万没料到竟有这等不知好歹,辜负圣恩之人,碧罗笑道:“是这样吗?只怕时光倒流,皇上也是管不住自己的脚,还提什麽用身份压迫,哪里就舍得了?不是奴婢多嘴,只是要提醒主子一声,你如今锺爱娘娘,可别逞的他无法无天了,现今就敢拒绝了你,他日有什麽事做不出来的?”
白汉广沈下面色,哼了一声道:“小季不是那样人,你只因不了解他方如此说,若经过了相处还这样说,朕必不饶你。”说完又愁眉苦脸道:“看来小季心中已认定了朕是滥情之人,到底该想个什麽法子释他疑虑,唉,这也怪朕,喜欢什麽不好,偏喜欢美人,弄了那麽多摆在宫里,导致今日之祸,早知如此,当初便该克制才是。”又对芳草道:“你去凤妃那里,告诉她说我的话,宫中佳丽虽多,承恩者却少之又少,将那清白的,愿意出宫的都统计起来,愿意配侍卫的就配给侍卫,不愿意的就给些银钱令其回家,总之放她们自由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