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卷宗我帮你一起看吧。”顾启假惺惺的开口,但是他的手指已经捏住了那几张单独放在一起的纸,视线也随之粘了过去。
入目的是一手极其漂亮的蝇头小楷,字如其人,笔锋虽然内敛,却苍劲有力,暗藏锋芒,比起之前顾启好看却狂乱的书法,许亦华的字更加的适合记录,因为非常的好辨认。
“我自己便可,你还是查一下这几个我单独筛选出来的案子中有什么疑点吧。”许亦华没有抬头,继续翻阅着手中的卷宗。
许亦华都这么耿直了,顾启当然是更加的不客气,将疑案拿过来仔细的看着。
被选出来的疑案一共有四件,分别是正月孙家财产分割案、二月四桥村溺水案、六月城东抢劫案和七月城隍庙上吊案。从许亦华誊写下来的案情中来看,确实是疑点重重,当时不知道是谁当的主薄,记录下来的这几宗案件用词含糊不清,前因后果又格外的模糊,该写清楚的地方一笔带过,反倒是在无关紧要的地方大写特写。
首先是家产分割案,正月初九那天孙家早上死了爹,下午兄弟二人就到衙门要求县太爷分割家产,结果当天晚上大哥被人割下了头惨死家中,其妻状告小叔子谋财害命,却因小叔子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和证据不足而败下阵来。其中主薄在拍县太爷的马屁上面大写特写,反倒是在其父和其兄的死状死因及原告被告双方证词上面一笔带过,尤其是孙家老二的不在场证明,更是语焉不详,让人摸不着头脑。
其次是四桥村溺水案,二月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春雨贵如油,这个时候的河道一般都是比较干涸的,在雨季到来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雨水都是稀少的可怜。据主薄的记录来看,当时的河水最深的地方不过齐膝,若是自杀,实在是不符合常识。但是仵作检查,死者口鼻中皆有泥沙,且死者并无挣扎的痕迹,再加上尸体在义庄停留了一旬之久也无人来认领尸体。更加重要的是,死者家中一穷二白,没有什么钱财,平时也没什么仇家,官府找不出凶手,这桩案子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然后是城东抢劫案,这个案子表面上看起来平常,被抢劫之人是一位老者,而抢劫的人当场被一位武林高手制服,让顾启注意的是,这位出现在卷宗中被一笔带过的武林高手名字正是叶孤松!
叶孤松这三个字映入眼帘,一下子就让顾启来了精神,他坐直了身子,盯着这个案子又看了一遍。这么久以来,终于取得了一个大的进展,先不论其他的,起码证明顾启的推理方向是正确的,叶孤松在三年前确实来过丘兴县。
顾启将手中的案子搁下,拿起来另一张纸,目光轻轻的扫了一遍。
城隍庙上吊案,发生在七月份。根据主薄记录的卷宗来看,这被定义为一起自杀案件,现场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且死者身体也没有被捆绑的痕迹,除了脚下一个被蹬倒的凳子之外,现场最让人注意的就是死者掌心用红色的朱砂写了一个恨字。若是从掌心的恨字来推测,死者定是有陈情未表,只是现场的样子太过干净,找不到蛛丝马迹,且死者没有家人,没有亲属,不仅案情无法查明,甚至尸体也无人认领,只能匆匆的葬到乱坟岗,此案也就被搁置了下来。
看完四个疑案,顾启呼了口气,心里面却开始思考着这四个案件与本次的案件是否有什么联系。
单从作案手法上面来说,第一个案件和第二个案件与本次的两个受害人遇害的手法非常的接近,第一个案件和叶孤松一样是被人切下了头颅,第二个案件与施斌一般溺水而亡。而第三个案件证明了三年前的叶孤松确实来过丘兴县,还出手救了人,但是第四个案件……
“第三个案件发生的时间是六月初二,第四个案子发生的时间七月十二。”顾启喝了一口茶,“尽管两个案子发生的时间间隔不久,但是后面一个案件看起来与本次的案件并没有什么关联,你为什么要筛选出来?”
许亦华搁下手中的笔,温言道:“叶孤松出现的前后三个月里,每一桩案子我都认真的看过,这个城隍庙上吊案是疑点最大且又最接近的案子,我自然会摘出来。”
顾启点点头,又问道:“你的卷宗看完了,可曾有何新发现?”
“有,你看这个案子。”许亦华稍微犹豫了一下,脸色不自然的将新誊写下来的疑案搁到顾启的面前。
许亦华的神情让顾启不得不重视这个案件,他连忙伸手将纸张抓起,极其认真的扫了一眼。
然而只消一眼,顾启便心头一震,双眉皱起,脸上露出不忍的表情。
第七章
十二月雪地死婴案。
十二月二十三日,北方人过小年的那一天,杨家半夜敲响了衙门口的登闻鼓,一家人面目崩溃的告诉县太爷,他们未满周岁的一对女儿不见了,在第五天,这对女儿被发现在雪地里,却早已没有了生命的气息。
这么一宗骇人听闻的案子却着笔不多,只是匆匆带过,后面直接就写出了凶手便是婴儿的奶奶,因为嫌弃两个都是女儿所以才狠心扔到外面。但是这份由主薄代写的状纸上却没有凶手的画押,因为答案宣布出来的时候凶手情绪激动到一口气没有提上来当场死亡,所以此案也就草草结案。
许亦华很难想象,这个看似风平浪静的小县城,在三年前居然发生过这么多起人命案子。
他来到这个小镇不过几天光景,据顾启说这一年来发生最多的事情就是东村的李叔偷了隔壁邻居张大婶的衣服,周大爷的牛又跑到吴家菜地里乱踩,而三年前……
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几个看似毫无关联的案子之间是否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与如今这两桩案子之间又有何相同之处?
除了能够证明叶孤松来过这座县城,还能证明其他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