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的伤心 by 天因【完结】(5)

2019-04-17  作者|标签:


  大佬赏识钟林和季宣,比较起来,他更喜欢钟林,只要一有空就寄机票让钟林飞到B市去。
  那段时间,钟林周末一般都在B市,周五飞过去,周日才飞回来。
  季宣则留在“驻地”处理工作室的各种繁琐杂事。
  两个人虽然住在一起,交谈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少,晚上下班回到住处,季宣往往只看得到恋人沉睡的背影……
  后来,钟林通过大佬认识了一个女演员,美丽大方识大体,当季宣知道他每次去B市都会和她见面时,突然恐慌起来。
  像第一次得知钟林相亲一样,他和他闹,和他吵,一连十数日,两个人都疲惫不堪。
  加上钟家二老也得知了女演员的存在,趁机一再催促钟林结婚,生不生子都不急,关键是,先定下来。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钟林在一次从B市回来后严肃地对季宣说,说他让别人怀了孕,要担起责任,所以两周前就领了结婚证。
  季宣那时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认识这个人。
  怀孕?
  不会吃个饭聊聊天就怀孕吧?
  他不是说和她只是那样吗?
  结婚?
  还是两周前?
  两周前他明明还抱着自己说,最爱的人是你。
  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事?
  钟林大概也知道自己理亏,讨好地继续说:其实我们这样真不是个办法,你也看到了,我家里的人绝对不会让我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与其让他们一直给我找老婆,我不如自己找一个顶着。
  季宣已经有些语气不稳了,问:那我怎么办?
  钟林当然早有准备,说:就算我结了婚,我们也可以在一起啊,不如……你也快三十了,再不结婚别人会议论的,不如你也找个人结婚吧,这样我们以后都轻松点,不用躲躲藏藏。
  然后。
  然后季宣就扇了他一巴掌……
  
  现在想起来,现实残酷得让人呕血,钟林好象……真的什么都没有做错。
  错的是他,太天真。
  
  季宣第二天就随便打包了些行李离开了,在附近的酒店住了一段时间,然后又去B市找了家酒店住下。
  满三十岁的那天,他一个人在B市的某家五星级酒店吹了生日蜡烛,面对一室的黑暗,他想,我要回家。
  订了头等舱,一路上不停地向空姐要酒,红酒啤酒混着喝,终于在下飞机的时候有了醉意。
  载他去酒店的出租车司机显然技术不过硬,大好的平路被他开得像翻山,季宣抵达酒店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了,胃里还一阵阵地翻腾。
  有人帮他拿行李,有人扶他去吐,有人帮他办入住,有人送他去房间。
  隐隐约约能看到对方轮廓高大。
  突然就想起第一次见到钟林,是毕业进公司的第一天,他从座位上站起来,也是那么地高大。
  他伸出手,亲切地笑道:你好,我叫钟林,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
  为什么他会和别人有了孩子?
  为什么他不再属于他?
  为什么最后事情会变成那样?
  他能不能后悔?
  他想收回那一巴掌和那一句话。
  前提是,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能因此而改变。
  
  


十一

  很久没做这么长的梦了,居然还梦到了钟林。
  实在不能称之为好梦,所以醒来后神志都不大清醒。
  时间似乎也早,季宣开了台灯,靠在床头翻他的健美杂志。
  他是大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性向的,其第一迹象是他完全不反感高烈对花生的感情,当然,他反感花生在外面乱来;而第二个迹象,就是他喜欢看结实健美的男性身体。
  那时便开始悄悄地买健美先生之类的杂志,一方面对杂志里的人赞叹不已,一方面又为自己先天条件不足练不成那样而惋惜。
  他一向喜欢高大的人,像钟林那样。
  以前他一直认为钟林的身材已经是顶好的了,可几天前才知道天外真有天。
  虽说第一天住进来的时候他就因为恶作剧看过顾冬藏洗澡,但当时在厕所,光线并不好,看得不真切。
  而上次他回家看见顾冬藏脱掉了上衣站在他的卧室里,赤 裸的上身在阳光下闪着蜜色的光,第一反应竟然是心悸,第二反应才是这人侵犯了自己的隐私。
  要怎样才能将身材练成那样?
  又或者,因为他个子更高,所以身材看起来更好?
  那天关于堕胎的话题并没有继续下去,他说了认识孩子他爸,顾冬藏也没有追问什么。
  不知道是完全没有可燃烧的八卦之血还是太笨太迟钝。
  季宣不敢肯定如果当时顾冬藏问了,自己会不会如实回答。
  他只能肯定,如果现在自己一定要找个人倾诉关于钟林的事,对象不会是高烈也不会是花生,多半会是住在一墙之隔的那个傻大个。
  原因嘛……原因是什么呢?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小小的声音,若不是四周太静,恐怕听不到。
  季宣起床走出卧室,声音是从厕所里传出来的。
  越走近越觉得那声音有些诡异,待推开虚掩的门,只见顾冬藏趴在洗手台上一边咳嗽一边干呕,头埋得很低,脊背高高隆起。
  “你怎么了?”
  听到季宣的询问,顾冬藏吃惊地回过头,还来不及说话,又是一阵呕。
  季宣走上去拍他的后背,“缓过劲再说。”
  顾冬藏边点头边大口大口吸气,好半天才止住呕意。
  季宣拖来顾冬藏的毛巾递给他擦脸,顾冬藏的脸都呕白了,不住地向他道谢。
  “吐出来没?”季宣问。
  “……没。”
  “其实吐出来会舒服些。”
  顾冬藏说:“嗯,不过胃里没东西了。”
  “吃坏东西了?”
  “应该不是。睡着睡着突然惊醒了,然后就想吐,我也不知道原因。”
  季宣想了一下,突然伸出手。
  顾冬藏一愣,任由他摸上自己的额头。
  “有点热哪……”季宣几乎是喃喃自语地低声道,说完又用另一只手摸他自己的额头,“好像真有点热。嗯,最近气温有些下降……家里有体温计没?”
  顾冬藏傻傻地点头。
  季宣没好气,“拿来测一下啊!光点头有什么用?”
  顾冬藏连忙开始翻箱倒柜,找了一圈下来连体温计的影子都没看到。
  季宣说:“时间还早,天亮了我去买……今天你请假休息吧。”
  顾冬藏摇头道:“没那么严重,不用请假。”
  “你知不知道就算是普通的感冒发热也能造成严重的后果?”
  “可能就是胃有点受寒,我,我吃吃药就行。”
  “乱吃药也是会出事的!”
  顾冬藏不知道为什么季宣突然发起怒来,呐呐地辩解,“是,是中成药,没有什么问题。”
  季宣正欲再说些什么,嘴刚张开,却像想起什么似的又重新闭上,一瞬间脸色变了三变。
  顾冬藏见他那样,莫名其妙地心生怜悯,叹了口气,“我真没什么事,天亮了我去买根体温计,一到酒店就测量,如果上了37度半马上请假回来,好不好?”
  季宣没说话。
  “好不好?”顾冬藏再问。
  那口气,好像在问家里人今天晚上吃火锅好不好一样,撩得季宣心底一阵发痒。
  所以故作强硬状,“谁管你请不请假。”说完拂袖而去。
  顾冬藏用一根手指刮了刮脸颊,见季宣回了卧室关上门,才傻笑开来。
  
  顾冬藏很守信,上班前去买了根温度计,在酒店里找机会一天三次地量,第一次37度3,第二次37度1,第三次则只有36度8。
  胃也没有再出什么问题。
  晚上高高兴兴地回家,途中还买了点消夜,虽然是很便宜的食物,但他知道,如果晚上在家饿了,无论多么不好吃的东西那也是绝顶美味。
  只是没想到季宣没法吃。
  季宣团在床上,裹着薄薄的毯子,全身发抖,上气不接下气地小声说:“没……没找着被子。”
  顾冬藏伸手往他头上一探,烫得惊心。
  忙从储物架顶层翻出秋冬的被盖,并拿白天买的温度计给他量,乖乖,三十八度半。
  大个子跳起来,“上医院!”
  季宣缩得更紧,“别……我不去医院……”
  “这么高温度还不去医院?”顾冬藏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用的是男高音唱美声的音调,拉得脖子都快断了。
  季宣闭上眼,又微微睁开,长长的睫毛频率极快地扑闪着,“不,我不去医院……死也不去……我……我不去……”
  话到尾音都有些像在哭了。
  顾冬藏心里软,还隐隐发酸发胀,放轻声音,“怎么不去啊?都三十八度半了。”
  季宣睁开黑亮而湿润的眼睛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宁愿烧死也不去。”
  哎,真倔。
  顾冬藏暗暗叹气,又说:“那我去买点退烧药?”
  “我青霉素过敏。”
  “买散X通?”
  “那个吃了对肾不好。”
  顾冬藏脑门青筋一跳一跳地,“不吃药也不去医院,你究竟想怎么样?”
  听了他那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季宣整个脑袋都快缩没了,声音瓮瓮地,“除了去医院或者吃药……其他办法,都,都行。”
  顾冬藏不再说话。
  季宣闭上眼,努力调整呼吸,想让自己看上去病得没那么重。
  半晌,顾冬藏深呼吸了几下,粗重的喘息声在安静的环境里特别分明。
  “这可是你说的,除了上医院和吃药,什么都行。”
  季宣点头,“嗯。”
  “那好……脱衣服。”
  “啊?”
  “我说,脱,衣,服!”
  
  季宣觉得他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
  顾冬藏的声音从后背上方传来,“整个过程大概要半小时,你……你忍着点。”
  季宣赤 裸着上身,老老实实地趴着,将脸整个埋进枕头里。
  约莫几秒钟后,他感觉到顾冬藏的双手落在自己颈后,着力沿脊椎向下推拿。
  推到腰眼处,顾冬藏停下来,说:“我要一直沿督脉按到长强穴,再反推到命门。”
  季宣偏过头,“要按就快点,你解释半天我也不知道长强和命门在哪里。”
  “长强在……这里。”顾冬藏隔着季宣的裤子轻碰了一下他尾椎骨一下。
  季宣几乎惊跳起来。
  “别动……”顾冬藏按住他,“你放松,不痛的。”
  说完将季宣的外裤连同内裤一起扒至半臀处。
  季宣握紧双手。
  闭紧双眼。
  他觉得这辈子从没这么丢脸过。
  顾冬藏的大手温热厚实,力道拿捏得恰恰好,没由来地让季宣感觉浑身发热。
  明明发烧是该发冷的……季宣咬着嘴皮想,心底里那把火怎么越烧越猛啊?!
  在顾冬藏又一次按住季宣的长强穴,并在那里微微施力时,季宣轻轻颤动了一下。
  “不舒服?”顾冬藏问。
  季宣喘了口粗气,“还有……多久?”
  “快了。”
  “再快点。”
  顾冬藏说:“不能急的,不然没效果。”
  季宣只得闭嘴。
  待顾冬藏又推过十多回,季宣的额头渐渐冒出薄汗。
  顾冬藏见状便说:“出汗就差不多了,不出意外的话,你一会喝点水再睡,半夜应该会出一身大汗,发过汗就好了。”
  季宣听了立刻拽着裤子从床上坐起来,急急地说:“那好,谢谢,晚安!”
  他本来觉得十足别扭,还有些自我埋怨,心想是不是太久没发泄,被人随便一碰就有感觉。
  没想到这么一回身,看到眼前顾冬藏的脸比西瓜瓤还红,反而立刻冷静下来。
  嘴角勾到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眉目似饱含春情,低压着说:“我的意思是,辛苦你了……早点休息吧。”
  顾冬藏的西瓜瓤脸立刻迈入熟烂的新纪元,之前由于看不见对方的脸而表现出来的伪稳重瞬间分崩离析,“没……没事,小,小事……”边说边站起来离开季宣的床,后脚跟互相碰了一下,险些没摔跤。
  季宣拉住他的手臂,“小心。”
  顾冬藏屁滚尿流地冲出卧房。
  好像总算扳回一成。
  季宣听见顾冬藏在他的房间里撞出奇怪的声音,笑着躺回床上。
  


十二

  如顾冬藏所说,季宣半夜果然出了一身大汗,身体轻松了许多,隔天就完全康复了。
  季宣惊呼神奇,问顾冬藏怎么会那一招。
  顾冬藏摸着鼻子傻笑,说以前夜校的老师喜欢中医,偶尔会随口教几个小偏方,有些还真的很灵。
  季宣就感慨说学东西果然不分时间场合,关键是能不能学到有用的。
  “就像以前学那些古文,背书背得昏天黑地,到现在一丁点用都没有,学来做啥?”季宣翘着二郎腿,吃着顾冬藏下班带回来的消夜,断断续续地发表他的大论。
  顾冬藏没吃,安静地坐在旁边听他说,偶尔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有些乱。
  从昨天晚上开始,一闭上眼就能在意念里看到季宣光滑修长而白皙的背,再睁开眼,会发现自己全身都有种被熨斗熨过的感觉,温暖,发软。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线,他不去医院不知道扛着他去啊?非要用那一招。
  当年夜校老师教到的时候曾开玩笑说如果对方是异性,一定要把持住自己啊,并没有说对方如果是同性也请把持住。
  所以他没有心理准备,他没想到对季宣的好感已经上升成那样……那样……饱含**?
  没错就是**。
  顾冬藏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方天习男女通吃,常常自诩为是世界上那些美丽的事物最忠诚的信徒。
  有他在身边时不时地点拨一二,就算是再纯情的人,也会想歪。
  只是他有点不明白,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里,虽然也见过不少好看的男孩,可喜欢的却始终是有着温柔笑容的女孩。
  怎么一碰上季宣就不对了?
  好吧他承认季宣比以往见到的大部分帅哥都更帅一点,可是平心而论,性格却好不到哪里去。
  顾冬藏自认为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只知道埋头乱撞完全不理会现实的毛头小子,还以为能很好地处理一时间萌动的热情。
  没想到……到现在时间过了多久?24小时?
  都一整天过去了,为啥心心念念的还是那副脊背?!
  触碰到的时候几乎以为再也无法拿走,需要很大的毅力才能阻止全身的力气被它吸去。
  从上至下,缓慢地推动,在到达尾椎时,明显感觉到季宣颤动了一下。
  随之而颤动的,是顾冬藏的心。
  再向上推到命门,用力向下按。
  每一次推拿都像一个轮回,几乎耗费掉他所有心力。
  咬着牙阻止自己想去抚摩其他地方的冲动,咬着牙阻止自己内心的猛兽,顾冬藏觉得以前在学校跑一千米都没这么累。
  最要命的是季宣偶尔还会小声地喘气和**,脑袋也会在枕头上蹭来蹭去,搞得顾冬藏睁眼也不是,闭眼也不是。
  睁眼,眼前的光景太过于**。
  闭眼,无限放大的想象空间又让人濒临崩溃。
  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治疗变成了一场酷刑,顾冬藏无时不希望尽快刑满释放。
  到希望成真时,却又失落。
  一如现在。
  看着季宣在那不停地说这说那,还几次说到他在大学里如何如何,顾冬藏只觉得遥远。
  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想,季宣越爱说话,不正代表着自己和他越熟识?
  这倒是个好现象。
  “你还会点什么?”季宣突然坐到顾冬藏身边,问。
  顾冬藏被吓了一跳,“呃,啊?”
  季宣重复,“我说,你除了会治发烧,还会什么?”
  顾冬藏谦虚得很,“哪有,我又不是医生……”
  “你比那些庸医还牛!以后在酒店干不下去了你干脆开个门诊,保证客源哗哗的!”
  顾冬藏被捧得既不好意思又有些高兴,呵呵呵地直笑,脸上洋溢着兴奋。
  季宣看他笑了,也忍不住跟着笑,心想你还别说,傻大个长得不怎么样,这样单纯的笑容倒很有看头。
  特别是他这些年经营工作室,直接接触业务,看多了虚伪的献媚的职业的笑容,再看看顾冬藏不搀杂质的傻笑,觉得特别新鲜。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直到季宣把消夜吃完。
  顾冬藏要洗碗,季宣抢过来说他反正不上班,可以晚点睡,赶顾冬藏去休息。
  顾冬藏受宠若惊,不知道季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愣在客厅里一动不动。
  季宣暗叹,以前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现在稍微干点力所能及的事就把人给吓着了。
  其实他只是想感谢而已。
  若不是顾冬藏的推拿术,以他不上医院也不吃药的这种“伪?轮子功”的做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退烧痊愈。
  当然,顾冬藏并不知道季宣的想法。
  他沉浸在自己的感动中,不知不觉地,对季宣的好感又加深几分。
  深到如果要人为移除,会产生心悸心酸心痛等副作用的程度。
  
  秋天是个收获的季节,顾冬藏的经理大人有两件喜事。
  一是老婆大人怀孕他即将升格做爹,二是全国酒店业四年一次的培训机会终于落到他头上。
  不过这两件喜事加在一起,似乎就不那么喜了。
  他对着顾冬藏无数次叹气,“哎,难得的学习机会,这一去……三个多月,我怎么放心离开她?”
  顾冬藏提议让双方随便哪一方的父母来顶一顶。
  经理摇头,“做丈夫的陪在身边更重要。”
  顾冬藏虽然不能切身体会,但也略略地明白一二,只得也加入经理的叹气队伍。
  哎。
  哎……
  哎!经理一拍大腿。
  顾冬藏打了个激灵。
  “你顶替我去吧!”经理说。
  顾冬藏懵了,“什么?”
  “我去给领导申请去,让你替我去培训。”眼见着顾冬藏那张脸上写着“犹豫”,经理又继续说,“这机会可是四年才有一次,多少人盼着啊,好容易今年有一个名额落到了我们部门,领导让我去不过因为我是带头人,不让我去怕我心里不平衡,如果我推荐你,肯定没问题。”
  顾冬藏还有些懵懵地,“四年?”
  “啊,四年前你还在下属的连锁酒店做基础培训吧。你可能不知道,这次学习是针对全国所有五星级酒店的,请来的老师都是国际上鼎鼎有名的专业大师,为期三个月,据上次培训回来的人说,去了保证让你不枉此生。”
  顾冬藏眼睛亮了亮,“不枉此生?”
  经理拍着顾冬藏的肩说:“我就私下说说啊,咱们部门里,我最欣赏你,不为别的,人诚恳,又塌实。现在这人啊,个个都跟人精似的,你这样的我还真没见着第二个。小顾,机会难得,换个人我肯定不会把大好的机会让给他,你去吧。”
  顾冬藏心动了,却无法立刻拿主意。
  这是他性格里的弱点,温和,但始终缺少点决断的魄力。
  经理也知道他这点,只是笑笑,“给你几天考虑下,下周给我答复,我好去给领导说,好好想啊,过了这村没这店,晚了后悔都来不及。”
  顾冬藏想了想,点头应下来。
  他真要好好考虑考虑。
  
  


十三

  这个月方天习晚了两天来收钱,老实的顾冬藏打电话给他问怎么了,就听见方天习的鼻音比天王刘还重。
  又过了一天,是周末,方天习才戴着口罩围着围巾登门,依旧是午夜十分。
  “你也感冒啦?”顾冬藏那时刚到家,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把方天习让进屋。
  “也?谁也感冒了?”方天习吸着鼻子找了张椅子坐下。
  季宣正好听到响动从卧室走出来,一看方天习的造型,脸色骤变,立马退了回去。
  顾冬藏一见,忙把方天习赶到沙发上。
  沙发离卧室门口更远一点。
  顾冬藏拿出个信封给方天习,“这个月的,没事你快回去休息吧。”
  好明显的逐客令,方天习不满了,“我这感冒不传染的!”
  顾冬藏尴尬地解释,“不是,我这不是……哎,我这不是想你好好休息嘛,你想太多了。”说着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方天习看了一眼之前被重新关上的卧室门,哼道:“是不是你自己知道。”
  顾冬藏傻笑,“真的真的。”顿了顿又说,“感冒几天了?吃药没?”
  “吃了,效果不好……”边说边咳嗽了几声,“晚上会发热,第二天温度又会降下去,反复了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
  “没上医院去看看?”
  “没,”方天习叹气,“你也知道,我们没医保的,现在去一趟医院哪个不挂几瓶水?那些钱我不如寄给我爸抓药……”
  方天习的父亲在邻城老家,常年卧病在床,方天习的收入大半寄回家里。
  顾冬藏皱起眉,掏出钱包。
  方天习眼疾手快,抓住顾冬藏的手,“我不要你的钱。”
  顾冬藏说:“好歹把病先治好。”
  方天习摇头,表情坚定。
  “那……”顾冬藏抓抓头,“我知道一个小偏方治发烧,也不知道有用没用……”
  话没说完,季宣“嘭”地一声打开卧室门,冲出来,将一个纸包扔在沙发上。
  吓得顾冬藏和方天习一愣一愣地。
  季宣看了他们一眼,对方天习说:“你那是病毒性感冒,一般的感冒药没用。吃这个!”
  方天习条件反射地想推迟,被季宣的眼刀一砍,话头没过喉咙就咽了回去。
  他对长得漂亮的人一向没辙,这点,倒和顾冬藏差不多。
  顾冬藏就没那么有眼色了,还一本正经地对季宣说:“我打算给他推拿一下。”
  季宣轻咳了一声,“时间……不早了。”
  顾冬藏一拍脑门,“是啊我怎么忘了这个?你,你要休息了吧,走走,老方,去我房里。对了,先把衣服脱了!”
  方天习一听脱衣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双手抱胸,咬牙切齿,“顾冬藏,你耍我吧?”说完站起来就想往外冲。
  顾冬藏拉住他,“你发什么神经?”
  方天习甩开他的手,又冲回去抓起沙发上的药,正想对季宣道谢,不期然地和季宣眼对眼。
  方天习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看季宣了,总觉得他比第一见到时更好看一点,不由得呆了呆。
  季宣没料到被人抓住视线,也呆了呆。
  顾冬藏见他们一动不动地对视,想到方天习那家伙一见美人就瞎激动,心底突然一阵烦躁。
  “老方,你要走就走,要留就进我屋去!”
  方天习猛地惊醒过来,回头看见顾冬藏那一脸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醋意,就又……又呆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懵懵地走在回家路上,方天习紧了紧围巾,左思右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不对劲。
  他摸出手机给顾冬藏发短信。
  ——小冬,刚才忘了给你说件事,我一个远方亲戚家来了个小表妹,人很纯朴,也能干,改天介绍给你认识?
  没多久顾冬藏回信来。
  ——不用了。
  以前他给顾冬藏介绍姑娘,顾冬藏就算没兴趣也不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于是又发了一条。
  ——你堂哥还要在你那里住多久啊?
  顾冬藏回——住到他想走为止。
  方天习发——你堂哥有女朋友没?
  顾冬藏回——都叫你别打他主意了!
  方天习的眼皮狠狠地一跳。
  他回想起十来分钟前的事。
  如果他没看错,顾冬藏对他堂哥……不简单。
  发短信的手指有点抖,输入几个字,又删了,再输入,再删。
  最后决定单刀直入。
  ——你是不是喜欢你堂哥了?
  整整一夜,顾冬藏没回信,方天习没睡好。
  而那一夜,顾冬藏自己也没睡好。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
  那就是喜欢吗?
  像方天习无数次说的那样,喜欢一个人,如果能不被他的性别,地位,身份所困,才是真的喜欢。
  他是觉得季宣很好看,而且很耐看,也觉得季宣的身体很漂亮,至少脊背很漂亮,甚至觉得季宣倔强起来有些可爱。
  喜欢一个人可以这么简单吗?
  可以不用深入了解,不用慢慢交心吗?
  他们才认识没几个月,他只知道季宣的姓名,性别和年龄。
  只知道他是做什么设计的,会画画,还画得相当好。
  只知道他对吃的从不挑剔,喜欢用微波炉“叮”便当。
  只知道他不爱整理,对隐私很看重。
  只知道他经常玩掌上游戏机,看电视只看新闻和广告。
  只知道他喝醉了会哭,生病了不愿意上医院。
  一条条地数过去,顾冬藏发现,好像自己知道的也并不是那么少。
  前几天他还只苦恼于自己对季宣的身体有感觉,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方天习一语击中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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