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大约一小时前。
顾冬藏下了火车转公车,下了公车小跑步,大冬天的,穿得像熊并拖了一箱行李,还真难为他。
小区大门就有电子锁,需要刷卡或者输入密码才能开门进入。
顾冬藏跑到门口时发现一辆轿车堵在路中间。
这片小区小康人家不少,开车进出的自然也不少,顾冬藏并没怎么在意,掏出磁卡打算走旁边小门。
突然被一个声音叫住,软而清亮的女声,不高不低地说:“先生,我不方便下车,能帮我输一下大门的密码吗?”
顾冬藏回头,那车的后座车窗正好摇下来,黑暗中隐约能看到个人头。
这一带的治安一向不错,而一般人对女性的防备也不会有多高,顾冬藏没怎么多想就帮她开了大门。
自己先进去,扶着门不让它弹回去,直到汽车驶入。
车里的女人说了声谢谢,顾冬藏点点头,继续小跑步前进。
他想早点回家,一秒两秒都好,他想早点。
定下归期的时候就给季宣发过短信,他说会在家里等。
这个时间点,季宣多半在看电视,对于插在电视剧中间的广告,估计只有季宣不会觉得烦,甚至比看其他任何节目都看得认真。
想到家里有个人开着灯在等自己,顾冬藏心里那个激动哟,眼看就快到了,跑着跑着又跳了起来。
之前的轿车慢慢地跟在他后面,几乎没声音,幽灵一般。
顾冬藏跑到自家楼下,输入每一幢楼的防盗门密码,正要进去,又听见那个女声。
她说:“好巧啊,你也住这幢楼?”
女人从车里下来,摘掉墨镜,顾冬藏呆了——
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晚上还戴墨镜,真能装。
第二个反应则是,美女!
巴掌大的瓜子脸,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巴,完全符合古典美人的标准。
头发打理得一丝不乱,衣着时尚而得体,比顾冬藏看过的所有女性都美。
那女人见顾冬藏看着自己发愣,很习以为常地笑了笑,“先生住几楼?”
“三,三楼。”
“好巧啊,我也去三楼。”女人掩嘴露出个惊讶的表情,又说,“确切地说,我朋友住三楼,我是来找他的。”
“哦。”顾冬藏心想虽然我住了一年多,但隔壁邻居都是些谁谁谁我可不知道,便没有接话。
女人却问:“我朋友姓季,先生认识吗?”
顾冬藏心里一跳,脱口而出,“季宣?”
“先生认识?”转而偏着头微笑道,“那真是太巧了。”
美女的微笑,按说应该让人失神失魂失自我,但此时的顾冬藏却无端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
“这位小姐说是你朋友,我就……”顾冬藏挠着后脑勺冲季宣傻笑,心里开心死了。
季宣真的在等他,而且桌上还有一桌菜!
季宣收了笑容,等他们都进来后立刻走过去把门关上,“嗯,你先去洗个澡,洗完出来吃东西。”
完全无视顾冬藏后面的女人。
顾冬藏点点头,“好,你们先聊着,我洗得快。”
“要那么快干什么?慢慢洗,最好把皮搓掉一层。”
顾冬藏又是一阵傻笑,拖着行李箱回他自己的房间。
季宣也不招呼客人,自己在沙发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女人有些尴尬,左右看了看这毛坯屋,脸上连变三个颜色。
季宣不高兴了,“有意见?有意见走啊,不送。”
女人只得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去之前还小心地吹了吹椅面。
季宣忍了又忍。
顾冬藏也在,他不想被他看到自己失控的样子。
一时间没人开口说话,季宣和女人你瞪我我瞪你,瞪到顾冬藏拿着换洗衣服出来,还很没眼色地笑道:“哦对了,小姐你要不要喝点什么?就是我这里没什么好茶。”
“不用。”
“快洗你的。”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顾冬藏傻笑着进了厕所。
厕所门一关,女人就假咳,“他说他是你室友,我看没那么简单吧。”
季宣斜她一眼,“有你什么事?”
“恶心。”女人嘀咕道。
“有本事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扔你出去!”
“有本事你扔!我报警告你人身伤害!”
“我还告你毁谤呢!”
“有胆做还怕人说?死玻璃!”
“谁说也轮不到你说!杀人凶手!”
一句话说完,连空气都凝固了。
隐约只听得到厕所里传来的水声。
季宣一瞬不瞬地盯对面,女人则偏过头去。
她慢慢地呼吸,一下长过一下,好半天才从喉咙眼里挤出几个字,“我……我不是……”
“不是?”季宣猛地站起来,一步步走到女人面前,俯视她,“你还敢说不是?”
在对方带来的压迫感下,女人的呼吸更长了,“不,我不是……我只是,我……我没办法……”
季宣冷笑,“一句没办法就想否定一条生命吗?”
女人垂下头,紧张地绞着手指。
就算闭上眼也能感觉到自己被阴影所笼罩,那人正用吃人的表情看着自己。
“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说吧,找我什么事,连私家侦探都用上了,总不会是找我叙旧吧?况且我记得我们也没什么交情。”
季宣突然退回沙发,女人才觉得呼吸顺畅了点。
似乎是为了镇定,她摸了摸垂在胸前的卷发,说:“他们只查到你去了A市,并没有查到你离开的记录。而在这边他们却查到一个叫季宣的人就职于一家房地产公司,没人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和你同名同姓,但是直觉告诉我,那就是你。”
季宣不屑地哼哼,“女人的第六感?”
“你不得不承认它在很多时候很有效。”她顿了顿,说,“所以我找到你了。”
“少拐弯抹角,有什么事快说,说完走人。”季宣表现出一副很没耐心的样子。
女人瞟了一眼厕所的方向,“有外人在这屋里,好象不大方便吧。”
季宣说:“这屋里唯一的外人就是你。”
二十四
季宣说:“这里唯一的外人就是你。”
女人立刻摆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说:“他果然不仅仅是你的室友!”
“有你什么事?”
“**。”
“有你个屁事!”
“你!”女人气得几乎跳起来。
就在这时,厕所门开了,顾冬藏擦着头发带出一片蒸腾的雾气。
他好象已经忘了家里有客人,出来后看见女人坐在客厅,愣了一下,尴尬地溜回自己的房间。
季宣摊开手,指着大门对女人说:“这屋子隔音一般,有事的话你要说就说,不说就……请吧。”
女人犹豫了,咬着下嘴唇思考。
季宣也不催她。
过得几分钟,见女人还不说话,季宣干脆端了两盘桌上的菜去厨房。
微波炉工作起来后他回到客厅,女人已经站了起来,正和穿得规规矩矩从房里出来的顾冬藏说话。
她说:“今天太晚了,下次再来打扰。”
顾冬藏就傻笑,“随时欢迎随时欢迎,我送你下去吧。”
季宣走过去往顾冬藏身前一站,对女人说:“快走,不送。”
顾冬藏在后面扯他的袖子。
季宣回头拿眼剜他,“她出门跟车跟保镖,还用得着你送?”
顾冬藏愣了,“保镖?”
女人大方地伸出手和顾冬藏握了一下,笑容有些揶揄,“我叫俞敏,先生不用送了,下次见。”
季宣嚷嚷,“见什么见?滚你的!没有下次了!”说着就把女人赶了出去,用力关上门。
顾冬藏还在那发着愣。
季宣恨恨地吐出一口恶气,“倒霉!”
厨房里微波炉“叮”地一声,他甩甩头就要去端热好的菜,刚走了一步被顾冬藏拉住。
“她说她叫俞敏?”傻大个脸部肌肉都僵硬了。
季宣看着他那呆样,一肚子的气顿时烟消云散。
“嗯,她叫俞敏。”
“是,是不是,我想的那,那个俞敏?”
季宣笑了,“是啊,就是那个俞敏。”
“她说,她,她说是你朋友……”
“乱扯,老子和她没关系!”
“那,那她,那她……”顾冬藏苦恼地皱起眉,一副完全消化不了这个事实的表情。
季宣拍拍他的肩膀,“你忘了?我说我认识她那没缘分的孩子的爹……那是真的。”
“所,所以……我们家刚,刚才来了个明星?”顾冬藏嘴都圆了。
季宣没好气,“三流小演员罢了,什么明星不明星?”边说边甩开顾冬藏往厨房走。
顾冬藏跟屁虫一样贴在后面,“可,可是,她去年不是得了那个什么奖?还三流啊?”
一边想你对娱乐新闻还真清楚啊,一边拔高声音,“就是三流!开饭了!”
“是最佳女配角吧?金X奖吧?”
“我说三流就三流!卤猪蹄你要几个?”
“呃,三,三个?”
“那你三我二。”
“哦……我真记得是金X奖,我没记错吧?”
“三个猪蹄还塞不了你的嘴?吃!”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TAT”
***
顾冬藏回家后并没有马上开始上班,因为马上就是春节,酒店的意思是顺便放他几天带薪假,过年时再轮班。
顾冬藏最爱听“带薪”这两个字,又得知季宣找了个新工作,自然乐得在家做保姆,买菜做饭洗衣无所不能。
特别是做饭。
顾冬藏拿到一笔相当可观的年终奖金,立刻就添置了一套简单的厨房用具,凭着认真的学习态度和超好的耐心,第一次的饭菜做居然不难吃。
而后面的每一次也都或多或少有点进步。
不仅季宣觉得不可思议,连顾冬藏自己都觉得神奇。
“说不定我家祖上出过大厨呢。”顾冬藏说。
“说不定还是御厨呢。”季宣说。
然后是风卷残云。
整桌饭菜进了肚皮。
对于季宣的新工作,顾冬藏一听是LCA,立刻就晕了。
在他心目中,LCA那是只有精英中的精英才进得去的地方,一旦进去了,那档次和得道成仙估计没什么区别。
“你太夸张了。”那天晚上,季宣边吃顾冬藏做的牛肉面边摇头,“我就是一小助理,工资可能还没你高。”
“不会吧,我工资才XXXX。”顾冬藏歪着头想了下,“每月加上奖金也才XXXX。”
“哦,我现在XXXX。”季宣毫不在意地说,“确实没你高。”
顾冬藏想起以前方天习说过,季宣是他们行业里数一数二的人才,也是业内名人,现在他却只拿着刚好维生的工资,做着小助理,怎么想都有点怪异。
如果问的话,就涉及到对方的隐私了。
季宣对隐私一向很重视。
可不问的话……他又实在担心。
像这种从高处掉到低处的感觉,连自己都不喜欢,季宣那么心高气傲的人,怎么受得了?
可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怎么巧妙地询问,只得结巴道:“季宣,还,还,还没灵感啊?”
季宣愣了一下,咬着筷子轻笑,“是啊……没酒没美人,就没灵感。”
顾冬藏也愣了一下,然后和季宣同时笑起来。
他们都想到几个月前刚认识时的情景。
谁能猜到这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去两个人会成为朋友呢?
反正季宣没猜到,他当时除了作弄一下顾冬藏来调剂心情,压根没别的想法。
而顾冬藏是不敢猜,他只要能远远地看看季宣就高兴了,也没有别的想法。
两个没想法的人如今正和睦共处着,关系还有越来越好的倾向,时间这东西果然很奇妙。
大年二十九。
因为第二天就放假了,得赶工,季宣和一干同事加班加到晚上九点。
上车前给顾冬藏打了个电话,顾冬藏说他自己还没吃晚饭,等着他的。
车上人多,季宣被挤成猪头,心里却高兴得冒泡——
有人等自己和有个人能让自己等,都是一种幸福,他难得两样占齐,还有什么不满足?
夜行公车的车厢里灯火通明,和外界的黑暗一对比,窗玻璃就成了镜子。
季宣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面带微笑,有点花痴,马上立起眉毛,压住。
过了会儿,因为不由自主地开始猜测顾冬藏会做什么样的晚饭,微笑又爬上嘴角。
立眉毛!再压住!
几次三番下来连眉头都发酸了,季宣才终于妥协。
好吧好吧,他承认刚开始知道顾冬藏喜欢自己的时候自己的确很得意。
后来他去A市想试探顾冬藏却没试探出个名堂时,也的确很挫败。
本来想的是,人既然回来了,完全可以慢慢地确定自己对他的想法,不急,没想到感动来得如此之快。
就是一句“我等你吃晚饭”而已,在这个不算早的时间点,居然拥有那么大的魔力。
所以在这个年前的夜晚,被挤成猪头的季宣终于妥协了。
他承认他喜欢顾冬藏。
是那种喜欢。
二十五
梳理好自己的感情后季宣心情不错,一路都哼着小曲。
不过好心情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他进小区后看见顾冬藏家楼下停了辆高级轿车。
眼皮一阵狂跳,三步两步冲上楼,俞敏果然就坐在客厅沙发上。
二郎腿翘着,茶杯端着,身体靠得很舒服,怎么看都是一副“我是老大”的派头。
屋主则规规矩矩地坐在对面椅子上,一脸亲切的笑容。
见季宣回来了,他笑得更欢,“季宣,俞小姐来找你。”
季宣恨不得把牙咬碎,盯着俞敏不说话。
俞敏像没看到对方的脸色一样,和气地说:“才下班?真够辛苦的,我等你半小时了。”
半小时?
季宣有些慌张地去看顾冬藏的脸,还好,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也对啊,才半小时,两个以前不认识的人在半小时内能聊得多深入?
完全是自己吓自己。
放了心,口气却好不了,“你又来做什么?俞大小姐?”
俞敏挂起面对记者采访时使用的微笑,“有事想找你谈,能不能请你跟我走一趟?”
“走一趟?”季宣防备地看着她。
“哦,你别想多了,就是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喝点东西而已。”
“要说就在这里说,我哪也不去。”
“这个……”俞敏转头看了看顾冬藏,一脸为难。
顾冬藏说:“我……我出去一会儿,你们有事就在家谈吧,外面冷得很。”
说着就去拿外套。
季宣拉住他,“你也知道外面冷,还出去做什么?”
“啊……餐具洗,洗涤剂用完了,我去买……”
没见过这么不会找借口的人。
要知道他们两天前才买了新的餐具洗涤剂,还是经济实惠的5L装,就算喝也没那么快喝完。
季宣气得想笑。
正要开口反驳顾冬藏,俞敏快嘴插话,“就几分钟,季宣,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我保证很快就把事情说完,然后离开。”
顾冬藏安抚地拍拍季宣的手,“我顺便去看看有没有好的对联卖,超市的太难看了,便利店的或许会好点。你们慢慢聊。”
季宣放开手,但仍没有放人的意思,“你还没吃饭。”
顾冬藏笑道:“你也没吃,一会儿一起,就当是消夜了。”
季宣想不到其他理由,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顾冬藏穿上外套开门走出去。
俞敏在他身后笑出声,“像条被抛弃的狗一样。”
季宣猛地回头,咬牙切齿,“俞敏,你别以为我不敢打女人!”
俞敏立刻做出个“投降”的姿势,“好了好了,我开个玩笑而已,你那么认真……奇怪了,顾先生不像在骗人,但他的确说你们只是室友关系,可是你的表现……”边说边“啧啧啧”地乍舌,“实在是太奇怪了……”
季宣微微别过头,“你们聊了些什么?”
俞敏双手抱胸,“你很在意?”
“是的。”季宣大方地承认。
他的确在意他们聊了些什么,至少,他在意他们有没有聊到关于钟林的事。
俞敏似乎很欣赏季宣的坦白,笑着说:“其实也没聊什么,就说了点圈里的趣事。你室友对娱乐圈很感兴趣呢,我看他适合去当八卦小报的记者。”
眼看季宣松了口气,俞敏摆出无可奈何的姿势,“当然了,我是很想暴你的料,可你那室友老实得连追问都不会,我找不到机会啊。我总不能突然说,喂,你知道不知道,你室友其实是个GAY……我总不能莫名其妙地这么说吧。”
季宣死死地瞪她,眼神好像要吃人。
俞敏见状摆了摆手,“好了说正事。”
她喝了一口茶,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严肃里还带了一分凄凉三分寂寞。
季宣心想果然是演员。
“季宣,”俞敏说,“张律师告诉我,你那里有一笔……怎么说呢,一笔应该属于我的钱。”
张律师是钟林的私人律师。
说实话,季宣在顾冬藏回来那天晚上,一见到俞敏就大概猜到了她是为钱而来,但他没有点破,一直等着俞敏主动提出来。
他想过,如果俞敏不提这笔钱的事,以后她有什么别的困难,他能帮的还是会帮把手。
但是现在她提了,季宣在产生“果然是这样”的想法的同时,也深深地觉得失望。
在顾冬藏之前坐的椅子上坐下来,季宣突然有种手脚发麻的感觉,他猜可能是太饿了。
俞敏没说话,她在等季宣说。
季宣长长地换了三口气,暗中命令自己冷静,然后不紧不慢地说:“俞敏,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以你的财力,其实并不会计较区区五十万吧。”
俞敏挑起眉,“为什么不会?五十万难道就不是钱?”
“我换个说法,”季宣双手交握膝上,“张律师什么时候给你说我有那笔钱的?他是通过什么方式说的?”
俞敏想了想,说:“去年年底,他给我打了电话,说过完新历年我就可以找你拿那笔钱……怎么了?”
季宣表情扭曲了一下,“俞敏,你知不知道,张律师从来不看娱乐新闻。”
俞敏奇怪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季宣摇摇头,“俞敏,我只说一句,那笔钱已经不在我这里了,你回去吧,就当那笔钱从来没存在过。”
俞敏惊讶地说:“怎么回事?怎么可能当它没有存在?那可是五十万,不是五十块啊!”
“五十万又怎样?你难道还缺钱吗?你别忘了你的身价片酬家底,还有,还有当时……”
“可那是我的钱!我有权要回来!即便我富可敌国我也要拿回来!你……你把钱用了?”
“我发誓我没有私自动用它们。”季宣苦涩地说,“你觉得我会私吞吗?”
俞敏无话可说。
她活了二十多年,在娱乐圈打滚也打了近十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是说到重情重义,季宣搞不好还是唯一的那个。
季宣见她不说话,无奈地笑了笑,放柔声音,“相信我,那笔钱用在了更需要它们的地方,回去吧,好好过个年。”
俞敏半垂着头,半晌才幽幽地叹了口气,“季宣,我必须拿到那笔钱。”
眼看季宣要火山爆发,俞敏伸出手去握住他的,“季宣你听我说,我……我向地下钱庄借了一笔钱,现在手上不方便,你一定要帮我。”
“地下钱庄?”季宣几乎怪叫,“你做了什么事会向地下钱庄借钱?”
俞敏死死地咬住嘴唇。
季宣猛地抓过她的左手臂,把袖子往上一翻,白皙的手臂上没有一点瑕疵。
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然后他小心翼翼地问:“是赌博?”
埋着的头向下点了点。
那一刻,季宣只觉得胸闷得快爆开来,“多久了?”
俞敏的声音几不可闻,“从去年5月开始……孩子没了,我以为没什么的,但……季宣,我睡不着,整夜整夜失眠,我本来真的以为没什么,他才只有豆芽那么大……你口口声声说我是杀人凶手,我也不想啊,那毕竟是我和钟林的孩子……5月我去澳门拍戏,迷上了牌九……我家里为这事和我断绝关系,公司知道后雪藏我,事实上,自从我爆出结婚怀孕的消息,他们就有了雪藏我的打算。我已经两个多月没有事情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