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错爱 by 猪神的黄昏【完结】(10)

2019-04-19  作者|标签:

在许乐天眼里,肖文的神情,比灯光更温柔的目光,叫做“**”。

于是他俯下身……数分钟后,他们又回到床上。

肖文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许乐天终于走了。

他躺在床上想了一会儿,看着天花板上晃动的阴影,因为阳台门开着,风一阵一阵拂动着窗帘。

肖文脑子里还是一团混乱,他从来做事谋定而后动,很少让情绪支配理智,因为这些“很少”,每次都后果严重。

前世为李睿出头,遇到许乐天,爱上他,现在又和另一个许乐天走到这一步。

是,他爱许乐天,可是,明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明知道再多的爱也只会换来背叛,他为什么还要蠢得一头栽进去?

肖文抬手抹开额发,遮住眼睛。

“重生”并没有给他更多力量抗拒“**”。

九点钟,肖文准时出现在朱程集团总部大楼,虽然朱程通知的会议时间是在昨天的九点。

总经理秘书面无表情的向他道了早安,通知他其他人已经在会议室里等他——朱总把会期改在了今天。

慢慢的走向走廊尽头的会议室,肖文想不出这个时候开会能够解决什么问题,许乐天的攻击持续不断,朱程集团因为前段时间的退缩损失惨重,C城大半地盘已易主。

连账簿都交了上去,如果那是真的,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真的,朱家将很快以一种狼狈的方式被撵出C城。

在这种时候,朱程能做什么,想做什么?

会议室的大门先一步打开,大熊站在门口冲他龇着牙笑,退开一步道:“还是程哥耳朵好,我就没听到肖小子的脚步声。”

肖文略停了停,抬眸越过大熊,他身后那人明明比魁梧的大个子矮半个头,却是任何人第一眼的目光凝聚处。

光鲜整齐的朱程站在窗前,飘飞的窗帘之间,一手揣在裤袋里,侧首看他,微微一笑。

肖文眼前晃过前一夜憔悴的朱程,与面前的人重叠,又分裂成截然不同的两个虚像。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朱程?

会议不出所料的乏善可陈。

朱程的两个叔叔叫嚣着要向许乐天复仇,大熊听得热血沸腾,几次想要出声附和,忽然想起什么,偷看了看朱程,又把话憋了回去。

朱程坐在长桌一端,微笑着听着两人的发言,右手放在桌面上,拇指和食指轻轻磨擦。

肖文坐在另一端,一声不吭。

朱程的两个叔叔这些言论他是听得多了,毫无可行性,朱程失踪期间他们倒是鼓动下面的人实行了几次所谓“复仇”,不但引来许乐天更疯狂的攻击,更差点酿出大祸,引来警方的视线。

事后市里某位负责人打电话来朱程集团总部,语重心长的说了一通,不外乎做事要有度,尽量不要牵涉普通市民,内部矛盾内部解决之类,还是肖文应付了过去。

在朱程和许乐天这些特权阶级面前,国家机器唯一的作用就是对特权的范围进行限制,肖文冷笑,倒也不错,总算不是“天然保护区”,还算个“动物园”。

要折腾可以,别出笼子。

肖文正在出神,朱程叫了他两声才听到,他望过去,朱程却没有下文。

肖文有些奇怪,朱程欲言又止,笑了笑,似在嘲笑自己,挥手示意散会。

朱程的两个叔叔不满的嘀咕了两声,不情不愿的站起身。

肖文也跟着起身,却没有离开,因为朱程向他走过来。

他的位置接近窗边,更接近,或者说隔壁那个位置就是那夜里朱程强吻他的地方。他站在原地,看着朱程不紧不慢的走近,神色平静。

光线从敞开的窗口投射进来,朱程的脸在阳光下,越来越近,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也清清楚楚。

肖文奇怪的感觉更甚,是因为那个吻,还是朱程的表情,他有话要说,肖文知道。

他甚至有一种近乎直觉的认知,朱程要说的话很重要,或许,所有的谜底都会在这刻解开。

呃……那本漫画叫金田一还是柯南?

会议室并不大,长桌隔开了朱程、肖文和大熊、朱程的二位叔叔,肖文抬了抬眼镜。

朱程停在肖文前方,他站立的位置就是那夜强吻肖文的地方,他凝眸看着他。

肖文心中一动,他记得这个眼神,这一世初次面对面,朱程带人赶走许乐天手下鹞子,就这么随意的站着,噙着点笑意,看着他。

……然后伸出手。

朱程伸出手。

……朱程。

肖文垂眸看着朱程的手,依然修长白皙,许乐天掌心有厚厚的茧,朱程的手却和他的人一样,像个贵公子。

……六年了。和眼前这个人,和许乐天,失去安吉,已经六年了。

重复的画面让肖文刹那间真切感觉到时光流逝。

朱程道:“我——”

铃声打断他的话。

不只一个铃声,长桌对面的大熊和他一位叔叔身上同时响起大哥大刺耳的铃声。

两人同时接通,大熊叫道:“程哥,找你的。”

朱程顿了顿,又看了肖文一眼,转身走过去接电话。

朱程叔叔接电话简直用吼,“啊?”“什么?”“你肯定?”,末了变声叫了一声:“太好了!”

会议室内朱程以外的所有人都看向他,他顾不得挂电话,把砖块大哥大死死贴在耳边,眉眼都在笑,发出的声音却带着从齿缝间逼出的煞气:“刚收到消息,抓到小昭那贱人了!”

肖文心里咯嗒一声,眼角扫到大熊,憨厚脸孔上眼睛瞪得快要脱窗,飞快转头。

肖文知道他看向那里,因为他也转头看向同一个方向,同一个人。

朱程刚刚低声讲完电话,抬起头,脸上表情无波无绪,肖文却敏锐的察觉到变化。

一刻钟之前触手可及的真相再一次远离,肖文扶了扶眼镜,迎着朱程的目光。

因为那个电话吗?

没有风,却有云移动过来遮住了太阳,会议室内光线忽然暗了,拉远了距离的两人看不清彼此眼底的神情。

肖文开始怀疑,刚刚的峰回路转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朱程只是朱程,仍然是那个高深莫测的对手。

他花了六年也摸不透的对手,未来,还需要多久?

一个永远在前方的不败之敌,又何尝不是一种**呢?

小昭的事肖文没有知道下文,他也没有主动打听,他有自知之明,在这个集团的内部,他仍然是外人。

朱程的两位叔叔急匆匆离去,朱程又拨了电话出去,一路走一路低声讲话,脸色沉肃,大熊跟在他身后,经过肖文时,对他善意的笑了笑。

会议室的门开了又自动关上,室内只剩肖文一人。

肖文跟着朝门边走几步,门又打开,大熊探头进来瓮声瓮气的道:“程哥说待会儿有事吩咐,叫你不要走。”

肖文看了看他身后的朱程,朱程仍在讲电话,没有看过来。

大熊回身走了。

肖文站在轻轻晃动的门后,想了想,转身走回长桌边,拉了张椅子坐下来。

小昭被抓,他第一反应是尽快通知田鼠,冷静一下再想,目前的敏感时期,他绝不能和田鼠见面。

肖文第一次深恨这个时代不发达的通讯手段,田鼠没有手机,他没办法在第一时间不引人注目的找到他。

肖文把手臂抬上桌面,手撑住额头,焦虑万分。

现在只能祈祷田鼠的消息网没有漏过小昭被抓的消息,或者“张无忌”成了漏网之鱼,再或者,这位吃女人饭的原来是义气男儿,抵死不供出田鼠和他……

肖文扯了扯唇角,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挺有幽默感。

真是佩服自己。

无计可施之下,肖文决定打电话给许乐天,让他派人通知田鼠。虽然这样做让朱程发现对田鼠更不利,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连拨了数个电话出去,开始无人接听,然后又变成忙音,许乐天不知和谁讲电话,肖文看了看表,接近半小时仍未挂断。

正要继续拨打,会议室被推开,总经理秘书象征性的敲了敲敞开的门,道:“肖经理,朱总经理电话找你。”

肖文怔了怔,随即醒悟,在他不停拨打许乐天电话的时间里,朱程的电话打不进来,只好打坐机。

他跟在女秘书窈窕身形后走进总经理办公室附属的秘书室,接过她递来的话筒。

“我是肖文。”

女秘书出了办公室,体贴的带上房门。肖文听着电话那头先是各种各样的杂音,嘈杂到听不清都是些什么声音,很快又安静下来。

肖文又叫了一声:“程哥?”

又隔了一会儿,传来朱程压得极低的声音。

“肖文……”他顿了顿,呼吸忽然加重,呼吸声清晰的随着电波传到肖文耳中,肖文有不好的预感,严阵以待。

“肖文,”朱程低低的,沙哑的道:“小昭死了。”

肖文呆住,侧方传来“咣——哗啦”巨响,他震了震,转过头,秘书室所有的窗户都敞开着,其中一扇窗的玻璃不明原因的碎裂,玻璃渣小部分坠到窗外,大部分散落一地,阳光下反射着璀璨光芒。

他定定的凝视着反光的玻璃渣,直到视界模糊,眼前一遍五彩光晕。

肖文没想小昭死。或许这个年轻女子害过的人比丰二只多不少,就算她的坏世人皆知,但是肖文不知道。他不认为自己有权惩罚一个不了解的人,找“张无忌”**她只是不得已……不,不是。

肖文闭上眼。

他早该想到,背叛朱程集团的下场,他其实已经料到,是他送小昭走上死路。

不用否认,也不用在事后假装忏悔,因为就算重来一次,他仍会做同样选择。

肖文缓缓张开眼,电话那边仍然无声,肖文道:“是她先做错了事,做错事,就该承担后果。”

又等了片刻,朱程道:“你以为是我杀了她?”

肖文一怔,难道不是?

朱程笑了,笑声和说话声一样低哑干涩,肖文蓦的想起,那天夜里醉酒的朱程声音就是这样,仿佛压抑了很多痛苦。

“她从十七楼跳下去,因为那个男人拐走她所有的钱,抛弃了她……我赶到的时候正好帮她收尸,她躺在那里,全身是血……我认了很久,都认不出这是那个从小跟在我屁股后头的丫头。肖文,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天夜里,大熊也曾经这么问。

肖文不知道,朱程要的也不是他的答案。

每个人其实都懂,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昭姐是成年人,有能力决定自己生死。何况,”肖文轻声重复:“是她先做错了事,做错事,就该承担后果。”

朱程的电话已经挂了很久,肖文仍站在电话旁。

挂电话之前,朱程意味深长的说了句:“是该有人承担后果了。”

到最后,肖文也没弄明白朱程打电话的原因。

只为通知他小昭死了,还是……朱程的表现更像是向他倾诉。

肖文想起那个吻,皱了皱眉,他和朱程的关系,或许不是他想象中单纯。

铃声忽然响起,肖文条件反射的拎起话筒,铃声仍在响,他忙放下话筒,换成大哥大。

“肖文。”是许乐天,“你找我?”

“已经没事了。”肖文道,现在小昭死了,“张无忌”跑路,田鼠暂时没有危险,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许乐天接触田鼠。

“是吗?”许乐天怀疑的追问:“你没有又弄伤你的头?”

“……”肖文拿开大哥大,无言的瞪了一眼。

“你很忙吧,叫了半个多小时电话。我不打扰了。”

“等等!”许乐天急叫,肖文把电话再放回耳边等着。

“……算了。”许乐天笑着道:“我也没什么话。你要小心,朱程很狡猾,觉得风向不对你就赶快走,西城前进中路133号有户姓周的,你可以去找他,只要说是我让你去的,他拼了命也会帮你……”

“许乐天。”肖文打断他,这人越扯越远,肖文的心跳却愈来愈快,又是这种不好的预感,折磨得他呼吸困难。“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事。”许乐天仍在笑,声音低下去,“就是……就是我很想你。”

“肖文,才几个小时没见,我为什么这么想你?”

为什么……思念……

电话断了,肖文听着信号音,微笑。

却有一股苦涩的味道从舌根蔓延。

我从未怀疑你的爱,乐天。

可是为什么,这么相爱,仍要背叛?

走出秘书室,向秘书小姐微颔首,肖文又走向会议室。

朱程没说他可以离开,他只能继续等着。

不好的预感仍未消除,这一天已发生了太多事,肖文情愿只是自己神经过敏。

刚走到会议室门前,一手推门,电话铃响。

怎么感觉今天最忙的人是他?肖文无奈的接通。

“我是肖——”

“柯义兵死了!”

肖文顿了下才听出是田鼠的声音,先是一喜,却听不懂他急惶惶叫的什么。

“柯义兵是谁?”

田鼠惊异的道:“你不知道柯义兵?”他流利的报出一长串履历,肖文听到一半已经想起来,打断他道:“你说柯将军啊,我知道了,他逝世了吗?那又怎样?”

田鼠急道:“你怎么不明白,他是许乐天父子后头那个,他死了,许乐天就惨了!”

是他!肖文刹那间都明白了,许乐天的欲言又止,朱程那句“是该有人承担后果了。”

田鼠仍在叫:“许乐天靠着大树才有本事和朱程对着干,这下大树倒了,朱程还不灭了他?没有许乐天抗着,C城早晚全是朱程的天下,我们做那些事要被他知道……”

“晚了。”肖文镇定的道,推开门走进会议室,走到窗前,十三楼的高度,俯视众生如蝼蚁,尽在指掌。

“朱程的反击,已经开始了。”

肖文在十三楼会议室等了朱程一整天,滴水未进。下班时间,女秘书打了声招呼,自顾离去。

  肖文站在窗前,望着华灯初上的城市,南城的方向。

  他把小昭的事告诉田鼠,田鼠说已经知道了,小昭原来一直没有离开C市。不管张无忌怎么撺掇,她坚持要等朱程回来,带领朱程集团挺过这一关。

  张无忌当然不敢等朱程回来,他骗走小昭所有的钱,离开的同时把小昭的行踪泄露给朱程的手下。

  朱程赶到时,小昭从居住的大厦顶楼跳了下来。

  肖文想象那一瞬间的画面,他不知道朱程有没有看到小昭从空中**的过程,还是那一大滩血在平整的水泥地面上涂抹出鲜艳图案,流到他脚边。

  夜深了,肖文独自回家,打开电视,重播的新闻里正在介绍因心脏病突发逝世的柯义兵将军生平。

  画面是隆重的追悼会,鱼贯而来的都是政坛大佬,一位大人物偶尔回头,被摄下一个清晰的正面。

  这张脸只有几分熟悉,却足以令肖文知道他是谁——朱程的爷爷,朱家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一生一死,千里之外的两位老人,却决定了C城势力的强盛与衰落,决定了朱程和许乐天的命运。

  这一夜肖文没有睡好,明知道他对许乐天的处境无能为力,却不得不担心。

  担心之余,却又有种隐约的想法:朱程与许乐天斗得越激烈,双方受到的损伤就越大,而他成功瓦解他们势力的可能性就越大。

  肖文对自己的冷静先是惊讶,继而苦笑。

  除了仍然爱着许乐天,他已经变得太多,变得,连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第二天肖文按时赴朱程集团总部,朱程已经在总经理室等着他。

  大熊和朱程的两位叔叔都不在,秘书室外倒是排了一群人,点头哈腰的招呼肖文。

  肖文扫了一眼,认出他们是朱程的属下,不过和他以前一样,都是些正当生意的掌舵人,俗称“分公司经理”。

  这群人在许乐天攻城掠地步步紧逼,朱程节节败退时都龟缩在家,不但没有想办法面对公司的危机,更生怕别人知道他们是朱程的人。现在不知为何又出现,难道他们也知道风水轮流转到了朱程这边?

  有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向肖文凑近几步,掏出西服内袋的进口烟,殷勤的递上去。

  这人是和肖文同批被朱程选中的人才,负责一家小型加工厂,虽然没有肖文的成绩突出,倒也做得有声有色。

  他仗着和肖文打过几次交道,做老友状。肖文接过烟,和他聊了几句,得知他们一群人都是来向朱程述职的,从七点等到九点,朱程一个都没见。

  他点着烟,深吸了口,皱眉道:“我们也是不得已,前段那局势,银行领头,要债的一批一批上门,欠债的一分钱没有,办公室不停接到恐吓电话,工人闹事的闹事,怠工的怠工,管得了这个管不了那头。”他压低声音道:“说到底我们只是平头老百姓,黑道的事躲都来不及……实在没办法才撒手不管。”

  那人振了振精神,又道:“现在好了,昨儿夜里好几个电话打到家里,银行同意贷款延期,债务人同意还款,嘿,天知道为什么!眼瞧着难关一下子就过去了,我赶紧来向朱总报告了。”他朝身后努了努嘴,“没想到撞见这群老兄,朱总更是不肯见我们……”

  肖文当然知道为什么,政界和商界很多时候都是互通,许乐天失势,他们当然要倒旗易帜。他捏了捏那支烟,没出声。

  秘书室的门忽然推开,外面一群窃窃私语的男人刹时都静下来,盯着出现在门口的女秘书。

  总经理秘书没理他们,朝肖文点了点头,声音不带起伏的道:“朱总在里面等您,您请进去吧。”

肖文进了门,看了看,踏着地毯走向休息区。坐在沙发上的朱程抬头道:“来了?快过来。”

  肖文怔了怔,朱程的样子没了平时的从容镇定,头发散乱,衬衣领口敞着,袖子挽到手肘,招呼了肖文后立即低下头翻阅手中的资料。

  肖文过去坐到他身旁,朱程顺手丢了两份卷宗过来:“你看看,尽快作个结论。”

  肖文打开其中一份卷宗,正是外面那个熟人负责的那家加工厂的生产经营报告,翻了翻另一份,果然也是外面那群人中某个负责的分公司经营情况的评估报告。

  朱程似乎知道他的疑问,一边一目十行的阅读报告,一边道:“前几年扩张得太快,各行业都插了手,趁这个机会清查一遍,有些利润太薄的分公司干脆结束,把更多的投资集中在利润丰厚和经营良好的分公司。”

  原来如此,果然是个重整公司系统的好机会。任何逆境都能让他找到对己有利的地方吗?肖文看了他一眼。朱程翻到页末,刷刷打了个叉,将卷宗扔到一旁,又伸手拿另一份。整个过程头也没抬。

  肖文抿了抿嘴角,低下头认真看报告。

  这一看才知道,报告的内容极尽详细,相比之下当年肖文递交朱程当作“敲门砖”的那份报告实在小儿科之极,肖文不禁汗颜。

  报告内不但有各项数据可以对比,更有对市场前景的客观分析、主观预测、甚至有各种可靠的内幕消息。比如那家加工厂的资料里就提及未来半年内有三种常用金属会涨价,所以加工厂的成本上涨,产品利润也会缩减百分之几……

  做出这些报告的人不但对每家分公司的运作情况了如指掌,甚至一些黑幕也一清二楚。既然不是外面那群头头,那么很大可能性就是该分公司的二把手,几乎可以确定的是,他们都是朱程安插的眼线。

  肖文摇了摇头,没什么好惊讶的,如果朱程不这么做倒奇怪了。

  两人工作的投入,浑然忘了时间流逝,女秘书每隔一个小时开门看一看,两人根本没察觉。

  屋外的人们不敢打扰,也不敢离去,忍饥挨饿的陪着他们从早到午,到太阳下山。

  终于,最后一份——肖文和朱程同时把卷宗往地上一丢,朱程长出口气,肖文摘下眼镜,闭着眼按揉鼻梁。

  朱程叫了女秘书进来,指了指地上两叠卷宗,要她分类交到下属部门。

  女秘书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抱起两叠卷宗就要出去,肖文拦住她,对朱程道:“我标注的那些,程哥不再看看?”

  朱程随手抹开遮眼的乱发,看了他一眼,笑道:“我相信你。”

  “连你都不信,我还能信谁?”

  相信吗?肖文不置可否,这些报告称得上商业机密,朱程让他参阅,倒确是表现了足够信任。

  只是,他想得太多,他还没有那么天真。

  肖文戴上眼镜,与朱程对视片刻,后者笑吟吟的仰靠在沙发上,姿态放松,只不知这副外表与内里是否相符。

  女秘书看了看两人,道:“两位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容我提醒一声,两位错过了午饭,现在是晚上七点,正是晚饭时间。”

  话音刚落,两个男人同时按住肚子,皱眉。

  肖文起身,帮女秘书抱了一半卷宗,淡然道:“程哥不嫌弃的话,我还请得起一顿饭。”

  朱程摸摸鼻子,笑着站起身,跟在肖文后面。

  门一开,苦候了一天的经理们全涌上来,七嘴八舌七手八脚,一时就看到张张男儿愁容,端差没有声泪俱下。

  女秘书大声呵斥,高跟鞋不留情的踩了这个跺那个,朱程和肖文总算逃出人群,钻进电梯。

  电梯门关上,隔绝了人声喧哗,缓缓下降。

  肖文扶了扶眼镜,似乎不经意的道:“风水又转到我们这边,证明许乐天开始倒霉了。程哥,要不要做点什么?”

  朱程盯着一级一级变化的指示灯,直到电梯降到底层,“叮”一声打开,他才悠悠的道:“我跟许乐天不同,有些事,不喜欢亲自动手。”

  他转眸看向肖文,微微一笑。

初次谈判

  肖文昨天还对朱程那句“不喜欢亲自动手”有所疑虑,晚饭时拐弯抹角没套出话,又是一宿失眠。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坐起身,黑暗中,盯着床头的电话。

  强忍住打电话给许乐天的想法,他不能曝露自己,这种时刻,更需要他待在朱程身边。

  同样理由,他知道许乐天不会轻易打电话来。

  可是,明白是一回事,理智是一回事,深夜里独自一人的彷徨是另一回事。

  肖文就这样整夜坐着,守着电话,幻想它会响起来,里面传出那个男人的声音,低低的说,为什么我这么想你?

  下一次,他会记得回答。

  因为,我在想你。

  

  接下来的几天,肖文很快明了朱程的话意。

  第二天,他和朱程继续在朱程集团总部处理分公司的事项,与下属部门讨论,而在外面,C市公安机关针对许乐天势力范围的第一次扫荡开始。

  肖文事后得知,单只这次扫荡,许乐天有54名手下因为与警察发生冲突被捕,7家娱乐城因为涉嫌**被查封,经营人员与小姐一起被收容,甚至包括两位五十多岁的清洁大妈。

  第三天第四天……肖文忙碌得无暇他顾的时候,C市公检法系统全部动员,国家机器运行的声音响彻整个城市,许乐天不比朱程,他大部分的生意都属于见不得光的灰暗地带,一旦失去保护罩,立即成为众矢之的。

  数天中,肖文天天买齐市面上所有本市报纸,边边角角的细读。虽然对“官方媒体”报道朱程和许乐天的争斗不抱希望,却希望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在为避嫌而失去所有消息来源的此时得知许乐天的近况。

  可是,什么也没有。连许乐天占优势时偶尔会出现的“不明原因”的“天灾人祸”也没有。

  朱程大部分时间和他在一起处理公司事务,绝口不提许乐天,朱程的两位叔叔和大熊没出现,肖文试探着问过,朱程笑一笑,岔开话题。

  他越是不提,肖文越是胡思乱想,他不知道理智还能撑多久,常常在做事的间隙忽然忘了在做什么,忘了自己是谁,脑子里只剩一个疯狂的念头涨大、涨大……去他的朱程,去他的阴谋诡计,什么都不管了,逃吧,到乐天身边去,是陷阱毒药镪水火坑都好,要死一起死!

  当肖文表面的平静濒临崩溃时,朱程终于有所表示。

  那是第七天的下午,朱程和肖文刚从下属分公司视察回来,电梯升上十三楼,女秘书在门外恭候。

  朱程忽然问:“今天是第十天。”

  突头突脑的问话,肖文和女秘书都习惯了他的装神秘装过头,一齐看向他,静候下文。

  果然,朱程又道:“他也差不多得到教训了,或许有耐心谈一谈。”

  两人继续等待下文。

  朱程笑了笑,随手掸了掸西服前襟,风度翩翩的走向总经理室,一面对紧跟在后的女秘书说了句:“替我接通许乐天的电话。”

肖文脚步一顿,朱程已经进了总经理室,旁边秘书室的门也大敞着,女秘书利落的拨打电话,与另一头的人打着官腔。

电话很快传到许乐天手上,朱程按下免提键, 许乐天的声音清晰的传来。

“听说你找我?”

肖文慢慢的走进来,厚软的地毯吸收了脚步声,室内回荡着纯粹的,许乐天的声音。肖文低头扶了扶眼镜,借以掩饰瞬间表情的失控。

终于听到他的声音,感觉过了太久,另一个六年,甚至隔了一生。

许乐天问得直接,大概被近期的打击逼出了火气,连表面敷衍也懒得继续。

朱程搬出茶具开始泡茶,轻松的道:“是,我找你,想谈谈我们之间的事。”

“你我之间?”许乐天的声音故作轻佻,“难道你突然看上我?抱歉啊,我已经被人定下了。”

肖文眉尖微蹙,虽然他也想不出朱程要求与许乐天通话的用意,但许乐天一口回绝的做法殊不理智。

朱程沏茶的动作顿了顿,微笑着摇了摇头,向肖文做了个手势,肖文坐到他对面,接过他递来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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