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袁朗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他居高临下地回应,“可以啊,你们每个人都有放弃的权利。”
“不是弃权,是退出,是抗议。谁能完成这样的任务?在这样的可视条件下,用这样的枪械来射击。我这辈子就不知道什么叫弃权,也无法放弃从来就没有得到的权利!你让我们做这些根本就做不到的事情,无非是想显示你的优越感!**的优越感!”27号死死地盯着袁朗连珠炮似的把自己想说的话一口气说完。袁朗不得不再一次感慨他的冲动和幼稚的自尊心,我这辈子?才多大就敢说“我这辈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身后的受训队员都满露喜色,终于有人敢把他们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袁朗轻挑起嘴角,不知轻重!
27号依然怒火冲天,眼睛在晨光下闪着微光,有本事你来啊!
袁朗大步走向靶池,为了故意加重气势,也为了逼迫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南瓜,他特意跟他贴得很近。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一说话唾沫星子都能飞到彼此脸上,“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入列归队,第二我找个人如果他能做到你认为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你立刻滚蛋。”
许三多小声叫成才名字的声音在周围几个人的耳朵里都听得很真切,只是除了成才、许三多还有袁朗之外没有人知道许三多为什么要叫成才。
拓永刚对周围的事物充耳不闻,怒火似乎已经把他的理智全都烧光了。他一把把帽子揪下来,对着袁朗咆哮,“我找你,我就是找你!”
袁朗咬着牙,“我再给你最后的机会,收回你刚才说的话。”袁朗希望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同时也是给另一个南瓜机会。
但是袁朗也意料到了27不会领他的情,他的眼神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今天,现在,这里,他要得到他想得到的结果和答案。后果对他来说不重要了!“不收回,就是找你。如果你能用我手上的这支枪射击,并且在一分钟之内打出你们所谓的合格成绩,我弃权,否则,我退出。并且我会向总部声明,是因为对歪风邪气的不齿!不过,那不叫弃权!”
箭在弦上,袁朗也没有第二种选择了,27的坚持让他再次确定这只南瓜如果不得到一次真正的教训,那他就算是白来一趟A大队了!同时袁朗也很欣赏他的固执,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嚣张放肆,这说明他很有胆量。可是光有胆量有什么用?匹夫之勇!袁朗心头涌起一阵恨铁不成钢的怒火,他真的生气了。
“分解你的枪械。”
27三下五除二地把枪拆散了,袁朗让齐桓换了个弹夹。全部的南瓜都屏气凝神地等待着袁朗的射击。
袁朗要彻底把27身上那股戾气打掉,说到优越感,他才是有着莫明其妙优越感的那一个!“现在的可视条件比刚才稍好,我不想占你的便宜。”袁朗背转身,反手肓装枪械,再转过身果断射击。
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包括27号拓永刚,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靶子。袁朗把枪扔给他,他双手抱住了枪,回过头来看向袁朗,袁朗在听部下报靶。25发全部命中。估计是想让自己死得更明白点,27号要求看靶纸。
袁朗冷冷地开口,“给他!”
靶纸拿来了,27号沉默地伸手摸摸纸上的弹孔,有所触动地抠了两下,放下手,他愿赌服输地转过身来对袁朗说,“我弃权。”
袁朗看着他,看着他已经被自己剥下所有骄傲和底气的脸,他也无话可说,总有一些事情注定是无法挽回的。就算是铁路,也没有办法改变27号必须离开的事实。铁路少有地在他面前抱怨,“他非走不可吗?”
袁朗在窗口望着南瓜楼,说,“必须走。”
“这上面的人都是咱们费尽心机才弄来的,尤其走的这个还是我亲自挖过来的,就那么看不上?”铁路有些责怪袁朗的意思,由此可见,铁路是有多喜欢这只脾气火爆的南瓜。
“不是看不上,是他的自控能力已经超越了他自己。”
铁路也知道袁朗做的没有错,不过自己费了老大力气挖来的南瓜苗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退出了,他老人家心里多少是不爽的。“你就不怕他控告你?”
袁朗看见换上空军制服的27跟齐桓下了楼,两人在车边敬礼道别,27上车,车开走了。他心情也不好得很!
“不可能,受点委屈就控告,控告我什么呀?我不相信这42个人里会有那么没出息的家伙!”
“这批兵里你准备留多少?”
袁朗语气生硬地回答,“考核还没结束呢,也许一个都不留。”
铁路沉默了半晌,把手里的笔砸了过来,“你敢!”
袁朗扁着嘴巴看向铁路,“头儿你当是在扔飞刀呢?”
“剩下的41个你给我好好削!”
袁朗得胜似的笑笑,“是。”
“还是很可惜。”铁路心里这疙瘩还没解开。
袁朗不说话。刚才27来铁路办公室取走他的档案,出去的时候正好跟袁朗在楼梯上相遇。两人对视了一眼,沉默不语。他还是老样子,见到上级也还是不敬礼。袁朗心里暗自自嘲着。正想着干脆什么都不用说,大家在此别过,江湖不见。却没想到,他说话了,未语人先笑,看起来其实教养当真不错的样子。
“你一拿枪我就知道我输定了,不过我知道得有点儿晚。”
袁朗望着他,很惊奇他会说出这种话来。
拓永刚也不解释什么,抬手敬了个军礼,真诚地说道,“再见,中校。”
袁朗疑心此生再也不会相遇,便说,“我叫袁朗。”
拓永刚微怔了一下,低头抿着嘴笑笑,“我想我会记得你一辈子。再见。”拓永刚走下了楼梯,消失在袁朗的视线中。
袁朗把这些往事收藏进了内心深处,拓永刚像一颗石子投进袁朗这片平静无波的湖中,泛起的涟漪虽然够引人注目,但他毕竟不是彼时袁朗生活中的重点。袁朗已经把他认定为他是他生命中的惊鸿一瞥,他希望自己也是拓永刚记忆里的那抹异彩。也许他已经做到了,拓永刚不是说会记得他一辈子吗?他们之间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他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袁朗在拓永刚走后查过一遍他的底细——炭火的结局是熄灭,但是在熄灭之前它总会挣扎着让自己一闪一闪地发出独特的红光,诏示自己的存在。他是一个可以说整个人生都被规划好了的人,在他的身后站着的是一个非常有权势的家族,在军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他身上可以同时显现骄傲自满和磊落大气这两种自相矛盾的个性,在他的脑子里大约人从来没有级别高低之分,而只有实力强弱之别。不难想象,在不久的将来他将会平步青云,并且一路扶遥直上,到达一个让人艳羡的高位。结婚生子这些事情自然不会被漏下。从他家的背景来看,他来A大队参加选训说穿了其实也只是一个幌子,陆军的机会比空降兵多,如果借由那次选训名正言顺地把他的身份从空降兵转换成陆军,那他之后的路会走得更远一些。否则袁朗怎么也解释不了铁路为什么能把他从空降兵挖走——A大队不是安乐窝,正像当年袁朗回应铁路的那样,“在哪儿活着都比在A大队安全。”这么看来选择来A大队受训他个人的意志起了很大的作用,他想证明自己很强。这一点确实是很符合他的个性。
而袁朗,不去想象自己会是那个改变他命运的人。
元旦期间袁朗得到了半个月的探亲假期,对于已经3年没有休过假的人来说,这半个月真的不算多。袁朗简单地收拾了一个背包,齐桓开车把袁朗送到北京1号线上的商业广场附近,因为袁朗要买衣服。袁朗每次回家都要买衣服,他常年在部队工作生活,军装基本上就成了他的便服兼正装,家里的衣服也没有多少,如果他回了家不想穿军装和旧衣服,那他就只能买好衣服带回家了,这样回到了家里才有便服可以穿。商场里人头攒动,袁朗没费什么功夫就买好了自己的衣服,顺便也给父母买了礼物,不重,但是都挺贵的。看看时间离火车出站还有4个小时,袁朗想着到玩具部再给侄儿挑个玩具。
他去到玩具部,琳琅满目的儿童玩具让他目不暇接,想从这浩瀚无边的玩具世界里挑选出合适的,还真得花点心思。导购员们都很忙,袁朗只能自己挑。从橡胶玩具逛到积木类再逛到电动类,好像都不太满意,想袁朗自己5岁的时候可是没什么玩具可玩的。无非也就是跟同一大院里的小伙伴们一起玩一下捉迷藏,一起跑跑跳跳调皮捣蛋什么的。而他只见过一次面,今年才5岁的侄子听说已经在练钢琴和书法了,袁朗不知道这算是幸还是不幸。但是在教育下一代的事情上,他无论如何都是插不上嘴的。在玩具堆里兜久了向来方向感不错的袁朗竟然也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他拐了个弯来到模型区,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大发现就是地上坐着一个小男孩儿,大概才3岁半左右,他正在聚精会神地玩着一个大恐龙,嘴里不时地发出一些很好玩儿的声音,可能他正在模仿恐龙的叫声。袁朗左右看了看,这条过道里没有别人,这小孩儿的父母呢?
小孩儿抬头看了袁朗一眼,冲他笑了笑,眼睛亮亮的,露出一口细白的牙齿,好可爱!袁朗也忍不住回应了他一个笑脸,连鬼脸都扮上了。小孩儿笑得咯咯的,袁朗玩心大起,提了提裤管,蹲下地来,蹲着跟小孩儿的身高差也还存在着很大的距离,他想都不想就坐到了地板上,这下子看起来他们之间差不了多少了。袁朗从货架上拿下来另一只恐龙,跟小男孩儿一起玩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听到有个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番茄?”
袁朗知道“小番茄”肯定不是指自己,而是指他眼前的这个小男孩儿,但是他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认识说话的人。他比小孩儿的反应还要快,他抬起头,在不远处,正在往这边走的那个人就是他心里想的那一个,拓永刚。他穿着蓝色的空军迷彩服,居高临下地,同时也是惊奇万分地望着自己,对于这样的重逢恐怕大家心里的感受都是一样的难以置信。从拓永刚一直只盯着他,却忘了低头照看一眼小男孩儿的举动里就能看出来了。
小男孩儿转过头去,脆生生地叫了拓永刚一声,“小叔公。”
袁朗忍不住笑喷。
袁朗很没仪态地笑着,小番茄歪着头看他,然后也跟着笑,小家伙可能是觉得这个叔叔好奇怪呀好奇怪。这时拓永刚眨了一下眼睛,低下头来没有再看袁朗,袁朗心里别扭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意犹未尽还是什么别的。他也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小番茄身上,拓永刚站着,袁朗只能看见他的膝盖。拓永刚随后蹲下身来,动作温柔地把小番茄抱起来,在地上站住了,他又看了袁朗一眼,说,“看见叔公很好笑吗?”
袁朗危险地微眯了眼,“我的便宜你也敢占?”
拓永刚偷乐,“不让占就算了,那我们放回去,是吧小番茄?”拓永刚很聪明地把小番茄拉到他的阵营里进一步地降低袁朗对他进行“打击报复”的可能性。
“对呀。”小番茄心无城府地应和着他小叔公的话。
袁朗伸手捏捏他的脸蛋,“对什么对?他差点把你弄丢了你知不知道?”
小番茄当然不知道,可是拓永刚自己很明白,所以他心虚地东瞄西瞧。“番茄你看上哪个玩具叔公给你买。”
“终于开始过意不去了?”
“意外,我一转身他就不见了。目标太小不好找。”
“你不给他配个定位器?”
两个大人相视一笑,一切显得是那么自然,毫不突兀。这时小番茄转身偎进拓永刚怀里,急切地说,“小叔公我要尿尿。”
拓永刚眼睛瞪得老大,“啊?你妈可没跟我说你会尿尿。”
小番茄跺着脚开始撒娇,他才不知道要怎么跟叔公解释妈妈和尿尿之间的关系,可是他是真的尿急了。袁朗从背包侧袋里掏了包纸巾塞进小番茄的外衣口袋,善意地提醒,“带他去厕所。”
“啊,对。”拓永刚恍然大悟般地抱起小番茄去找厕所,嘴里还不住地大呼小叫,“忍着点啊,别尿出来。”
袁朗摇头忍俊不禁,个傻瓜。傻得真是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 章
袁朗从地板上站起来,拎着背包,好一阵子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是抬腿就走还是在原地等一等?正常的话应该是现在就可以走了,就当这是一次偶遇,本来这就是一次偶遇。不正常的话就是在这儿等上几分钟,等那祖孙俩回来。袁朗想到这一层又忍不住笑,叔公这种称呼袁朗都以为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呢,没想到还能让他碰上个活的,真是稀奇。虽然有两个选择,但其实袁朗已经选好了——他就近想选一套模型给侄子当礼物。他选中了一套变型金刚。刚选好,去上厕所的那祖孙俩就回来了。小番茄打头阵,“叔叔好。”
袁朗摸一下他的头,“乖。”
拓永刚站在小番茄后面,笑了一下,有点害羞。袁朗在那瞬间有种这祖孙俩其实同岁的的感觉。
“有空吗?请你喝东西吧?”拓永刚指指小番茄,“他吵着要喝果汁。一起啊。”
袁朗觉得现在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拓永刚跟在A大队受训时的拓永刚有些判若两人,除了那张脸似乎找不到他们之间的共同点,就连那张脸上的表情都没有重合的时候。袁朗自认阅人无数,可撞上拓永刚他有点不想去深思,拓永刚给他看什么他就看什么好了。现在扮成保姆的拓永刚也很有趣的不是吗?
“他妈敢叫你带孩子,胆子也够大的。”
“在六扇门里当大姐头的,你说她胆子大不大?”
“我要赶火车。”袁朗觉得自己的表情应该足够认真。
“哦,”拓永刚显然是失望的,“那下次吧。”
“没说现在开啊。”
拓永刚明白自己被摆了一道,不过他很大度地不计较袁朗的小阴谋。离火车出站还有2小时,是一个人消磨时间还是跟一个对自己而言很特别的人呆一会儿,两者哪个更有意思这是明摆着的事情。袁朗不会委屈自己。商厦里有很多间可供选择的咖啡厅和休闲吧之类的场所,拓永刚最后选了麦当劳,理由是麦当劳里小孩多,小番茄可能会更喜欢那里。但是很不巧,这天麦当劳里人特别的多,要找到三个在一起的位子根本就不可能,没办法,三个人只好搭电梯上了8楼的某家咖啡室。
这家咖啡室消费不便宜,但东西似乎都很真材实料,果汁都是当着顾客的现场制作的,就连兑瓶装水稀释都会给你确认一下兑了几毫升。小番茄喜欢那些椰树形状的果汁搅棒,店员很慷慨地给了他两个,小家伙喜滋滋地一手一个地紧攥着。袁朗问起为什么小番茄叫小番茄?拓永刚解释说因为他出生的时候头发的形状很像番茄的果蒂,脑袋又长得特别的圆,就像个小番茄一样,所以呢他这个当叔公的就给侄孙取了小番茄这个小名了。
“叔公……”袁朗又笑了起来,“辈份够大的,是不是真的啊?”
“托太爷爷的福,我爷爷是老么。今天我爷爷过寿,晚上在对面吃饭。”拓永刚指了指马路对面的一家酒店,“然后他非要出来玩儿我就先带他过来了。”拓永刚笑了一下,低头喝了一口果汁,他抬起头时脖子线条紧绷绷的,一说话气管的震动便牵引着紧实的肌肉一张一弛,那个节奏令得这个部位总透露**性感的意味。西方传说中的吸血鬼总是爱咬人的脖子,是不是他们也深知这个位置的美妙之处?袁朗的舌头隐秘地划过牙齿。
“你呢?要回家?”
“休假。”
“真羡慕。”
谈话由此引入了比较正式的方面,稍微谈一下彼此的工作近况什么的。拓永刚从A大队回去之后调离了教导大队正式接任了空降兵某部一连的排长职务,驻地开封,离A大队颇远。袁朗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有些东西不能说,能说的又少得可怜,两个字可以总结完毕:训练!原本就不是很熟络的人渐渐地就都不说话了,能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各自的生活虽然各有精彩也各有苦闷,但是他们之间的交集面实在过于窄小,说多了未免有些过分热情之感。于是就暂时沉默,拓永刚忙着照顾小番茄,帮他擦嘴扶杯子什么的,袁朗就翻着钱夹看一下车票是不是在里头了。小番茄卡嚓卡嚓地啃着桌上的小甜脆饼,不时地冲两个大人笑,吃了一会儿又转身趴在椅子上隔着玻璃去数对面酒店的楼层数。数来数去他只能数到13,13之后不知道怎么数了,他就掩饰着小声地嘀咕了几句,又重新倒回来再数……大人之间的心情太过复杂,还是小孩子的世界比较纯粹。
小番茄的妈妈打拓永刚的手机问他带着小番茄在外面还好吗?拓永刚还没回答上几句,小番茄就抢着要跟妈妈说话。拓永刚干脆把手机递给了他,小番茄有模有样地拿着手机,“喂,妈妈,妈妈,我是小番茄……”
拓永刚和袁朗两人对望了一眼,都笑了起来。拓永刚拿起自己的那杯果汁轻轻碰了一下袁朗的,拔掉吸管,一口气把果汁都喝光了。袁朗望着拓永刚的眼睛,他在什么都不能确定的情况下做了件很危险却又非常正确的事情,一般而言这么露骨地冲一个同性释放好感的信号,要么能一举成功,要么就什么都不用想了。所谓的不成功便成仁。拓永刚对袁朗的举动先是觉得有些惊奇,但是仅仅是在很短的时间之内他就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他微微拧了一下眉尖。袁朗适时地眨了一下眼睛,微微偏过脸。拓永刚张开嘴巴,不知道是要深吸气还是要说话,反正他是被小番茄给打乱了计划——
小番茄站在椅子上挥舞着手机一个劲儿地叫他,“小叔公小叔公,妈妈找你。”
拓永刚赶紧从小番茄手上拿回自己的手机,“喂……哦……现在吗?好。”打完电话拓永刚抬头看着袁朗,有些无辜地挑一下眉,“他们都不放心我带小番茄,追来了。”
“要走了?”
“啊。下次见。”拓永刚说完转过头去抱小番茄,“来,番茄,妈妈在楼下等我们了。”
小番茄很乖地冲袁朗招招手,“叔叔拜拜。”
袁朗也挥挥手,“拜拜。”
拓永刚抱着小番茄匆匆离去,袁朗难免有些失败感,联系电话总该留一个吧?还是……自己的感觉错了?他压根就不知道他那样瞧着他的意思是什么?好吧,把个直的掰弯是不应该的事情。袁朗拿起果汁喝了一大口。店里的服务员走到他边上,袁朗抬头看着她,那服务员礼貌地弯下腰,放下一样东西,“先生,这是刚才那位先生给您留的。”
一张白色留言卡片,上面写着一串手机号码。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袁朗上火车之后又确定了一下时间,差8分17点,晚餐的话时间还是稍早了点不是吗?他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拨了拓永刚留给他的手机号码。电话拨通之后响了好几秒才被接起来,那彩铃声可真难听啊,乱七八糟地也不知道在嚎什么。
“喂?”
袁朗想都不想第一句话就是让他换彩铃,当然,在语气上绝没有用命令式,“换掉你那个让人头痛的彩铃。”
“咦?我这号码有彩铃吗?”拓永刚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袁朗原谅他的不知情,“现在流行让别人转交电话号码吗?”
“走得急,而且没看见你带手机。”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不好意思吧?他去抱小番茄的时候明明还欲言又止地瞧了瞧自己,不过袁朗没有拆穿他。毕竟眼下全盘豁出去的是他。“给我留号码的意思,你想明白了?”袁朗尽量慢地说这句话,可能此刻他自己心里也是忐忑的,那滚滚而来的,没有源头且不合时宜的,快要将他吞没的情感,还有那令人惊喜的柳暗花明,暂且可以这么说吧,是不是真的能够明朗他心里也没有数的。因为他还在等拓永刚的回答。
拓永刚那边静悄悄的,尽管车厢里很吵,但是袁朗仿佛置身在一个气泡里,他听不见周围的声响,他的注意力全放在拓永刚那边了。在拓永刚沉默的那半分钟里——袁朗以为过了很久,他恨不能沿着无线信号穿到拓永刚面前,看着他,问出答案。
“还记得那个早上吗?”
袁朗抿了一下唇,那个充满了硝石味的早晨吗?当然记得。
“我输给了你,你的一举一动我全都刻在了脑子里,正常来说我应该会很崇拜你,因为我一向都很敬重比我强的人,可是我没有。我只是在那时候明白了很多事。当时你的眼神很奇怪你知道吗?”拓永刚停顿了一下,他也许还抿了抿嘴,袁朗认识他不到一年,在他眼前出现了不过21天,加上今天也不过是22天,此前的21天他们还都是天天在对峙和愤懑中度过,但袁朗却已经熟知了拓永刚的小习惯和肢体语言。就好像他的眼睛认出了他,他的脑子记住了他一样。“我知道你对我失望,可是很奇怪,我觉得你好像还有点伤心……对不起啊,我说错的话你不要怪我。”
袁朗不生气,他的内心深处欢腾不已,他应该早就知道那样的情绪不应该唱独角戏。“我就这么小气啊?”
拓永刚笑着,又开始展现他幽默的一面,“怕你扣我的分。我好象也没几分儿好剩的了。”
袁朗回忆了一下,说,“还剩33分。”
“我够让人讨厌的啊。”拓永刚没直说我让你讨厌,如果不是亲耳所闻,袁朗怎么也不会想到平时看起来那么不知天高地厚永远骄傲拔扈说话总是理直气壮的拓永刚也会有这么彬彬有礼,收放自如的与人谈话的时候。仿佛与生俱来,在需要的时候闪现光芒。也许这才是一个人由于从小衣食无忧家教出众而最终呈现出的结果,那些教条能够深入人的思想的最深处,时光荏冉岁月更替以及叛逆的青春也不能抹去它的痕迹,它终将也必定影响人的一生。
“还不算太令人深恶痛绝。”
“是这样……那我受宠若惊。”拓永刚又笑,听得出来他应该挺高兴的。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明白。”
“你有点儿不太像你了。”现实太过圆满袁朗反而有些怀疑了。
“你也不像你。”
两人在电话里不约而同地笑起来,确实都不像了,都很傻,如果不是在电话里,恐怕他们也说不出这么多的话。火车启动了,缓缓驶出站台,袁朗脚下的地板似乎移动了一下似的,不知是什么样的情绪促使着袁朗在接下来问了一句跟他的年纪阅历很不相衬的话,“你一点都不意外?”
拓永刚拖长了声音发出一个“呃”音,然后在电话那头笑了一下,袁朗想象着他的表现和动作,他可能会不确定地东看西看,“我心理素质好。”袁朗正想打击一下他,拓永刚又说,“不过也有人说我是比较没心没肺,随便发生一件什么事通常别人还没缓过劲儿来我就已经把事儿给忘了,没往心里去。”袁朗笑起来,他对自己的认识倒是挺清醒的。“我这个人,只看将来,不看过去。”后来他再跟袁朗谈到这些话题的时候还很文艺地说道,我不爱美好的回忆,我只爱美好的将来。所以如果没有将来可言他甚至就不去碰,干脆连回忆都不要。在这一点上来说,他跟袁朗倒是有点臭味相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