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到!”一声高呼穿墙过耳。
楚君庸独坐在高堂之上,目光在一对红妆璧人身上微微一探,表情渐渐放柔,嘴角轻微扬起。
楚惜只能看清楚脚下的东西,所以耳力尤其的敏感,周遭的呼声不断,心中记着着宫里嬷嬷早就教过的讲究,众目睽睽之下,她拜过天地,拜过兄长,也拜过他。
“送入洞房” 拖着长长的尾音,余音绕梁,久久还在耳边回荡不休,直至走出了大厅还能依稀听得见。
后院里入眼都是浓烈的红色,在夜色渐落之际,大红灯笼里烛泪坍塌成泥,能闻见空气中桃花夹着桂花的清冽香气。
“恭喜王爷!”
“祝王爷早生贵子。”
“恭祝王爷公主举案齐眉!”
……
楚天易白玉杯中盛着红色的酒,映着烛火眼中笑意浓重,却未及眼底。
容离看着头顶,漆黑的瞳孔里映着清冷的月光,乌云散尽,月色从中探出来俯瞰苍生,想要见证些什么。
刚一转头,秀眉忽的一皱,眼见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箭尖带着冰冷月光,咻的一声直直s_h_è 向上座的楚君庸!
“小心!”容离一声疾呼,又急又惊。
宴席在座的人突然陷入慌张之中,一片嘈杂之声。楚君庸闻声目光一凛,手掌暗自发力拍在桌沿,侧过身子要去躲箭。
等箭影越来越近,跟在近处的侍卫眼见着箭头袭来,这才反应过来。
容离倏然感觉怀中一空,黑色的猫影一跃而起,谁都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就已经滚落在地。那只冷箭生生被他咬在口中,露出他尖细的獠牙,立马凝神望向s_h_è 箭的方向,只余一抹灰影一闪而过。
“有刺客!”
“还不快来人!”
“在那个方向!”
“快追!”
各路人马各受主命,整个后院被御林军围上两层,还有不少人马跟着匆匆追出院外。
在场的文臣武将受了一场虚惊,暗自吐出一口大气,没想到大喜日子竟这么不安生!被这么一折腾,有种头不着天脚不着底的感觉,心中忐忑不已,难以踏实。
不过也有十分气定神闲的人,目光戏谑地看着地上的那只黑猫。打趣道:“不想太子这猫,身手如此矫健,竟比宫廷侍卫要厉害的多啊!”
循声望去,粗狂的声音正是吴三木其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一脸匪气地抱着手臂看着他。
君珩眼中映着幽幽烛火,邪肆的绿色瞳孔一紧,吐出口中的箭,凭空一跃稳稳落在容离的腿上。
忍着没跟人大动肝火,讨好地蹭了蹭他的手掌,眯着眼睛翻身不想去看那一干各怀鬼胎的人。
打心底觉得楚天易这下属,很蠢!
欣慰地喵了一声,比之陆判官和舒天……仅是这么一想又摇脑袋否决。好像实在没什么可比x_ing,文不成武也不就!
容离默不吱声,吴三木这一拳像是打在棉花上,尽管张牙舞爪却悄无声息。
“臣弟护驾不及,让皇上受惊了!”楚天易看了吴三木一眼,含着几分警告,后者立即低头不语。
说罢诚惶诚恐地挥袖跪下,众人也跟在后面下跪。
楚君庸面色铁青,虽然没有看清楚s_h_è 箭之人,但那是谁的人不言而喻,彼此心底谁都通透,身后宽袖中拳头紧握。
楚天易对皇位觊觎了这么多年,明面上暗地里两人一直争锋相对,看着他如此惺惺作态,太阳x_u_e的青筋在跳动着,他也疲于应付了。
他们之间,始终是要撕破脸面做个了结!
楚天易一直跪在地上没有起身,院内的所有喧嚣顷刻间消失,他们心底暗自揣度着:天子之怒的真正由头,到底是因为什么?
院内安静如斯,气氛顿时变得紧张……
半晌楚天庸盯着楚天易的头顶,厉声道:“诚如吴将军所言,是景王王府的守卫连个猫都不如……还是说——景王你故意懈于防卫呢?”
楚天易脸色一僵,颤颤巍巍将头低了几分道:“臣惶恐,不知皇上何……”
“意”字还未说完,嗖嗖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所有人都听得很清楚,惊讶地抬头,窥见灰色的身影混杂着数道白色的身影从他们头顶上一闪而过,速度惊人,见所未见。
“什么东西啊这是?”
“这是怎么回事?”
“个个披头散发的,难不成是鬼吗?”
此言一出,立马有人瘫坐在地,看不见那些身影的脸,黑色的长发耷在身前着实恐怖。人群一时间炸开了锅,指着头顶上飘着的影子,慌张失措口不择言。
容离心中一凛,大概是方才s_h_è 箭的人,实在见不得楚天易这副做低伏小的样子……
这些活尸训练有素,一出来就迅速归位,落在墙上严密地将整个王府围了个严实。
八个方位,每个方位都被堵的天衣无缝,而且此阵不同于先前所见,想必先前只是道缊的障眼法,故意让自己白费一番功夫。
容离皱眉看着院墙方位,这阵法相当毒辣,要设阵之人亲自血祭方能成功。一旦启动,必定是血染王府!
“这就是活尸!”容离轻声道,楚君庸早先被告知了,亲眼所见也未觉惊异,眸子一瞬不瞬地地盯着夜空。
楚天易缓缓抬起头,眼珠定了定,慢慢地变了颜色,轻易就能闻见空中有血的味道在蔓延……
滴答……
滴答……
瞬间漫天红色密集的雨点倾砸,落在他们的身上,脸上。
人群当中立马有人发出了惊慌的嚎叫。
“鬼啊!!!”
“下雨了???”
“怎么是红色的?!”
“来人,快来人!!!”
“是血……”血雨,是道缊的血,甚至还带着一点温热和粘腻,容离脸上被滴落了一滴,顺着脸颊滑下来。
他话刚落音,盘旋在空中的灰色身影猛地落下来,地上的人立马惊恐地挪出位置,生怕砸到了自己。
咚的一声巨响,结实地滚落在地,滚了几圈才停住。
如同断翅的猎鹰,道缊面色苍白,望着夜色,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动了,嘴角却牵着笑,连着眉骨上那道狰狞的鞭痕也动了动,浓稠的血滴落在脸上,浸染了一直眼睛,看着森寒可怖。
众人更加惶恐不安,嘈杂着发出尖叫。谁不知道这是景王得意的门客,曾是极具天分的长明宫弟子,道缊。
饶是这般乱象中,有两拨人始终在冷冷对峙。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逐渐清晰……
密集的血雨还未停止,纷纷扬扬的洒落下来,很快染红了容离的素衣,空气中都是潮s-hi又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院中人已经分成两路,楚天易逼宫之事蓄谋已久,站在他背后的官员不少,但是楚君庸治国以来,政治清明也不乏支持者,还有些唯唯诺诺地瘫软在地,无力抉择。
楚天易看也没看道缊一眼,眼眸通红,不管那些慌乱的惊呼,一个箭步似疾风一般向楚天庸发动攻势!
此刻琼都城外也正有兵马赶来,今天势必要破城而入!而他心心念念的皇位,今夜他就要坐上去!
那些墙上的白影闻见血腥味,格外兴奋,一齐向地上那些人扑去!
只是还未靠近,一群黑色似浓雾一样的东西突然涌现在这后院中,带着y-in沉之气围城一道墙,牢牢将里面的人护在身后。
一红一蓝的身影在容离身边立定,双双道:“冥主。”
君珩落地成人,眸色发光,应了一声。掌中赫然出现泛着蓝色火焰的长剑,待火焰消失,才露出细细的经脉纹路。低声道:“保护好阿离。”
“是!”
周遭的众多目光在他们身上瞥过,今天王府一行,被吓得不轻,个个面色苍白。今日被迫接受的信心量太大,一会儿是逼宫,一会儿是白影之鬼,这会竟让亲自见到了地狱的判官!
血雨腥风中,疲惫、惊恐卷席而来,这到底是人间还是地狱,谁又清楚。
楚君庸本身武功不差,又有众多影卫护着,被逼向后退了数尺。楚天易一招没占到便宜,露出他狠戾的面目,一声冷笑,手中折扇一收一放,一道血迹喷洒在地,那影卫脖子上的血正向外喷涌,收也收不住。
当真好看至极,楚天易满意地低头看了自己的扇子,上面染了斑斑血迹,色彩艳丽,凌乱无意中如同作画一般。眼底映着浓浓血色,满面红光。
君珩飞身而去,长剑一挥挡住了楚天易飞出去的折扇,落在他身前看着他殷红的眸子,道:“你这个样子,倒和以前一模一样。”
目光穿过杂乱的人全,从地上道缊的身上掠过,不经意地动了动喉结:“他也一样。”
楚天易红着眼顺着他的目光,看到重伤在地的道缊,面孔灰白,不甚了解他话语中“以前”二字的意思。
可君珩只言尽于此,面色冷峻。锋利的剑刃上闪着寒光,如梭如电变幻着招式,剑气凌厉几次都划破了他的衣襟刺到他的身体,却不见伤口。
但是眼见外围的那些白影愈加兴奋,马上就要冲破幽冥那些兵卒围城的屏障,掌心的幽冥之火骤然升起,蓝色的火球飞出去的同时生成彼岸花,升腾片刻落在那些白色身影身上,痛苦的低吟声隐在嘈杂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