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中)【完结】(50)

2019-05-10  作者|标签:冢祭 灵魂转换 阴差阳错 天之骄子


  我微叹息道:“站在屋外不是事,有话进去说。”说得温柔平和,话里仍有股子不容反对的意味。我拉寻思禅慢步进屋,合上身后门才微露淡笑,“烟嫌无事无聊,拿我寻开心的话你别忘心里去。”
  寻思禅垂眸而坐,手不安地摩挲腰间玉佩,“本就晓得比不上,哪里还会多心。”
  听他话里有些自怨自艾,我佯板脸道:“胡说。”巧见他平时藏在褂下的玉佩,我眉头猝地一动,停了停小声问:“是迷魇送你的?”
  寻思禅迷茫抬眸,转瞬怔忡片刻,下意识的用衣摆掩住玉佩,喃喃开口:“早些年送的,佩戴惯了倒记不得是他给的。”
  或是怕我胡想,他急迫的想扯下玉佩,我伸手握住他手腕制止,道:“是块好玉,翠绿通透、水头极足,留在身边赏玩吧,处理了未免可惜。”
  寻思禅困惑的瞟了眼玉佩,不解道:“璃怎知玉的来历,你怎不问是文锦哥送的呢?”
  我瘪嘴想起往事,叹息浅笑:“很多年前的事了,那玉曾是我的爱物,有次被迷魇瞧见了,我见他喜欢得很,便割爱送给了他。倒不想最后兜转一圈,偏到你手上。”
  “哪是送的,不过是有一回他掉在不知哪处,久没找到。过许久在一次机缘巧合下被我捡到,那天恰逢他心情大好,便给了我。”清亮的双眸纯净如山巅雪水,盈盈有神,他毫不犹豫的取下玉佩递到我跟前,赌气似得开口:“既是你瞧上眼的,我就不夺你所好了,完璧归赵。省的你往后每每看到,都怀疑我的真心。”
  我睨了眼面前案几上的玉佩,微微一笑,缓缓推到他指边,“装什么大方,我知道你欢喜的当宝贝。既然原是我的东西,我做主送你了可好。”
  寻思禅微侧头,推回我面前,噘嘴嘟囔:“你送人家六皇子东西倒没见你敷衍,送给他人的东西转赠给我,实在没诚意。”
  “那你说要什么?只要我有的能给的,随你挑。”我微张手臂,左右打量自己身上的饰物。
  寻思禅手抵下颚,指尖触上我腰际的龙凤纹和合玉佩。他的心思我一目了然,蓦然哑口不知作何应答,那是父亲留下的玉佩,龙凤相依呈祥是父母恩爱的见证,不是轻易能送人的。
  适还闷热恼人的暑热,现下像是消失般,寻思禅与我的指尖都凉如夜霜。沉默稍久,他无声地叹息瞥眸,“我气你疑我不专,才故意刁难你罢了。玉佩的来历我清楚,怎会不懂对你的意义,我的玩笑话也不许你放心上。”
  他眸中的失落映刻的明明白白,是我承诺送的也不该失信,何况父母留下一对的意思本就是要我送给一生相守之人。我掰开其中半块送到他眼前,笑道:“拿去吧。答应你的我决不食言,我也信你会妥善保管。”
  寻思禅不可置信的盯着我,一汪泪水含在眸框欲落打转,“我……”
  “从前你坚强,怎得现在成水做似得。”轻拭他眼尾,我心下突有股恶寒,总觉另半块亦难保住。
  次日不到辰时,影早早出现在寝卧门边,衣襟绾发都略微杂乱,他是CaoCao洗漱赶来的。
  我弯指招他入屋,拉下他在身旁落座,取了梳妆案上檀香木梳替他梳头,“别乱动,我不擅长做这事,你再不配合,保准出去叫人笑话。”
  影闻言降至而坐,不动如泥胎,恰逢寻思禅打洗漱水归来,瞧见轻笑调侃:“手艺确实够差劲。”说罢,他从我手中抢过梳子,熟络手势地帮影篦头绾发。
  我落得清闲,择了个舒适的角度斜侧而坐,淡笑地大方承认,“我不是样样事精通的。”
  影嗤笑道:“学的是有板有眼,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不是,哥。”说笑间影微回头,目光扫过寻思禅腰际,双肩轻微一颤,人登时一愣。
  寻思禅不明所以,摆正影脑袋嗔怪:“别乱动,就一会儿的功夫就好。”
  影视线定落在我身上,皓齿轻咬下唇,心里是千思万绪忍着不说。寻思禅注意在自己手头事上,并没注意影异常的反应,而我对坐观视,瞧得真切。
  他俩好不容易才冰释前嫌,若因小事再生嫌隙实不是我初衷。轻解下半块镂空龙缠凤盘玉佩,我小心塞给影,道:“你们兄弟俩人手一块,省的背后嚼舌根说我偏宠了谁。我可要丑话说前头,要是不小心弄丢损毁了,就别怪我脾气差。”我轻捏影想笑却别却憋气的脸颊,转身刚要回坐,念想一闪,浅淡含笑开口:“回去你俩得记着点,别漏半点口风。我身上可没什么能送的了。”
  像是怕我会反悔似得,影不二话先将玉佩戴上,焦切的神色让人忍俊不禁。他忽一吃痛神色,捂发髻回头,“哥!”
  寻思禅将檀木梳往影身上一掷,“说璃偏宠你,璃起初还极力否认,今日我眼见为实,果然所言非虚。”
  影抚头略有不服,轻哼了声,辩明说:“苏明明偏帮的是你,怕我心眼小妒恨生气,才忍痛割爱送了我。都得了便宜还说我的不是,跌倒是非黑白。”
  清思殿的门窗糊的都是明棉纸,但凡有人来,哪怕是仍在丈余外的距离,屋主已能瞧见来人的身影,纵是看得不清楚仍能防隔墙有耳。屋外的人越走越近,是匆匆疾步碎步跑来的,隔着门纸瞧人身份不能肯定,就光从发髻服制来判,应是宫里的宦官,而且来头不小。
  掌心一拍身旁案几,我浅笑地开口:“你们两别胡闹了。”我斜睨眼门外身影,淡笑道:“徐公公请进。”
  人未现声先到,徐培祥恭谨道:“苏王爷客气。”他推门而入,身后跟着捧锦盒的小太监,端过锦盒他小心走到我跟前,笑的略有谄媚,“昨晚交予我这的石子都在这,景公子即可清点下。”
  影一把抓满六粒雨花石,灵力裹上石子,“我啰嗦多问句徐公公,石子可有过了宫人的手?”
  徐培祥赔笑道:“光我去办这事,各宫主子哪肯配合,好在昨晚二皇子赶来,才算顺利。”
  我与影互换了个眼神,影淡笑地说:“徐公公一晚不眠着实辛苦了,稍后的事就交由我们吧。”
  徐培祥识相的躬身慢碎步退离,消声无息的来,毫无生息的离去,步上永远听不到任何摩挲声响,这便是宫里头奴婢一生的命途。宫里的人看似多,后宫佳丽称有三千,其实真能算人的不过就是几个宫里尊贵的主子,服侍人的就像个影子,碰到好主也罢,遇到个心毒的主子指不准哪日就成了冤下魂。
  寻思禅手托后脑勺,疑云密布眼眸,呢喃:“翔书官是个不得宠的皇子,宫里圣眷优渥的娘娘怎会把他放在眼里。他究竟是用怎般说辞劝服的?”
  我随口说:“这不难,就传下去说是不从者视为翔贺同党,谁人敢多半句嘴。”
  影把盛石子的锦盒送到我手边,笑道:“此话用的狠,宫里人撇清关系都来不及,必然不会反驳,争赶前去生怕落后。只是这话一出,翔书官得罪的人就多了。”
  寻思禅意味深长的看了我眼,缓慢道出心中所想,“璃预料到今日的局面,所以故意拖到翔钧天命不在才肯出手。被翔书官救出的翔钧,定会废太子拥立二殿为君王。到时宫里那群难伺候的主子,可就是自己都朝不保夕了。得宠失宠又如何,没子嗣的就是陪葬的命,都没来得及寻由头教训翔书官,人就已经在活死人墓里,等着封陵守死。”
  疏密的光影间,柳影婆娑,屋外的风啸啸吹过,带来栀子浓郁的香气。影从锦缎小盒中拣出块石子,“徐培祥做事不仔细,每颗雨花石承纳的魂不等。文锦与烟伤病身,我不会皮厚和他们抢,就选个折中的出力。”
  我从中挑出魂纳最多的,啐了一口无奈道:“我能者多劳,你们自己随意。”
  寻思禅笑盈盈抓了余下四颗,曼声道:“我是没能耐的,跑腿倒还不赖,这就去他处转一圈,晚些回来。”
  任务繁重,寻思禅转身尚没出门,我已闭眼启灵一一排除宫人的嫌疑,每过一个就解一魂。有父亲灵力相助,纵然纳魂众多,对我仍十分轻松,一巡查过并无可疑。我睁眼时影还未结束,侧首再见寻思禅,他额上微冒虚亏盗汗,是急躁下用灵过度的缘故。
  我起身快步夺过他手中灵石,稍替他恢复絮乱的灵脉,轻声道:“我来吧,你再出去转圈看谁需要帮忙的。”
  寻思禅深谙自己无法胜任,轻颔首蹑手蹑脚的出了门,悄然无息间连推关门声都未曾听见。
  最后几人我是提速解决的,刚睁眼就听影含醋道:“人比人就会气死人,我忙的辛苦没见你心疼帮忙,我哥手头就零星几人,你倒是全揽去了。”
  “你心知肚明其中缘由,何必说拈酸吃醋的酸话。”
  影仍不肯依饶,亦知咄咄逼人不是上策,耍了小x_ing子嘟囔起,“反正我总会惹你生气,理又都在你那边,我总是说不对的,你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他话锋一转,似是认错的骂槐,我倒不好多嗔责,“回头我要与池羽长谈一番,再不许他教坏你。”
  影不信我的话,轻笑戏谑地说:“你见到池羽魂都丢了,这等小事早抛在了脑后。”
  心思一下被戳穿,我只得勉强干笑掩饰,好在恰逢寻思禅归来,解我尴尬处境。跟他前来的是伤势渐愈的文锦,两人面色都不太好,想来与我们这一样没点收获。宫人千余近万半,要从中找出个人虽不比大海捞针难,却也似沙里寻金,得碰运气。再说徐培祥满宫走的仔细,也不能排除意外,譬如已然暴毙或有心躲藏的。
  这事我本没抱十足希冀,反倒也没多少失望,只觉可惜,人力耗费下去无果。我见个个苦脸失落的容色,清浅而笑,安慰道:“一法不成,我们就再想个办法,搅破脑汁总能出个好主意。一味愁眉的,反倒阻了思绪,倒真成无法可用了。”
  匆忙的脚步声在廊檐下起伏作响,房门骤然被推开,栀子芬香扑鼻而来,伴甘甜味现身的事茗毓。许是跑的来急了,他容色比平日更白皙,气喘吁吁,每吐出的气似都含了栀子花香。
  “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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