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五)
“不得空,”我瞧着那立在木梯边缘的身影,壁上的烛火散出温和的光晕,打在他身上,映了他满眼的笑意。我移开眼睛,又瞧见他腰间坠着的玉佩流苏,有心想改个口,然一时说了出去,即刻便改又觉着不好了,只好转过头去,瞄了眼那书阁上的赤水纪。
扶霖那侧着的的身体又转了回来,他似是毫不意外,又道:“明日不得空,后日呢?或是你瞧着哪日会得空。”
我扶着书架,脑子里倒是想起我拿拾掇了一半略有些惨不忍睹的院落来。那日我除那黄泉花,满打满算用了一日,剩下的那两块,如何也须得两三日罢。墙上烛火晃了晃,我正色道:“约莫要三五日之后罢。”
“那便五日,司簿若是需要帮忙,我倒是得空的。”扶霖说着,又离开了那木梯旁走了过来。一伸手将那本册子取了下来。
我便又虚应,只言我一个便可,何须劳得他人。
扶霖未置可否,想来当也是虚言一声,因他下一句便拿着那赤水纪在手心里敲了敲,轻笑一声,道:“方才我说此书看不得的话,司薄莫要当真,与你开个玩笑。”
本仙君瞧着那张映了烛火轻柔得不像话的脸,有些想踹他一脚。
然我一向是个计较风度的神仙,便做不得此事。我若无其事地接过了那本书,一页未翻地又将它搁回了第七层阁子里,方对他道:“冥帝与帝后知晓那事么?”
“何事?”他话音漫不经心,不晓得是明知故问还是当真不知。
我瞧着他一会儿,也未说出口。到底有几分冒失,若是他不想说,便也罢了。我关上那阁子的门,走出书架挡着的一块y-in影。出乎意料的是此时扶霖竟开口了,他声音依旧低,还带着些凉意,道:“父帝与母后,自是知晓的。我一千岁时,与他从幽冥血海出来,父帝便知晓了。”
我将迈下木梯的步子停了一停,又是震惊。冥帝原来知晓此事,那么这几日听得的言说倒是也可理解了。
“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若是抛却那烛龙在前头,当是一桩奇妙事,”扶霖在后头跟着我也下了木梯。一时这书阁便回响起踏阶梯的声音,倒也未把他说话声掩盖了去,“母后生长辞的前一日,可巧的去了一遭回生谷,夜间还梦着了烛九y-in,翌日便生下了他。一个梦能做些甚么,我倒是不信。只是……”
他说到此停顿住了,我在前头也停了步子回头瞧他,这才发觉我两个距离有些近。
许是怕谁进得来瞧见罢,我想着,离得近了,声音也好低一些。
“只是,父帝对那烛九y-in有些忌惮。我如何想,并不要紧。至那日从幽冥血海里头出来,父帝那时的眼神,倒叫我记得清晰。”扶霖声音果也不大,甚至未能在这书阁里头激起回音,只绕在我身旁。
我依旧未语,安安静静地听他说道。
“你似是有些不忍?”猝不及防他转身立到我眼前来,神色与方才所言半点不符,眼里还带些饶有兴致的意味,“是同情长辞么?”
你瞧见本仙君眼里有同情了?本仙君在天界观尘世史书万卷,里头悲辛苦辣多少去了,且多半牵连的国仇家恨江山动荡,也未曾赚得我半滴眼泪。此时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神仙,能叫我生出同情么,本仙君自己也不信。
“非是同情,乃是好奇,”我唏嘘地摇一摇头,“为何两位殿下从幽冥血海里头无恙出来,冥帝未觉欣慰。”
扶霖略一沉吟,饶有兴致的神色也收拢了,瞧着将与我说上一说了。我耳朵竖起几分,便听他开口道:“改日与你说。”
我撩了撩衣摆,估摸着距得有些近,一脚踹出去当是站不稳,还是罢了。
余后几日,我便都在思齐宫里头刨土挖花Cao。那些绿叶子不知是宴宁从何处寻的奇怪物种,将离了泥土地,便作了枯黄的一堆干Cao。我觉着很是奇异,瞧了半晌,又觉着如此也甚是省事,只须挖出来,再往这泥地里头铺上一层,便也作了肥料了。
犯不着扔那挖出来的Cao叶子了,倒省了我不少功夫。
我十分勤奋地刨弄了一日,第二日起身时不免有些腰酸背痛。
我拄着锄头敲了敲后腰,又揉了把大腿,觉着我勤奋过了头。左右这院子里头的物件是我的,又不是为旁人作弄,且才过了一日,我如此踏实卖力,是作甚?
于是第二日,本着迫不及待地将那院子打理好的行为有些不符合本仙君闲雅脾x_ing的念头,我便又悠哉地过了头。至休憩时,整出来的一块土地,约莫有手臂圈出来那般大。
到得第三日,我思及前两日所为,又觉自己不晓得前两日是在想什么,老老实实地打理便可了,管它何时倒腾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