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 作者:耳椊东阁【完结】(5)

2019-05-13  作者|标签:耳椊东阁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他靠在门框上看起来。
  只见长得最高最壮的一个孩子两手高高举着一个小袋子,“这是我爹刚刚做好的糖梨膏。”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自豪。
  底下一众孩子皆是眼巴巴的看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想吃吗?”大孩子又兴奋的吼了一句。
  “想!”话音刚落有些已像小猫崽子似的抓了过来,举着爪在小袋子周围挠来挠去。
  糖梨膏吗?谢云泉抿抿嘴唇,恍惚间充斥开一股清甜的味道。
  “别急呀。”大孩子仗着身高优势,愣是让一众孩子只得望着那个可望而不可企及的高峰。“不是每个人都无条件可以吃到的。”
  “那要如何才能吃。”众孩子问。
  “这样吧,”大孩子朝前一指,“你们看见那个大缸子了吗?”
  “你们踏着大缸子前面的板凳,谁能从这头跳到那头,就可以吃到糖梨膏啦!”
  “可是这个缸子这么大,这么深,而且是客栈老板酿酒用的。”众小孩之一发出疑问。
  “对啊,万一掉进去怎么办啊?”
  “就是,就是……”一时小孩们抗议道。
  “那我可不管,糖梨膏我可就一个人吃了。”说完大孩子就真的拿出一块放进了嘴里,美滋滋的咂了咂嘴。
  众孩子又是猛地一咽口水,想着那唾手可得的美味,却又是惧怕那对小孩来说可怕的深度和高度,一时进退无措。
  “就知道你们不敢,”大孩子吃完一块糖梨膏,眼珠一转,似是又想到什么绝妙的主意,“不必每个人都过去了,只消过去一个人就是了。”
  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他又手一指,对手指尽头那个面容白净,看着却有些呆的孩子,“对,就你,你去。”
  那孩子呆呆的睁大眼睛,似有些没反应过来,“我?”
  “你去,跨过去,大家就有糖梨膏吃了。”大孩子狡黠的笑笑,活像只j-ian计得逞的小狐狸。
  “可是,我怕……”那孩子无辜的眨眨眼,无措的有些难受。
  谢云泉拍拍身上,准备走上前去。
  似光影流转,眼前之景堪堪与许多年前的一幕重叠,一群孩子,一个大酒缸。转念间,下一瞬便是无穷的黑暗,水?不对,是酒,向自己蔓延而来,直至淹没,直至沉沦,直至无穷深处……
  “够了,乙小二,你不要欺人太甚,就知道欺负小丙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只见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姑娘站了出来,一把拉过呆呆的小丙。“你有糖梨膏了不起啊,大不了我们去街上买。”
  乙小二在一边大笑,“你这么替他说话,是不是喜欢那个呆子啊?”
  谁知小姑娘既不羞也不恼,一跺脚,“对啊,怎么样!”
  谢云泉苦笑着摇了摇头,果然没道理世人都像他一样倒霉。
  两小孩你一句我一句斗起嘴来,声音是越来越大,不一会就把掌柜给吸引过来,掌柜也只一嗓子“还不回家吃饭!”就把这些捣乱和妄图捣乱的小屁孩给驱散净了。
  谢云泉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在这里看一群小孩瞎玩和吵架已经半响了。
  突然感觉右肩被拍了一下,转头却不见人,再转就见眼前一块方方正正的糖梨膏正不偏不倚的塞进了嘴里。
  朱载玉在右边的台阶坐下,拖着腮看着谢云泉,“甜吗?”
  “你这是?”
  “我只是看你看着他们老半天,还以为你饿疯要抢小孩的糖梨膏来吃了。”朱载玉从怀中掏出一个似曾相识的小壶,打开喝了一口,递给谢云泉。
  谢云泉还没凑近,便闻到一股清甜幽香的味道,便是想也没想就拿过来喝起来。
  “你省着点,我就带了这一壶出来。”
  谢云泉当真只喝了一口,再关上,如数家珍的放回了朱载玉怀中,正要张嘴说什么。
  “蜜花酿我本来是打算自己要喝的,”朱载玉连忙说,“还有糖梨膏。对,就是这样。”
  “……”
  两人脚程不快不慢,半月有余,便南下至怀庆府。
  此时已至佳节气氛最浓,怀庆府千街错绣,商贾云集,勾栏瓦舍皆是昼时三教九流,好不热闹,夜时莺歌燕舞,红男绿女蜂拥而至。
  谢云泉牵着高大的黑骢马,在闹市里穿行,不时退让,还得时刻提防着那壮马有没有一蹄子没注意,把人家的蔬菜水果字画什么的踩坏了。
  而朱载玉却截然不同,他骑的一匹十分秀气的小马,一双眼睛黑溜溜的,十分乖巧,一人一马皆是一身白,于市井穿行,却似闲庭信步,惹得不少花楼姑娘缴着手帕含羞注目。
  “去哪?”谢云泉在后面问。
  “茶楼。”朱载玉转身,对那些姑娘挥了挥手,霎时一片惊叫四起。
  说是茶楼,真的就是喝茶的楼,一间类似于茶社的二层小楼,上挂长匾“茶楼”。
  外面人声鼎沸,这里却是难得的雅静,茶客大多三两成群在隔间或是楼上雅间品诗论画,彼此互不相扰,只余几个不停走动的杂工。
  二人一进来,朱载玉就拉着谢云泉直奔二楼雅间,“你很熟?”谢云泉瞧着这似曾相识的装潢,像极了秦淮楼。
  “一般吧。”朱载玉漫不经心的回答。
  他推开了左边一间雅室的门,谢云泉听见里面似有琴声,在开门的一霎那戛然而止。
  一双黑黑的眼睛正愣愣的打量着两人。
  “你继续。”朱载玉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黑眼睛掩嘴笑,却一直瞟着谢云泉,“你可没说你不是一个人来。”
  “当他不存在就好了。”
  黑眼睛笑意愈浓,向谢云泉微微福身,“谢大人。”
  原这黑眼睛就是那日在秦淮楼的头牌歌伎宛卿。
  谢云泉点点头,没说什么,也坐下。却又转念间想到或许上次在秦淮楼断片的那段经历,宛卿应该知道些什么。
  正欲开口询问,朱载玉却时机恰当的咳了几声,宛卿只笑,一脸了然。
  “大人,宛卿这些日子实在太忙了,除了这定日要去的茶楼和酒馆,可就不记得什么了。”宛卿一脸抱歉。
  “哦,这样啊……”谢云泉睨了一眼一旁神色自若的朱载玉。
  突然,楼下大堂想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夹杂着几人的大笑声,一时间似有人在下面开始了一场敲锣打鼓的杂耍好戏,直震的房门砰砰作响。
  雅厅里的三人一探头,就真见两三个人舞着头狮子跳着进来,那狮子金眼金毛生得好不威武,可偏生那几人舞狮技术不怎么样,东摆摆,西跳跳,活活把大狮子舞成了大虫子。
  走在狮子前面的是一个锦衣华服玉面玉冠的公子,正拿着一个铜锣咚咚的敲着,边敲边朝楼上喊,“宛卿!宛卿!”
  朱载玉似笑非笑的看着宛卿,“人家叫你呢。”
  宛卿嗤笑一声,似轻蔑又似无奈,“谁管这呆子。”说罢便就坐了回去。抬手摸了摸案上的短琴,“想听什么?”
  “思伊伊不见。”
  宛卿抬头狠狠瞪了一眼正在喝茶的某小王爷,却还是低头抚起琴来。
  琴音乍出似已凝绝已久,一股铮然之势绽开而来,片刻之后,却又曲调一转,刚才的铁骑突发之势转而便就郁郁化为低鸣婉转,似流水脉脉不语,一放一收间,宛卿自如来去,也果不负头牌虚名。
  只是曲不过半阙,却听楼下又在喊,“宛卿!我知道你在楼上!你快下来啊!”
  琴声又转急,“宛卿你不是说想看舞狮子吗?”
  却是越转越急,青葱手指在弦间翻飞,竟快得有些看不出轨迹,“宛卿你别不理我啊,为了这次能舞好狮我们已经练习很久了,你难道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砰的一声,琴声在最高处乍停,琴弦猛然颤动,余音直从人耳边呼啸而过,朱载玉看着那个被震的直抖的花瓶,想着那个江湖上的什么魔音派不来招纳宛卿简直是有眼无珠。
  余音未止,雅厅的门已经再次被关上了。
  只听门外宛卿一嗓子,“颜繁你闹够了没有!”
  不消片刻,外面就已平静如初。
  谢云泉瞧着有趣,嘴角微翘,再一仰头,发现一壶酒已经喝完了,一眯眼却见小案上还有一瓷白小壶,隐约间,酒酿香气扑鼻,心情大好。
  再抬头,便见朱载玉已经坐到了刚才宛卿的位置,抬手轻弹,几个乐音响起,似浑然天成,便该由那双手促成此曲一样。
  他笑,看向谢云泉,“想听什么?”
  谢云泉脑中一滞,心中那种奇异的感觉又席卷而来,他想的是,临案公子,眉目如画。
  继而他亦笑,转了转酒杯,“梅上曲。”
  朱载玉转而抚琴,瞧着谢云泉,似觉得和平时有些不同,却又说不出来那种感觉。
  却见谢云泉举起酒盏,似是邀人对饮,朱载玉微一点头,便就作回礼。
  仰头,一饮而尽。
  手指游走于琴弦,似人世间杂事一件件,总不断往复,却抬头见那人正看着窗外,低眉浅笑。
  也罢,游宦区区何成事,况平生尚有云泉约。
  作者有话要说:
  朱:包子?
  谢:不吃
  朱:烧饼?
  谢:不吃
  朱:我?
  谢:不……你说什么?
  游宦区区何成事,况平生尚有云泉约。——柳永《少年游》


第5章 肆
  是夜,乾清宫犹一片长明。宫前章华台上的大理石纹刻在晚秋的夜色里泛着脉脉流光,与天边凄清冷月遥相呼应。
  总管太监魏公公匆忙从内宫中出来,小步跑至章华台,微一福身,对眼前甲胄未除的男子说道,“谢将军,实在是对不住,这天这么晚了,皇上已经歇息了。”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5/12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