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还挺人模狗样的。
玄瑜心头一动,正要说什么,却突然听谢琴亭道“哎,池渊,你来得正好。”
他笑眯眯的说“咱在这儿闲了这么多天,都快发霉了。既然离大都督府邸这么近,便去投靠他,白吃白喝几天吧!”
玄瑜只觉得当头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将原来稍有灼热的心绪浇了个透凉。
谢琴亭呆呆的看着玄瑜原本还算随和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连眼神都不屑于给他一个的转身便走。
所以最后还是告别了那对夫妇,几番言谢后便直奔西南都督府。他们三人身份都不好暴露,只说是故人来访。
万迁山自是见过谢琴亭的,不过也不愁他认出来,毕竟谢琴亭自被贬官到今日尚不足半月,消息传播速度实在太慢,万迁山至今也不知道,还以为谢琴亭仍为龙椅上的那人的心腹,便只当是那人又一番新的试探,表面上的伪装还是要做的,所以好吃好喝的供着谢琴亭,丝毫不敢有所怠慢。
而百里菁和玄瑜,万迁山都不认识。便扮作了谢琴亭的小厮丫头。百里菁原本是不想来的,却因为谢琴亭同她一番私语而变了主意,玄瑜倒不知为何近来总冷着脸色,谢琴亭说话他从来都不搭理。
谢琴亭很郁闷,他觉得自己追妻之路很是漫漫。
连日来与万迁山打着官腔周旋,万迁山不知他此来何意,便时时试探,而谢琴亭均答的滴水不漏,这令万迁山有些心虚,也不敢过分表现出自己的意图,只得拖着。
而通过几日的冷眼旁观,谢琴亭却为万迁山的人脉感到震惊,,从西南一路铺到京都邺宁,这若真反起来,也未必没有成功的可能。而他们暗通款曲的招数,若不是他浸 y- ín 官场多年,还真看不出来。再者便因为,万迁山还是看他年纪尚轻,存了几分轻视。
谢琴亭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至少要赶在万迁山得到他被贬官的消息之前,查清楚走人。所以他没有时间一条条理清哪些人已和万迁山站在一条船上了,必须找到他那份同党名册。
毕竟这么多人,一一记在脑子里,是不可能的。
作者有话要说: 玄瑜,名瑜,字池渊。
第4章 肆·彀中
这夜都督府灯火通明,宴请友人。
台上旦角绯红水袖半掩娇颜,一段痴缠眸光里三分媚意,启唇便唱出一腔靡靡。
万迁山正要笑着对身侧坐着的月白衣衫的一人说些什么,却忽然被一声凄怨给打断。
“江云昭!”
怒而回首,目光却见自己身侧的人骤然站了起来。万迁山不由一怔。
一青衣女子的身影在灯火里愈见清晰“你就这么不愿意见着我么?”百里菁一双美眸里尽是冷意,然而微红的眼梢却令人生怜。
“你想躲我一辈子么?任云宫宫主尊上。”
江云昭见百里菁一口叫破自己当今的身份,终于无可奈何的一叹“菁儿……”
“她是”万迁山眸中不掩诧异,而在听得那声江云昭后心头更是浮上一分疑虑。
而在此刻,变故陡生。
谢琴亭错过巡逻的侍卫,直奔万迁山的寝室。
万迁山此人,足够多疑。但他极擅机关之术,最紧要的东西不可能在书房,也不可能在他身上,便是寝室了。
本已盗得名单,却不想那万迁山荒 y- ín 至此,让一名不足十二岁的小美人儿梳洗好□□着等在床上,体型娇小,谢琴亭在看见那孩子的一瞬间竟出乎意料的心软了,出手迟疑了那么一下。
然后就随着一声尖叫,整个都督府都被惊动了。
谢琴亭不担心百里菁,她有江云昭作掩护;也不担心玄瑜,他有武功傍身,而且谢琴亭知道玄瑜现在不在府里;所以谢琴亭独独担心他自己,这样被通明的火把一逼可就真没有活路了。攥紧了手中的名单,谢琴亭发现今夜有一钩微黄弦月,嵌这一抹诡谲的红边,如刀锋染血。
深吸了一口气,那一刹他的脸色似乎浮上了些死气的惨白,然而转瞬便恢复常态。谢琴亭猛一纵身,形影如电,黑色衣袂破空一裂,若惊鸿照影而来,不过稍稍借力便飞上檐角,身后有火影铺天盖地而来,谢琴亭不用回头便知道那是点了火的箭。
如一场生死之逐,不断有高手跃上檐角,谢琴亭反手夺了一人的刀,横于身侧。
他的眸中似乎有什么暴虐的情感狂躁的想要挣脱束缚喷涌出来,紧抿的双唇再不见半分肆意随x_ing,整个人都仿佛笼上一层y-in郁之色。
“谢琴亭!你好大的胆子——”
万迁山匆匆赶来,便见到这对峙的场景,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他大喝一声,咬牙切齿道。
“交出名单,不然我让你死无全尸!”
谢琴亭闻言,忽然抬眸。
万迁山这才发现他的眼中尽是血色,整个人y-in鹜如来自幽冥的恶鬼。不对,这人不正常,万迁山心里咯噔一下,直觉不祥。
“死无全尸?哈哈哈哈……”一道赤练交织在火光与黑暗之间,蓦地绽放在谢琴亭的脸上,他忽然笑着舔了舔唇角,眸中映着一泓染了血的刀光。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名同伴被瞬间斩首,又听得谢琴亭那仿佛闷在嗓子里诡异的笑声,围攻的高手们心底没由来的涌上一丝慌乱。
“你会武功?”
谢琴亭觉得自己即将被杀戮的欲望吞噬的时候,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如玉击石的脆响,那声音含着冷意,似乎还有几分愤怒,却如同泠泠泉水将眼前的血色冲开。
被鲜血侵染的画面骤然退散,从泥沼中开出的嗜血之花陡然萎落,谢琴亭猛地晃了一下身子,他低头茫然的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和站在不远处一袭黑衣的玄瑜。
高手们仿佛也知道这一刹的对手不正常,纷纷持刀劈下,谢琴亭却一下扔了武器朝着玄瑜发足狂奔“媳妇儿——救我——”
玄瑜也知道这不是计较的时候,纵身上前为其挡住攻势,而后一手揽了谢琴亭的腰便跑,逃亡逃的干脆利落,丝毫不顾高手风范。
却在即将跃出府墙的那一刹感觉到自己手中的剑被人猛的一拉,玄瑜知道是谢琴亭,可他没有松手,早在看到谢琴亭会武功的时候,他便已经不再信他。然而谢琴亭紧接着便狠狠一挣,玄瑜身形不稳一时调了个身,险些背对着掉下墙去,然后便听到噗嗤一声。
玄瑜知道那是暗器入r_ou_的声音,他没有感觉到疼痛,因为此刻的姿势是谢琴亭挡在他前面。
刺目的猩红险些迷乱了双眼,玄瑜低头紧紧盯着谢琴亭,什么也说不出来。
“都督府有防空机关……你握剑握的那么紧干什么”谢琴亭一说话便有血涌出来,却好像是丝毫未察觉他夺不过剑是因为玄瑜不信任他的缘故。
“你别说话。”一声几乎要碾碎在齿间,玄瑜恶狠狠的道,抓着谢琴亭衣衫的手指却不由自主的攥出青白之色。
谢琴亭听到玄瑜的话,感觉自己的心口有一丝令人舒适的暖意升腾,身体似乎……不那么冷了。
“放心……死不了”他絮絮安慰道,然而那疼痛却是无法忍受的,又因为累极,他终于不支晕了过去。
在昏迷中,那种从一个屋檐跃起落到另一座楼阙的颠簸逃亡之感,就如同当年在密林之中的马背上,他和那人也是这般狼狈奔逃,敌军的冷箭防不胜防,他眼睁睁的看着一支流矢就要穿过那人的脖颈,未曾多想便猛地策马回身,那时冷锋穿胸的痛感和现在几乎没有什么差别,他不由自主喊了一声“倾宸……”
当今西宁之主的名字,肆倾宸。
玄瑜闻言,周身蓦地一滞。
他不再逃亡,而是缓缓垂首望着怀中人惨白的脸色。
良久,他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第5章 伍·瓦全
谢琴亭是冻醒的,被一桶冷水当头浇下的感觉绝不好受,胸前的伤口虽已被CaoCao包扎,但仍疼痛难忍,他浑身的骨节都好似涩住了一般。
“醒了?”
这样冷肃的声音,谢琴亭蓦地抬首,便见一袭玄衣暗绣金龙的男子立在他身前,肆倾宸居高临下的望着此刻算得上形容枯槁的谢琴亭,冷笑一声。
“怎么,想谋反?”肆倾宸缓缓蹲下身子,手指挑起他的下颌,唇角嗜着的笑容里尽是狠色。他一甩袖,将一张仍染着血迹的名单砸在谢琴亭的脸上“勾结西南都督,串通东阙祭司,你好大的手笔啊!”
谢琴亭只觉得侧脸一痛,便被掀翻在地上,目光触及那张他攥了半路的名单,和其上新增的他的名字,一惊,一怔,而后笑。
“我……咳咳……我谋反?”他唇角仍有血色,此刻却还勾着笑容“你信?”
“证据确凿。”
肆轻臣毫不迟疑,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曾。
谢琴亭忽然觉得冷,这种寒意从心底蔓延而上,一直到指尖,冷的他想要浑身颤抖。
他确实百口莫辩。谁能解释他前往淮州述职却出现在西南提督府?谁能解释由百里明容呈上的万迁山乱党名单里有他的名字?
而肆倾宸已经不信他了。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因被贬官心怀不忿,欲反。
原来玄瑜所说的一时不动是这个意思,这本就是他和百里明容下的套儿。西南总督谋反这么大的事,依肆倾宸的谨慎怎会毫无察觉!?不过自己愚蠢得……心甘情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