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 by 皂斗(上)【完结】(11)

2019-05-30  作者|标签:


  安乐每次远远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总是酸涩不已,这时候的爸爸不是他的,是他所不熟悉的妈妈的。他对妈妈没有记忆,一星半点的事迹都是偶尔从旁人口中听来的。
  有时候安乐也庆幸,自己过的农历生日几乎都会跟妈妈的忌日或前或后的相差个几天,虽说这短短几天算出来没多大意义,但心里多少有些安慰,至于安慰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那种心理那种感情都太复杂了。
  “安乐啊,爸爸不在家,你一个人带着娃娃会很辛苦,要是有什么事你也别怕麻烦李叔他们,我跟他们说了,让他们平时关照一下,都几十年的街坊邻居了,不用太见外,懂么?”安爸交代他,担心他什么事都一人死扛着,再懂事也只是个大孩子。
  “知道了,有事我会说的。”
  吃完晚饭,安乐去上自修了,他记得今晚好像是老头的时间。
  一踏进教室,小六便如西藏农奴见金珠玛米般飞速冲过来,将他扑到门上,一脸哀戚地诉说:“小安乐啊,哥哥我一日不见你,饭吃不下了(liao);书读不下了;心儿要碎了;人生无趣了!”
  安乐朝几步外皮笑肉不笑的陆晓望了一眼,摸其头安慰之:“小六乖,老毛早早便告诉我们,在战略上我们要藐视一切敌人,在战术上我们要重视一切敌人。所以你要重视山人,观察再观察,研究再研究,胜利就在不远方等着你。”
  小六感动,要求:“你我结盟一起打倒山人派。”
  “当然。”安乐笑眯眯地走向座位,拍拍桌子,“咱们一直是同一阵线上的。”
  小六跳过来,搭上他肩膀做深情款款状:“安公子,小生无以回报,只望能长伴你左右,永不分离,我俩结交订百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酸不酸呐!”安乐白了他一眼,转又正儿八经道:“小六,我爸说事情都办妥了,帮我跟你妈妈道个谢。”
  “都说小意思了!”小六豪气万丈,见他肃然的表情,又巴巴道:“知道知道,我会跟她说的行了吧。诶,你生什么病了?”
  “发烧,昨晚回家不小心被雨淋着了,”安乐食指按着太阳穴,笑,“我长这么大,真很少出现过发烧这种小病,还以为……”
  “傻子,你铁人呢?”陆晓笑语。
  三人闲聊了十来分钟,上课了。安乐把课本拿出来,等着老头过来讲课,谁知第一节过了老头也没有出现,安乐又跟小六确定今晚的课,小六说是语文课没错。
  疑惑的等到第二节开始,老头终于在众人千盼万盼中姗姗来迟了,可能是赶着来的,脸色不是很好,抹了把虚汗,环视室内,见安乐在座时微笑了一下,叫同学们把课本拿出来,开始讲课。
  下自修后,安乐跟特意等他的老头一道走,说起安宁入校的事。老头也不含糊,当场就说明天早上让安爸带安宁过来找他,他之前已经跟南小的朋友招呼过了。
  安乐对此感激不尽。
拾荒 act 29 :插曲
  安乐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上午四节课,虽然知道有老头帮衬着肯定没问题,但自己不在场还是免不了担心,担心安宁到了学校忽然怕校内欢闹的气氛,又担心老头说的那老师不喜欢安宁,甚至还担心即将插入的班级里小霸王太多安宁应付不了……脑子就没消停下来过,放学铃一响,他立马收拾书本跑回家。
  安爸和安宁正坐在屋檐下吃午饭,见到他时都笑逐颜开。安爸拉了张凳子让他入座,桌上已备有他的碗筷了。
  “爸,怎么样了?”安乐扒了一口饭,忍不住先问了。
  “有你老师帮忙当然没事了,”安爸笑道,“明天就可以去上学了。早上办好入学手续后又领了一些书,苏老师说有两本教材现在没有了,不过她说会帮找的。”
  “太好了!”安乐敲碗欢呼,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转而又问安静吃饭的安宁,“娃娃,喜欢苏老师么?”
  “喜欢。”安宁笑答。
  “那苏老师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总是笑眯眯的,讲话也很温柔,娃娃见她也不怕生,像在家里一样叽叽喳喳跟她聊天,把苏老师逗得咯咯笑。她还拿了张卷子给娃娃做,说是什么入学考试,我当时一听就吓了,这孩子连幼儿园都没进过,哪会填什么卷子啊!”说到这,安爸望着安宁笑了笑,又道:“苏老师一边跟他讲这什么题什么题,说完他就开始写了。你老师当时也在旁边看着呢,等娃娃写完后他拿起来一看,跟苏老师说没问题啊这孩子很聪明。”
  “喔——”安乐拉着长音盈盈地望着安宁,问:“老师都叫你写什么了?”
  “写哥哥教过了的。”
  “原来是那些啊。”安乐想想又觉得好笑,“哪些简单的东西怎么可能难得了娃娃!苏老师还叫你做了什么了?”
  “认颜色还有检查视力。”安宁脆声道,“红色、绿色和黄色,我都认识的。老师说我视力很好,要保持。”
  “呵呵,真乖!”安乐毫不吝啬地称赞他,看他因赞扬而得意洋洋抬起下巴的表情,心情更是飞扬。
  吃饱饭,安爸倚在门边编竹篮,安宁在一旁歪头看。
  安乐收拾饭桌时,忽然想到——“爸,老师有没有带他去班里认识同学?”
  “没有。当时办完事时学生正在上课,所以苏老师便没带他去。”顿了一下,又道,“反正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明天去也可以的。”
  是的,但……看看安宁,安乐又忍不住为明天担心了。
  “下午我带他上街买些文具,顺便再买些厚衣服。马上就是霜降了,霜降过后是立冬,这天气转变是一朝之间的事,万一到时候你没时间去给他买冬衣怎么办,生病可不是好玩的……”安爸絮絮叨叨说道。
  安乐听着,朝安宁眨眨眼,小家伙无声的笑了笑朝他走来。
  “娃娃,你还记得佟希晨么?”安乐蹲下身,与他平视,“送你汽车的那个。”
  “记得。”
  “嗯,那你告诉哥哥,他是不是你的朋友。”
  安宁想了想,点头。
  “好。那苏老师有没有告诉你,明天去上学时,会碰到很多像佟希晨一样的同学?”安乐循循善诱,“娃娃应该要像跟佟希晨交朋友一样跟他们做朋友对不对?”
  安宁撅着小嘴点头,末了又迟疑着问:“那他们会像佟希晨一样打我么?”
  “不会!”安乐加重语气保证,遂又慢慢解释:“他们不会恶意打人,但是,同学朋友之间会开玩笑打闹,你也见哥哥和小六他们玩过的,是不是?”
  “嗯。”
  “所以,打闹的时候——”顿住,苦索合适的措词,“有时候太高兴或太激动了就会不小心打到别人身上……如果哪天哥哥跟你闹着玩时,不小心伤了你,你会讨厌哥哥,觉得哥哥不喜欢你了么?”
  “哥哥会打我么?”安宁小声问。
  “不……”这怎么说呢,安乐苦恼,“如果哥哥不、小、心打到了你了呢?你会原谅哥哥么?”
  “会。”这一次倒是答得很快。
  安乐笑了笑,继续道:“这就对了,即使打了你,那也是意外,是不小心打到的。你看那次佟希晨打了你之后哭得多惨啊,他还跟你道歉说对不起、又送他最喜欢的车给你了,因为他也是不小心的,明白么?”
  “嗯。”
  “所以,万一哪天你在学校跟同学玩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了,不能像上次那样说讨厌人家,懂么?同学间应该团结友爱和睦相处的,这样你才会有很多的好朋友,明白了?”
  “明白了。”安宁爽快应道,“明天去学校我会跟同学好好相处的。”
  得了个聊胜于无的保证,安乐暂且放下心去学校了。
  隔天一早,安家三口一同出门,到南中时,安乐顿足对安宁道:“娃娃,记着昨天哥哥跟你说的话,好好跟同学相处喔。”
  “知道了。”安宁笑眯眯跟他挥手再见。
  安乐站在门口一直望到他们走进南一小的大门、不见人影了才急急往教学楼跑,很荣幸的,今天他又上演了出吊儿郎当风流倜傥的“迟到记”,落座时压低声音对小六及转过头来的陆晓道:“小家伙今天第一天上学,我比他还紧张。”
  小六笑:“你这个小爸子。”
  陆晓道:“担心是正常的,但你紧张什么?小乖那么乖,人家喜欢还来不及呢。”
  “你们忘了上回佟希晨那件事了?我一直担心他不能跟同龄的孩子相处……”
  陆晓打断他:“你瞎担心吧,我看小乖很聪明,给他一些时间他能自己处理好同学关系的。”
  安乐咽了半晌,无奈道:“希望吧。”
  一早上又浑浑噩噩的过了,放学飞跑回家,安爸已经接安宁回来了,他正坐在屋檐下的小桌前聚精会神的写字,没发现安乐进门。安乐蹑手蹑脚走到他身边,微微探头,见他在方格纸上练写点、横、竖、撇、捺、折、勾等汉字笔划,字迹工整秀气。
  安乐退后几步,学猫叫想吸引他的注意力,哪天他身子蹬了一下,偏头扫了他一眼又埋首继续写。
  “这是老师早上教的?”安乐干脆坐到他对面搭话,“学校好玩么?”
  “好啊。”安宁头也不抬。
  这是有了学校忘哥哥么?安乐漫天胡想,从他书包里抽了本语文课本翻,兴味盎然看里面的内容,边看还边惊叹,原来这“鹅,鹅,鹅,曲项向天歌……”是一年级就学了的啊!还有这“床前明月光……”,小一的课本有点深奥……
  “哥哥笑什么?”安宁不解地看着他。这书本有什么好笑的?
  “噢,这课本是哥哥以前学过的,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
  安宁闻言又低下头写字,慢悠悠道:“老师教了我就会了,没教的我会问哥哥的。”
  真是个骄傲的小孩儿!安乐暗想,心里却高兴得想欢呼。看来这孩子真如山人所说的,自己能处理好同学间的关系,这么一来,日后上学就轻松多了,夏、秋两季时南一小会比南中早半小时结束上的课,他可以先到南中校园凉亭里写作业等他;冬、春两季时,两校的休息时间基本一致,更好办了。
  晚上回家后,安爸跟安乐说:“下午去接他,苏老师说他很乖脾气也好,跟同学处得也不错,我也放心了,想后天坐最早那趟车走,以后你自己看着点。”
  安乐点头,睡觉时告诉安宁:爸爸要走了,过年会回来。
  安宁耷拉着小脑袋,闷了半晌才低低道:“我舍不得爸爸走,下次爸爸回来,叫他不要走了好么?”
  “好,不走了。”安乐轻轻抚摸他的脊背,“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嗯。”
  翌日早晨,安乐比往常早了十分钟出门,因为他要送安宁到学校。
  在路边早点店买了两份早餐,安宁吃完后便像只欢快的小鸟儿般在安乐身边叽叽喳喳:小朋友,小公民,交通法,要记牢,走路要走人行道,过马路时要当心,斑马线要看分明,红灯停来绿灯行……
  安乐听着好玩,心想这应该是放学排队走时领队老师教的。
  进了南一小大门,安宁熟门熟路的领着安乐到左边教学楼一楼三班处,在门口碰上同班可爱的女同学,安宁笑眯眯 跟她打招呼,而后指着第一排第三桌对安乐道:“那是我的位置,我要进去了,哥哥你快走吧,会迟到的。”
  “安宁,这是你哥哥么?”
  一道温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安乐转头一看,猜想这位便是班主任苏老师了,于是微笑着点头招呼:“您好,我是安宁的哥哥安乐,我弟弟让你费心了。”
  苏老师娇笑道:“哪里,他很乖,老师都很喜欢这样的学生的。”
  聊了两句,安乐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道别回学校。
拾荒 act 30 :牡丹
  中午快放学时,窗外满界明媚阳光忽然像是被巫婆用她的黑魔袋收了起来,干干净净半点不剩,天边乌压压的浓云迅速飘移到正空,不稍片刻便把整片天满满铺盖住,天色如同夜幕降临时分。
  “昨天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么?”小六望着窗外发着小呆。
  安乐接口:“看这阵势是要下大雨……”
  话未落音,一道惊雷当空劈下,把室内的一群人吓了一大跳,之后便又像炸开了的锅,喧喧闹闹各自抒发对这场“即将到来的雨”的种种遐想,人口一版本,从诗词歌赋、文言文。小说到神话,唾沫横飞滔滔不绝,直接把讲台上一脸不敢置信的老师无视到外太空去。
  “雨,那是一场大雨,一场把天把地淹没的大雨。天暗淡无光,地泥泞崩裂,风飞沙走石,理一班的人们伶仃寒苦,等待世界末日的到来。这时!一道亮光从混沌中劈了过来,雨帘被劈开了,一名身着玄色战甲、额箍金龙纹、长发如墨的昂藏男子手持一柄龙纹天剑缓缓步入人们眼帘……”陆晓的武侠版说道这儿,忽然朝窗外一叹:“诶,下雨了,怎么回家吃饭呢,我早上还特意叫我妈蒸肉饼了。”
  小六傻愣了一阵回过神来,怒斥:“妈的山人,老子真真想抽死你!”
  班里一票人见台上老师已经收课本了,也跟着收。可待铃一响,老师走人了,他们还留在原地,望雨兴叹。
  “走吧,下楼看看有没有人能搭便伞。”陆晓道。
  确实留在教室里也无益,安乐便随着一道下楼。
  一楼走廊站满了学生,一个个眼巴巴望着大雨无可奈何,安乐和陆晓小六站在不起眼的阴暗角落处闲聊打发时间,忽然一道似曾相识的女声传入耳中,他侧头望了望,发现是兰月,她跟一漂亮女孩儿站一块说话,似乎也是在等伞或者雨停。
  陆晓顺着瞟了一眼,问他:“你认识那女孩儿?”
  安乐答:“不认识。”
  小六道:“她很漂亮啊。有一次我跟云杉去吃饭时见过她,她爸跟云杉爸关系挺好的,都是老奸巨猾那类人。云杉有一段时间跟她走得挺近,我还以为他们俩是**呢。后来无意中问了云杉,才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
  “喔?那是怎么回事?”陆晓问。
  “我也没问。”小六嬉皮笑脸答。
  走廊上的学生慢慢散去,有些是家长已经送伞过来离开了;有些是碰到同路的,搭便伞走了;还有些是冒雨飞奔的英雄。小六三人走出阴角,再次望雨兴叹,肚子也随着哗啦啦的雨声奏起了饥饿交响曲。
  安乐低头摸口袋,摸出一把零钞和硬币,数了数,七块零三毛,够吃个快餐了。
  “靠,哪家的车这么牛逼!居然勇闯校园!”小六惊呼。
  安乐抬头顺着他的手势望过去——这不是宝马帮的车么?且司机是罗小布没错,可副座上却不是宁珂,而是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兰叔。这车明显是来接兰月的。
  果然,几步开外的兰月兴奋地朝着车子招手,扬声喊:爸,这儿!
  兰叔的出场如同《赌神》中的周润发,先有一个“天正下着大雨”这样的艰难又磅礴的前提;接着华丽的宝马如同灰暗中的一道亮光飞驰进观众的视线中;然后,也就是现在,车门缓缓打开,一柄黑色气派的安乐曾经有幸用过一次的大伞伸了出来,慢动作打开,兰叔锃光瓦亮的黑皮鞋西装裤现出,紧接着是裹着高级西服的壮健的身体立于伞下,锐利的视线环视人群,而后微微一笑,朝女主角走去……
  诶我的天!安乐转过头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碰上宝马帮,他的思维都会空前的活跃,想象力跟安宁有得比。
  “你笑什么?”小六笑斥。
  “又来一辆。”陆晓低道,拍拍小六,指着后来那辆四个圆环的车道:“看那是不是你竹马的车?”
  “谁竹……”小六定睛一瞧,“靠!真是他!”说着,下意识的搜索身边的是否有他竹马的女主角。
  “别看了,可能是想载你一程。”安乐见云杉颜已撑着伞朝他们走来,手里还拿着一把。
  小六笑嘻嘻上前两步,探身想接过云杉颜手中的伞,谁知道来人手一旋,伞递到陆晓面前:“没有多余的了,你和安乐凑合着用吧。”
  “那我呢?”小六怒呼,这个见色忘友的小人!
  云杉颜往他后领一拎,带到半敞的车门边往里一塞,车子闷鸣一气便往校门口飞驰而去了。
  “你先走吧山人。”安乐对似在发小呆的陆晓道,“咱们也不是很顺路,别同时浪费两个人的时间,我等会儿去校门口吃个饭就行了。”
  “要不咱们一起去吧,我也不一定非得回家吃。”
  “行了你,生离死别呢!”安乐好笑,“快走吧,都已经在这儿浪费了半个多小时了,再磨蹭一会儿就上课了。”
  陆晓不再推脱,临走前说要带好吃的给他。
  安乐靠在墙边发了一小会儿呆,回过神来发现走廊上的人快散清了,空荡荡的一眼望到头,一阵风刮起,摩擦廊柱而起的微弱的呜呼声在暗淡的此刻显得异常刺耳,很适合灵异或者恐怖的电影场景……思绪漫随天外乌云卷又舒,他搓搓皮肤上竖起的一粒粒小疙瘩,感觉有些凉,心想可能真的要变天了。
  “安乐,你是在等人还是没伞回去?”刚教学楼旁的小路上转出来的值班老师晃眼见他,疑问。
  安乐笑笑:“没伞,我在等雨停。”
  老师走过来,把手中的伞递给他:“拿着吧,我现在值班,哪儿也不去,你吃晚饭再拿到办公室给我就行了。”
  安乐欣喜接过,谢过老师,步入雨中往校门口走去。大门左边有几家小快餐店,但饭菜粗糙,他平日不会在这儿吃,可今天情况特殊,湿漉漉的也不想赶回家了,便在这几家店门口徘徊,盘算着哪家的饭吃着不至于如“嚼蜡”。
  几家店老板见门口的学生有吃饭意向,纷纷站在门口招呼报菜名报价钱。
  安乐忍俊不禁,不就是个快餐么,几块钱的东西还说得跟五星级饭店里昂贵的佳肴似的。正欲走进喊得最响的那家,身后又有人叫他——“安乐,你要吃饭呢?跟我们一起吧。”
  不用看也知道是宝马帮的宁少!安乐转身走近几步,颇疑惑问:“你们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走?你看见我们去哪儿了?”宁珂挑眉问。
  安乐仔细一看,发现几个不同往常的地方,比如:现在是宁珂开车;这辆车不是之前见到的那辆;罗小布不再;而牡丹……从他现在站着的角度看不出后座上是否有一朵牡丹。
  “之前见你朋友开车过来接兰月,还以为你也在呢。“
  “喔——”宁珂拖着无意义的助词,脸上带着意味深长又恶劣的笑,“我们当时有事没来,怎么样,王子和公主的戏码好看吧?你们学校的女同学们有没有眼冒粉泡的尖叫着说‘好帅好帅’啊?”
  “你以前上高中时,你们学校的女同学都是这么对你乱冒粉红泡泡的么?”安乐揶揄。
  “嘿,你还真猜对了。”宁珂厚着脸皮当他是赞美,努努嘴道:“快上来吧,我们正要去吃饭。”
  安乐迟疑了两秒,决定犒赏自己的胃。上车后发现牡丹果然在,只是没开花,他观察了一分钟,不无疑惑的问宁珂:“他睡着了?咱们说话那么大声他怎么不醒啊?”
  “这是他异于常人的地方之一。”宁珂的口气活似在说一件传奇宝物。
  安乐笑道:“那之二之三呢?”
  “这个么……”顿了一下,混过去:“有机会碰到再说,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大饭店么?要饭菜好的。”
  “我没进去吃过,不知道好不好吃。”
  “妈的!吃个饭都这么麻烦!要不是待会儿还有事,老子非回南铃吃饭不可。”
  “你们在这附近办事?”安乐对他们数次的巧遇耿耿于怀,“最初在学校门口碰上你的时候你也是办事?”
  “那时候在等三少,没事就下车转悠,忽然想到你在那学校念书,便找人问了,结果什么也没问出来,而且又发现你们学校的女孩儿嫩得跟个青豆芽似的,也就你们这些毛孩子才喜欢吧。有机会你到我们学校去开开眼,看看百花绽放是什么盛况,玫瑰月季幽兰菊花海棠品种齐全,保证你看了手脚虚软小心肝乱跳。”宁珂色形毕现。
  “我知道,这里就有一株富贵的牡丹,虽然现在是花骨朵。”安乐转指身边那坨东西,傻眼——牡丹什么时候开花了!?还开得这么……娇艳欲滴!
  宁珂从后视镜中看两人一笑一惊的神情,顿时笑不可遏,方向盘跟着打滑,车子“咻”一下走起了蛇步。
  安乐顾不得跟牡丹无语凝咽了,小命要紧,劈头朝宁珂喊:“小心开车啊!你以为自己耍杂呢!”
  宁珂把车停靠路边,趴在方向盘上笑了片刻,脸皮酸涩的对安乐道:“为了你刚才那句‘牡丹’,饭菜不合我也忍了,咱们不走了,就在这儿吃吧。”
  安乐朝窗外一看,噢,麒麟餐馆。
拾荒 act 31 :漫谈
  从坐下到到现在也有七八分钟了,安乐不下十次的想:如果我是那侍者,极有可能已经往他头上淋茶水了。
  从没见过像宁珂这般挑剔跋扈的食客!他一坐下便问店里有什么招牌菜;侍者一报上后,他又问每一道菜都是什么工序、食材是否新鲜、掌厨的厨龄几何、调味品用何牌子;侍者满头冷汗磕磕巴巴勉强回答后,他又一再要求侍者保证菜一定好吃,不然就投诉。
  可怜的侍者,脸都绿了也不敢怎么样他。
  安乐兔死狐悲心有戚戚焉,不知宁珂要盘问到什么时候,要再磨蹭一会儿,他也不用吃了,空着来空着回,亲身为佛家宣扬的“一切皆空”的思想行为艺术了一次。
  “宁珂,就先这些吧,我也有些饿了。”牡丹悠然道。
  你不早说!安乐忍不住瞪眼。
  可怜的侍者逃难似的飞快撤离,安乐看着他的背影闪过转角,再看看毫无愧疚感的宁珂,轻轻叹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精致的茶杯啜了口茶水,心想自从遇上了他们,他有机会坐名贵的宝马车、进到权贵**的南铃一客吃晚餐、还有到这普通百姓消费不起的饭店吃午餐,说来应该是感谢他们的。
  安乐抬眼正欲说话,却见牡丹支着腮帮笑盈盈望着他,那湿润的眼睛和柔软的笑突然就让他脸红了,忙垂下头,暗暗鄙视自已:又不是粉泡乱冒的小女生,对着一个男人脸红个什么劲啊!
  “安乐,”牡丹轻唤道,“你刚才在想什么?”
  “没什么。”
  “你不愿告诉我么?”牡丹微笑,“那我猜猜,你之前在想宁珂太盛气凌人、侍者太可怜了是吧。”
  安乐挺直了腰端坐好,抿抿唇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既然投身服务行业,那么就要有必然的服务意识。宁珂作为消费者,他有权力知道他想知道的关于他即将消费的东西的一切消息,如果作为服务者的他答不出来,那么就是他的过失,因为这些是他应该了解的、能让客人满意消费的信息。若刚才换成一个优秀的服务人员,那么他一定面带微笑、语调适中的尽量对宁珂作出无可挑剔的回答,然后请客人稍等,他退下。”
  安乐听着虽然觉得有理,但还是稍嫌不满:“客人就可以随意对待侍者了么!”
  牡丹莞尔一笑,道:“安乐,你知道什么叫做权力么?当一个人犯了罪,法官依法判他死刑,这不叫权力,这叫正义。而当一个人同样犯了罪,皇帝可以判他死也可以判他不死,最后赦免了他,那么这就叫做权力,是绝对的权力。而宁珂之前的行为,同样也是权力,是相对的权力,他所说所做的并没有超出这里给他的权力之外,懂了么?”
  “懂……”因为懂了,所以才为小人物感慨。
  宁珂伸手摸了摸安乐的头,笑道:“很有善心嘛小书呆,这样很好,不过要记着不能培养太多酸儒气。文气合度了便了谦谦君子,过度了就是孔乙已。”
  安乐瞪他:“书呆也为五斗米折腰!”
  “没节操!”宁珂斥。
  安乐闻言仰头嗤了一声,调侃道:“节操是从富贵的生活中生出来的财富,我不太懂。”
  “小愤青。”宁珂摇头笑,见侍者端菜上桌了,忙把放在桌子中央的杯子挪到边上。
  六个大菜盘上来,米饭盛好,筷子摆上,之前可怜的侍者已经能用标准八颗牙的笑容礼请客人慢用了。
  安乐看了又是一阵戚戚焉。牡丹说的没错,这是服务意识所引起的一系列问题,而解决问题的方法是要找到源头,断其支流,一条道将它引入服务的海洋中。
  靠!
  安乐忿忿地嚼着美味的烧鹅,思绪一股脑往不相干的方向漫向狂舞,激烈的思想斗争淋漓尽致的表现在吃饭动作上:眼睛用力瞪;筷子用力插;牙齿用力咬。
  “吃饭要细嚼慢咽,别吃得这么凶狠,让这些动物死了都不得善终。”牡丹悠悠然道:“多吃些素菜,纤维素必不可少。”
  宁珂闻言笑,瞄了眼咽着了的安乐,道:“瞧你的牡丹多关心你,我跟他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关照过我该吃什么。”
  什么叫“我”的牡丹?安乐睨他,思绪收笼,吃饭速度跟着放慢,也得以细细品尝这些美味菜肴,吃得七分饱时,这才又问:“你们不用上课么?”
  “请了一个多星期的假,后天就回去了。”
  “真轻松,随随便便就能请这么长的假,我连唯一能休息的周日都差点被老师算计没了,唔,现在虽然能保住,但下学期肯定保不住了。”安乐感叹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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