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 by 皂斗(上)【完结】(12)

2019-05-30  作者|标签:


  “可怜的高中生,可怜的高材生。”宁珂揶揄。
  “好像你是跳过高中直飞大学似的!”
  “我是没你这么可怜,该有的样样有,读书太过会变傻的, 我怕变成这样。”宁珂漫不经心道,“不过你算特殊情况,等你大学毕业也不过十八九岁,那时候便由你海阔天空自由飞了。”
  安乐摇头:“不太可能,我跟别人不一样。”不指个人。
  “嗯,是不太一样。那么,你信不信一个大环境能轻易改变一个人的意志、让他脱胎换骨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宁珂压低噪音微微探头,眯着眼勾起邪恶微笑的表情像拿毒苹果**白雪公主的坏巫婆。
  “信啊。”安乐笑盈盈道:“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北宋有诗人陈师道,家境贫苦,冬天没有棉衣,有一回参加郊外祭祀时正值寒冬,他老婆帮他从赵姓人家里借了件棉衣,而他因为讨厌那人而坚决不肯穿,最终是冻死了。你说要这高节意志做什么?既不能饱腹又不能驱寒,放在现在看来那么愚蠢,再说物竟天择适者生存,没有什么是非得坚持不可的。”
  宁珂微愣了一下,突然爆出一串诧异的笑声,待笑声渐歇时,他饶有兴味的问安乐:“你猜我长这么大听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
  “不就是吃饭睡觉么。”
  宁珂摇头:“是指励志或者训诫类的。”
  安乐想了想,道:“做人要有节操?”
  这下牡丹笑了,温言软语解释:“他其实没有节操。从记事起听的最多的便是:人该省事不可怕事;人该脱俗不可矫俗;人该顺时不可超时。这话是老一辈人讲的,我也常听到。”
  “他不太以为然?”安乐随口道。
  “不,他执行得非常的彻底。”
  果真人不可貌相,但他这话跟我说的有根本的区别。安乐暗忖,夹了根西芹放入口中,遂放下筷子,看看表已二点十分了,对面两人似乎也餍足了,便直言商量:“可以送我回学校么?走回去赶不及了。”
  牡丹颔首,一起到柜台划卡买单后下楼。
  此时大雨已变成毛毛细雨,宁珂去拿车,安乐把自己带的折伞抓在手中,钻到牡丹撑天的雨伞下。再一次跟他如此贴近,安乐又闻到了他身上的那股好闻的淡香,鼻子探近又轻轻嗅了一下,隐隐约约的暗香浮动,却丝毫不觉得女气,反而觉得这人就该这样芬芳袭人如牡丹花。
  抬目悄悄望了他一眼,发觉他正垂首对他笑,安乐又是一窘,幸而宁珂开车过来了,赶紧冲出雨伞外钻进车里。
  送安乐到校门口后车子又迅速离去。安乐一瞄腕表,到这儿居然只花了五分钟!
  还了雨伞回到教室时,安乐被陆晓狠揪着挠了一把,因为山人以为小可怜会呆在这里等他来表现英雄气概,谁知道他急急吃完饭又打包了美味的蛋包过来时,却发现这家伙居然不见人影了!从一点四十分枯等了到现在二点二十五分,山人再好的修养耐性也等没了,窝着一股郁躁气就等着收拾他。
  理亏在先,安乐任他**,消停后摸摸脑袋,庆幸自己的头发正好半寸长,不然以陆晓的手劲和破坏度看,不被连根拔起也被弄成鸟窝。
  回座位上,安乐谄言媚骨跟陆晓解释一番,末了又问他:好吃的呢?
  “那——”陆晓一指小六和林音,“早二十分钟前就进他俩胃中,此时应该已经被胃液化学性消化成腐烂的食縻状态,正一点一点的多次通过幽门往十二指肠推送,肠壁蠕动时,又受到胰液、胆汗……”
  “呕——”小六脸色发青飞奔出门,在门槛处跟正要踏进来的老师相撞了,两人视线相对中,跸跸啵啵,老师险胜,小六退回。
  “他报复我!”小六跟安乐诉苦,“我又不知道那是特意带给你的,所以他上厕所的时候我和高人分吃了,他回来后也没见他发飚,还问我们好不好吃……”
  安乐闷笑。山人是什么人?你居然把披着人皮的狼当成羊了!
  “都是同学,他严重差别对待,天秤法码一脑门往你那边加,我这边都要翘上天了……”小六还在发泄不满。
  安乐无视之。
  傍晚回家,安爸正在收拾东西,椅子上放着几个包装袋,安乐打开看,全是毛衣薄棉衣之类的衣服,且样式颜色一看就是给他和安宁买的。
  安爸扎好行李走过来,笑道:“早上上街逛了一下,看见便给你们买了几件,你以前那些衣服可能短了,该买些新的。中午接娃娃时,刚到家就下雨了,我看雨那么大便没带雨伞给你,你在学校吃了饭店吧?”
  “嗯,我有带钱。”安乐不以为意。他不是骄气的孩子,不会因为一丁点照顾不周心里便有疙瘩。
  “娃娃呢?”
  “在房里写作业呢。”安爸朝房内处努努嘴,宠爱的表情一览无遗。
拾荒 act 32 :离别
  虽然早已知晓安爸要离开了,但真正天一亮安爸扛着行李站在屋檐下笑眯眯的跟安乐安宁道别的,两人还是免不了伤感,尤其是安宁。小孩儿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眼泪泫然掉落的跟着安爸走到门口,终还是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跌跌撞撞的跑上前抱住安爸的腿,嘶哑着喊:爸爸别走……
  “娃娃啊——”安爸眼眶泛红的抱起他,大手抚摸安宁的脑袋,安慰道:“乖啊,过些日子爸爸就回来了,到时候再也不走了,好不好?”
  安宁眼泪迷蒙的呜呜点头。
  “跟哥哥一起要乖啊,按时吃饭,按时写作业,按时睡觉,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知道么?”
  “呜……知道……”
  “乖。”安爸亲了一下他微凉的小脸,交到安乐手中,笑道:“回去洗把脸,该上学去喽。”
  “娃娃,跟爸爸说保重。”安乐轻声道。
  安宁顺了气,哽咽道:“爸爸保重。”
  “好好,保重。”强笑着说完,安爸毅然调头离去。在两人看不见的面孔上,两行清泪黯然滑下。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两人回到屋里。
  早晨的空气沁凉,安宁的体温又比常人稍低,安宁担心他一不注意就感冒 了,便翻出新买的稍厚的秋衣裤给他换上,再套上校服,到院里梳洗后去上学。
  路上,安乐边啃早餐边跟安宁解释两校的时间差,告诉他放学后不能乱跑,要走人行道先到南中,跟门卫大叔说明是来等哥哥的,进校园后也不能随处逛,要在休息区的凉亭处——早前曾带他去过——玩或者写作业等哥哥放学。末了,又一再交待他在学校要遵守纪律,走路一定要注意交通安全。
  安乐最担心的便是交通安全,怕他听完了又不明白怎么回事,便一一举例说明:“我们现在走的就是人行道,人行道上是给人专门走路的,车子不能上来;呐,看那摩托车,那是机动车道,只能走四轮以下的小型车;最中间的是给大车走的,像上次咱们去公园的时候乘的公交车等。你记好了,以后你自己到哥哥的学校时,要像现在这样,靠人行道最里面走,要注意看路不要跟人碰撞,要是有陌生人跟你说话或者给东西你吃,都不能理他们,那是骗小孩儿的,是坏人。”
  安宁连连点头,牢记心里。他想让哥哥放心。
  送安宁到班级门口时,又碰上苏老师,安乐把自己现下的情况跟她简单说明。她笑盈盈说别担心,放学后可以顺路送安宁到南中门口。
  安乐喜不自禁的谢过她,回校又跟门卫大叔提了一下,大叔指着小小的只有桌椅门卫室道:“你让他在这里等也行的,反正这儿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中午放学,安乐先到凉亭处,没见安宁,飞奔门卫处时果然见他端坐桌前写作业。
  “饿么?”安乐问。
  “饿了。”
  把本子收好,跟大叔道别,安乐琢磨着是去食堂吃饭还是回家煮面条吃;去食堂吃后只能上天台睡午觉;回家煮面不仅不顶饿,还浪费不少时间在来回的路上……衡量一番后,他把安宁带到食堂吃了午饭,而后上天台休息。
  大雨冲刷过的天空异常明亮剔透,几朵淡蓝浮云点缀,太阳如同穿了漂亮花裙的小丫头,得意洋洋的向人们炫耀他的娇丽。
  安宁背靠着水泥墙,本子放在膝上,一会儿望天空一会儿在白纸上划,页面上出现线条圆润可爱的云朵、小眼睛大嘴巴的太阳老人、还有几只貌似小岛的圈圈和波浪线。
  安乐看了一会儿,觉得他画得不错,便问他在学校是否上过图画课?
  安宁撅着小嘴道:“没有呢,老师说后天有两节,要同学们带图画本和彩笔。”
  “彩笔么?”安乐回想安爸买的那些文具中是否有彩笔,未果,“爸爸帮你买彩笔了么?”
  “买了,在书包里放着。”安宁拉开书包,拿出来给他看,“两盒,卖文具的阿姨说一种是彩色铅笔,一种是油彩笔。她还说画得好了,以后还能当画家,卖画能换很多钱。”
  “呵呵,那娃娃想当画家么?”安乐兴味盎然问。
  “哥哥也一起么?”安宁仰着小脸问,“哥哥当我就当。”
  安乐大笑。童言童语啊!
  安宁看着他,放下本子,侧身谨慎问:“哥哥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安乐懒懒往墙上一靠,阖上眼思索,心绪不自觉陷入迷蒙里,远远也有个悠然的声音问他:安乐,你想做什么呢?这声音似曾相识,忽而一阵淡香袭来,那人如沐春风的笑出现在眼前,可仔细一看,又觉得这笑跟以往的不尽相同,这笑里掺了些微水汽,湿润、莹泽,很宜人很……
  手臂被摇了一下,安乐回过神,见小家伙正执扭的等他的答案,微微一笑,道:“哥哥想做建筑师,建漂亮的房子给娃娃住,好么?”
  “好啊!”安宁露出一抹灿烂的笑,显然这答案很得他意。
  睡了一觉到二点十分,安乐送安宁去学校,经过凉亭时碰到老太太正跟朋友坐着聊天,老太太拉着安宁前后摸了一遍,笑呵呵道:“哟,咱们安宁是个小学生啦,真精神!告诉奶奶,学校好么?”
  “好。”
  “真乖!”捏了一把,老太太又跟安乐道:“安乐,中午你们没回家吧,那可不行啊,孩子中午没睡午觉下午没办法听课的,以后中午你带他到我们家去,不麻烦的,反正老三走了,家里就只剩下我们俩老,寂寞得很。嗯?”
  就是太麻烦了啊。安乐笑了笑,道:“知道了,您先坐着,我送他去学校。”
  老太太一把拉住他,板着脸道:“安乐,别让你老师和我挂心,你家要是像陆晓小六他们家一样,我也懒得管你。所以,明天中午一放学就到我家,不然我叫你老师亲自跟你说,听明白了?”
  安乐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让她明白他不能欠她一家太多人情、他也有自己的傲气和尊严等复杂想法。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在他看来都说得过满,他的清贫家底几乎为全校师生所知,但作为男子,他不想因为这原因而受人特别关爱,他小小的自尊不允许,他读书多年培养出的些微傲气也不允许,况且现在他只是遇上了麻烦,并没有到走投无路的绝境,给他一点时间,他能处理好的。
  “安乐,你别想太多,我们只想把你和安宁当自己孙子看待。”老太太又慈眉善目的笑道。
  老太太大概是明白他的心思,不想让他有心理负担、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受了她的施舍才这么说的。安乐了然的扯起一抹笑,道:“我知道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得赶紧走了,再见啊。”
  下午课间休息时,安乐倚在窗边,跟小六陆晓提起老太太的事。
  陆晓略略思索了片刻,抛除自尊等因素,重点放在“便利,合适”等选项上,答案显而易见:“回家没人给你们做饭,在食堂吃是没问题,但万一像昨天那样下大雨呢,你怎么办?老太太是明白人,她说的都是你要考虑的问题。你也别想了,去吧。”
  “你说要是让其他老师或同学知道了,会怎么想呢。”安乐轻声道。即使答应老太太了,但心里一直盘着这郁结,解不开。
  “你管他们呢!”小六撇嘴,伸长手拍拍他脑袋,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了?这样不好,这时候你应该说‘走安乐的路,让别人羡慕去吧’才对啊。”
  高人林音咸咸飘了句:“你心头不是悬了把尺么,什么度你自己还捏不准?”
  靠!安乐笑咒了句。
  放学后,安乐和陆晓小六商量好把安宁送到老头那儿后便去打球。到门卫处找人时,却没见那抹小身影,安乐的心一咯噔,赶紧跑到凉亭处看,还是没有,顿时心急如焚额冒冷汗,胡乱猜想他不在这两个地方的原因:是在学校耽误了,还是出什么事了?
  “安乐!”陆晓和小六远远朝他吼,“你跑什么啊!”
  “我叫他在门卫那儿等我的,他现在早放学了……”
  陆晓白净的脸蛋气得一片粉红,一掌挥向他脑门,咬牙道:“你跟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就能找到人了么!拜托你别一遇上小乖脑子就乱成一团!”
  “我能不急么!他什么都不懂!”
  “你才不懂呢!”又挥了一巴掌,陆晓顺了口气才跟他解释:“大叔说了,小乖让老太太给带走了。老太太买菜回来见他在门卫室,便先带他回家,还跟大叔留话说叫你直接去她家。”
  安乐愣了半晌,觉得自己像洗了三温暖似的,热了冷,冷了又热,真他妈的……让人虚脱!
  “走吧,先去老头那儿报个到。”小六把脚步僵硬的安乐拖往教师楼。
拾荒 act 33 :动武
  百来米的路程中,碰到了十几个或买菜回来或散步的老师,三人笑眯眯的一一点头招呼。到老头家门口时,小六吁了口气,自嘲跟学舌的鹦鹉有得比。这一路总共就重复了两句话,一句是:老师好;另一句是:是,找我们佟老师有事。
  老头开门见他们都到齐了,心情非常愉快,笑容满面的叫人进屋。而陆晓心里老惦记着要打球,虚应了几句便道:“老师,我们跟人约了一起打球,时间差不多了,先走了。”
  此时在客厅写作业的安宁听闻门口喧闹,蹬蹬跑出来看,小脸上瞬时绽开一朵灿烂笑颜,惊叫:“哥哥!你来啦!”
  陆晓低低**一声,把安乐扯到身后,丢了一个笑容给他:“小乖,你乖乖在这儿写作业看电视,我们去打会儿球,很快就回来,嗯?”
  “噢。”安宁鼓起脸颊。
  “老头子,是安乐么?”屋里传来老太太的叫声,接着,她兜着围裙手执锅铲的模样出现在众人眼中,见了三人齐阵时眼睛一亮,笑喊:“陆晓,呆会儿跟安乐一起过来吃晚饭,听见了么!”
  “行行,一定来。”陆晓应着,把安乐两人拖下楼,走了几步突然感叹道:“打从去年我妈更年期起,我就开始琢磨她未来十几二十年会往哪类性格上发展,是变得尖酸刻薄的泼妇,还是变成斤斤计较势力妇女,或者依然像现在一样温和亲切。刚看到老太太时,我忽然觉得她有可能会变成像老太太这类乐观开朗又活跃的人。”
  “靠!这也差太多了吧,你妈是气质淑女啊!”小六道。
  “都四十多了还淑什么女,淑妇差不多。”陆晓说着,自己就忍不住笑了,“听你这么一说,变成老太太这样的确实有些难度,以后我常说笑话给她听,从心情开始调整,由内而外,也许时间长了,整个气质就变了。”
  “你就这么喜欢老太太这类型的妈呀?以后你妈要像她逼老三成家一样逼你,你怎么办?像老三一样躲得远远的?”安乐悠悠然的斜眼睨过去,忽又惊道:“山人!小生忽然发觉你颇有艳色,脸似桃花眉似柳,莞尔一笑百媚生呐。”
  “我看看!”小六立马板正陆晓的脸,视线奸了一遍后心有戚戚焉,“都是些狐狸精变得人妖,可怜我一介凡人,怎么跟妖斗。”
  “妈的我让你看看妖法的厉害!”陆晓追着小六拳打脚踢,两人动作都飞快,一下子救蹿到了篮球场上,没入人群中。
  安乐快步跟过去,满场搜索小六陆晓的身影,无奈场上这一票男生都穿着差不多的白衣蓝裤校服或球服,而且身形也差不多,盯得眼睛都酸了也没见那两只猴子到底蹿那儿了。
  两个兔崽子!安乐暗骂,决定沿着场边走一圈,若没找到人,他就回老头那儿看电视!
  正张望着,场西角落处忽然传来叫嚣声,场上的人也如苍蝇闻到腐肉般向那边蜂拥而去,很快便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成个大圈。安乐驻步瞧了瞧,猜想可能是起争执了,也跟着过去。
  围观的人大都比安乐高壮,他在外围探了探,没看清里面到底怎么了,正欲离开时,忽然听见小六的声音,心蓦然一跳,使劲扒开一条小缝挤了进去,结果眼前的情形又是让他吃了一惊:山人居然在跟人打架!
  狐狸般的山人、标榜动口不动手的山人、斯文的山人、风流才子般的山人、从没见他动过真格的山人居然打架了!安乐愣愣的想着,在那男同学一腿扫向陆晓膝盖骨时激伶伶醒过来,大吼:别打了!
  小六闻言,惊喜的蹿到他身边,两手使劲的抓着他的肩膀叫:“快阻止他们,我说什么他都不听,还踢了我好几脚,我的脚踝都肿起来了!”
  安乐扫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转向打架的两人身上,眼看着那男同学越打越狠,心急的顾不得是否危险,冲进去想拉开陆晓,谁知一不留神就被那男同学一巴掌挥在腮帮上,疼得他眼泪直冒,火气刹时腾腾燃起:妈的你打哪儿不好偏要打我巴掌!老子长这么大还从没吃过人家巴掌呢!
  “安乐!不许打架!”小六吼着,把浑身火焰包裹着的安乐拖到一旁,不小心踩到身后的人,看也不看便吼:“妈的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打架啊!”
  那人不敢惹盛怒中的暴龙,退了一步嘀咕:踩了人还这么凶……
  安乐的怒气未平,两眼冒火的盯着那男同学,恨不得将那人的身体烧出两个大洞,脚步也跟着往里移了一小步。小六赶紧拽住他,心里暗暗叫苦:山人打架已经让人手足无措了,再来个安乐……天要亡我么!
  正皱眉想着该怎么办,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小六转头一看,顿时万丈光芒从眼中射出——“云杉!快帮帮我,把那小子揍一顿!”
  云杉颜没理他,朝本场主角们扫了一眼,问安乐:“他为什么跟人打架?”
  “先别问,快去把那人揍一顿再说!”安乐说着,使劲把他往暴力中心推。
  好巧不巧,陆晓被那人踢了一脚,正好倒在云杉颜身上,云杉颜将他扶起来正想开口问他有没有伤到,余光瞥见那人气势汹汹的挥拳而至,登时眉毛一挑,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住那人的拳头,接着30度一扭,那人脸孔扭曲的哇哇大叫,动弹不得,痛苦的表情表露无遗。
  陆晓趁机踹了他两脚,跑到安乐跟前,弯身将脑袋搁在他肩上,龇牙咧嘴的吸气。
  “你这不是没事找事,活该么!”小六口头斥他,表情却是担心的。
  “我看看——”安乐把他的脸捧起来,只一眼便忍不住要咒那男同学,他妈的打哪儿不好偏要打脸,瞧山人白净俊俏的脸花成什么样了!颧骨、嘴角处都有淤青,下唇破了,殷红的血珠把嘴唇染得触目惊心,额头处有刮伤,貌似指甲这玩意儿给弄得,至于衣服下看不见的地方,谁知道还有什么伤,就他看到的就有好几脚在腰侧和膝盖处了。
  “晚上回去你妈不扒你的皮才怪。”小六还在咕哝。
  “你怎么跟他打起来的?”安乐摸摸他的额角,问。
  “那人犯贱!”陆晓侧头扫了场内一眼。那男同学此刻已经手脚自由了,云杉颜没打他也没骂他,可他却连云杉颜半片衣角都不敢碰,一脸惊疑的表情乖乖站着,时不时偷瞄云杉颜冷厉的脸。
  “他怎么你了?”
  “山人追着我打的时候经过他旁边,他讽刺我们嘻嘻闹闹像娘儿们一样,山人回了一句:我说怎么尖嘴猴腮的,原来是**啊。”小六两手一摊,耸肩,“就是这么打起来的。”
  安乐好笑:“山人,平时你不是很能装聋作哑么?刚才为什么就不能无视他反而无礼他呢?”
  “他那小人德性让我眼睛疼……哎呀!”后颈一撮毛发被人揪起,陆晓惊叫:“他妈的谁呀快放手!疼!”
  云杉颜浸了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疼你还敢跟人打架,就你这三脚猫功夫,只有被人打的份。”
  “云杉颜!”陆晓怒气腾起,脸颊浮起两团绯红,看得小六暗暗惊叹:果真是有艳色啊!
  安乐拍开云杉颜的手,跟他道了谢之后便拉着陆晓往教师楼去。
  小六紧跟其后,步出三四米远时突然转过头,见云杉颜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心一动,跑回来问:“你也是来打球的?刚才那男同学你认识吧?是你的崇拜者之一还是你手下的手下?他踹了我好几脚我还没得回报给他呢!”——他所谓的好几脚中,至少有一半陆晓踹的,不过谁叫陆晓是他哥们呢,他不护短谁护短。
  云杉颜没回答他,只是问他们怎么打起来的。
  小六两眼晶亮,手舞足蹈加油添醋的浸说了一遍,一件小小的普通的同学间常有的拌嘴事件给他渲染成恩怨情仇后的血雨腥风。
  云杉颜也不知道听进了多少,眉头还是微蹙着,眼睛盯着地面,忽然伸手捏住小六细细的下颌,阴恻恻道:“这张嘴越来越控制不住了,舌头也越来越长了,都该修理一下了,现在就回去吧。”
  “我不!”小六两步退开,一副防卫的模样,“我要去老师家吃饭,山人在等我呢。”
  “山人?什么东西?”这奇怪的称呼让云杉颜愣了愣,一下子想不起来他曾听过的陆晓的别称。
  “哈……什么东西……”小六抱腹闷笑,“陆晓要知道你居然说他是‘什么东西’,他会找你拼命的。”
  云杉颜眼皮不自觉的跳了跳,问:“为什么叫他山人?”
  “什么为什么?”小六清清喉咙,教导他:“你为什么被我们叫做云杉?我为什么被你们叫做小六?林音为什么被称为高人?这不就是人叫出来的么!人家高兴这么叫就这么叫,时间长了就成代名词了。”
  “噢。”云杉似笑非笑睨了他一眼,忽然唤了声:叶赟。
  小六顿时石化了,眼睛瞪得老大,怀念和无奈混合眸中。
  叶赟,乃小六的名字,极少被人提及的名字。记得刚上幼儿园那天,老师点名叫到他时,只念了叶字就停住了,最后还是他自己起来告诉老师后面那个字年:yun(一声)。放学后他妈妈来接他,他抱怨她为什么起这么难念的字,连老师都不懂,而且他说完后老师也只是叫他“小叶”。小六妈说赟是美好的意思,好字。到南中上中学后,同学们开始谐音叫他“夜莺”,他气了一段时间,后来又一次下雨,他奶奶送伞过来,直唤他的小名:小六。
  此后,“小六”这别称就开始广泛叫开了,连老师上课点名提问时都叫他小六。
  眼前的竹马更是从小就叫他:小六!
  “你自己回吧,我走了。”翻了个白眼给他,小六飘然离去。
拾荒 act 34 :训诫
  老头从药箱里翻出红花油和棉签,戴上老花镜坐到沙发旁,掀开横在沙发上的陆晓的衣摆,那白皙腰侧上的瘀青露了出来,色彩分明伤况惨重,他伸出食指戳了戳,陆晓跟着哆嗦了一下。
  “气忌盛,心忌满。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居然大庭广众之下打群架!”老头板着老脸斥责,倒了些红花油在掌心,往陆晓腰上揉去。
  “唉,轻点……”陆晓咝咝抽气,不忘回他:“您说错了,不是打群架,是单挑,一对一的打……啊!”
  老头的魔手下,陆晓只有惨叫的份,而旁观的安宁的反应则非常搞笑:他一直盯着陆晓的表情,陆晓皱眉他也皱眉;陆晓张嘴抽气他也跟着张嘴抽气;陆晓因疼痛仰头惨叫时他则紧揪着沙发上的抱枕埋头叫。
  安乐和小六忍笑忍得快内伤了,老头板着的老脸也因他的反应而化开,笑意浮了上来,询问打架的原因。
  “无缘无故的他突然出言侮辱我,我不过回了他一句,他凭什么就动手推我骂我。我实在是不喜欢他当时那副德性,看了就让人想抽他。”陆晓闭着眼平淡的叙述,但眉宇间的森然却隐隐约约透出来。
  “你这孩子,一直是心高气傲的。”老头感慨。手劲放轻,慢慢把药油推进皮层,“有句老话怎么说,诚无悔,恕无怨,和无仇,忍无辱。你要是忍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你看看你伤的七七八八的,这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士可杀不可辱!”小六昂然道。
  “士你个头!”老头唬斥。
  “要换成是我,我也不会忍。”安乐悠然接口,无视老头青白的脸色,继续道:“忍一时风平浪静这句话其实应该改成:忍,一时风平浪静。忍过之后可能是风平浪静,也可能是掀起惊涛骇浪。这‘可能’是有针对性的,比如我和陆晓小六争执,我们都忍了,那忍过之后便是风平浪静;而对于之前那位同学来说,忍是他得寸进尺的开始,你越往深处忍他,他便越是嚣张跋扈。一个陆晓忍了,二个陆晓也忍了,长此下去,助长了气焰的他会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万一哪天碰上同样气焰嚣张的人,谁也不能忍谁,那怎么办?”
  “你还没说这类人身上隐藏的强大的破坏性和血腥性,出了社会被各层次的环境压迫后,可能会导致什么样的状况发生。”陆晓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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