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沈了沈,勾起我的下巴仔细打量,我别开眼睛晃晃脑袋:“血液倒流,脑袋疼!”
他用刀子在我脸上比划两下,把捂了许多天的纱布掀掉,眼角长出了新肉,没有镜子,不知道留没留疤,不过那个爱喷唾沫的医师不是说不会留,就姑且认为现在老子的脸完好无损。
他的刀子在脸上游走,我紧紧闭上眼睛,但还是神经粗壮地问道:“我的眼角没有疤吧?”
“……没有。”
“哦,”说着抬起一只眼皮,偷偷瞧他,“你想毁我的容?”
他恢复面无表情,放过我的脸,说道:“我蛮想留你一命的,但空手而归触到了我的底线,我要拿走你的声音。”
“……你是《海的女儿》里的巫婆么?”我忍不住讽刺道,“还是因为自己的声音很难听,出于嫉妒才要割断别人的声带?”
他没理我,拨回林睿的号码,说道:“给你最后一次说话的机会,好好珍惜。”
这次还是Patrick接的:“杨?”
“……嗯。”
“你等着,那家伙居然敢挂你的电话,睿正在骂他。”
我笑笑:“你叫他来。”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Patrick很清楚我要找谁,不一会儿叶清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什么事?”
但在我听来是那么好听,比天籁还好听。
我叫他:“Ching。”
“嗯?”他愣了一下,马上又反应过来,“哦。”
鼻子有点酸,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叫他一遍:“Ching。”
“到底什么事?我很忙,一会儿睿要下楼散步,我要——”
“Ching,我爱你。”我打断他。
什么面子,早抛到八百英里之外了。
“……哦。”
“……那、那没事了,”我说道,“天气开始热了,但不能贪凉晚上不盖被子,吃剩的东西要放进冰箱里,不要懒,吃东西要看生产日期和保质期,否则会拉肚子,房间要多通风,不要总开空调容易感冒,尽量不要在中午出去,小心中暑,冰镇——”
我一口气说太多,像老妈子似的,他说了句:“我挂了。”然后立刻挂断了电话。
“——冰镇绿豆汤的食谱我压在了家里的餐桌上,你不在家,不过没关系,林睿也有,我给他写过……要常喝,很消暑的。”我对着忙音自顾自说完,深吸口气,在送气的同时轻声道,“再见。”
郝笙等我说完,压过身子:“你本可以告诉他你被我绑了。”
我翻个白眼:“被绑就够丢脸的了,还是自己夸大主动送上去被绑的,况且我要是说了,放下电话你就得杀了我,我可是很惜命的。”
“……还真没见过自称惜命的亡命之徒,”他不置褒贬地说道,语气中竟有些惺惺相惜。
“那你放过我?”
“当然不行,”他一笑,竟是春风骀荡,“我是学医的,别怕,很快就好。”
第二十一章
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巧,不知怎么老子心大得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就躺在了医院,左半边身子包的跟木乃伊似的,各种医疗器械的声音滋滋作响,吵得我头昏脑胀,想叫人,张了张嘴,屁都没放出一个,用力一喊,嗓子像被刀子划了,疼得要死还发不出响。
对了!刀子!
我颤颤巍巍地用完好的右手摸了摸脖子,上面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我心有余悸,伸手按了铃,没一会儿呼啦进来了一堆人,为首的那人,就是为毛我说“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巧”的根本原因。
那个医师——没错,就是给我看眼睛的那个——上来翻了翻我的眼皮,又捏开我的嘴看了看舌头,对身后的一干漂亮的女护士使个眼色,护士们心领神会,有组织有纪律地撤下所有仪器,再有规律有目的地出了病房。
那医师一路目送护士远去,门关上之后,立刻恢复本性,啪叽坐在我床边,一脸悲痛默哀:“兄弟算你命大,我就今天调来帮着加班,就被我碰上了,你半身血爬到医院也真不容易……”
我被他念叨的想揍他,无奈说不出话,还半身不遂,只好右手指了指脖子。
“我正要问你呢,你得罪谁了,不过下手留情了,日后做做康复训练还是有希望恢复的。”
我忽然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指了指肚子。
他立刻回道:“放心吧,这孩子可真够顽强,扎根在你肚子里茁壮成长,你都这样了他还照样吸取营养……”
我翻个白眼,这他妈的是作诗呢?
指来指去的不太方便,尤其有些复杂的句子不能用手势来完整表达,便要来了纸笔和垫板,放在膝盖上写字。
情况有了大概的了解,郝笙把我丢在了医院门口,让我“生死由命”,显然老天并不打算放弃我,于是我获救了。
现在的问题是声带受了外伤,医师说要先禁声一个月,然后做康复训练,还是能够恢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