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西风乍起峭寒生
京城最大的客栈里,虽已到深夜,一间房里的烛火却依然亮着,一坐一站的两个人,都沉默而严肃,坐着的男子青衣白绦,依旧是一派儒雅,站着的男子也是一身暗色衣衫,俊朗的面上,轩眉紧紧锁,一脸的愁容,这俩个人就是早已进京的处理和夙凌风,潜伏京师,一来便于打探消息,二来也便于见机行事,得知子辰入狱,祥王被囚却不知道人囚在哪儿,贸然行动太过危险,何况二人皆知,凭着子辰的性子,一定会做些什么的。直到那日若颜密探大牢后来找楚离,他们才得知了一些消息,更大的却是惊讶,若颜带出来的话简直就是遗言,而以那样的一种身份进宫,目的究竟在哪儿?那时楚离记得夙凌风只是一声冷笑,冷静的话语却异常清明:“我虽然不赞同萧子辰,但说他贪图荣华贪生怕死我却是不信!大概发生了什么把他逼急了,他这个人行事作风本来就不能以常人之心揣度。”
于是他们等待,等待事情的真相,好在二人都不是那种急躁耐不住性子的人,竟是硬生生等了几个月,看出轩辕鸿若对谁都没有杀意,二人反倒不急了。直到今天早上,看到宫门外高悬的尸体,听见百姓的议论,他们才是真的有些糊涂了:滥杀忠义,残害忠良,柔媚惑主,淫乱朝纲,佞臣会做的事儿,他萧子辰算是做尽了,而且做的毫不避人耳目。
楚离不愿相信,夙凌风却是不能相信。紧锁着眉从下午坐到晚上,夙凌风完全没有倦意,眼神霍地一闪,随即紧皱的眉渐渐松开,唇角撤出一抹笑意,半晌终于抬起头看向立在窗前一动不动的人,缓缓开口:“妙,的确是妙!你家国师大人这一招,不但妙绝而且狠绝!”
满脸异色回过头来,听夙凌风的口气定是猜到了什么,但不着边际的话也的确叫人觉得难懂。起身,把楚离拉到一边坐下,顺手倒了杯茶给他,夙凌风却是不急着解释。
淡然开口说的却似乎是另外一件事:“你不是个笨人,也不是个不敢面对现实的人,顾惜的情况究竟如何?”
“外患虽然暂解,内忧却是不少。”
“萧子辰做了这么多,为了什么?”
“顾惜清平。”
“所以,现在的状况和他的设想相差的太远,以你对他的了解,他会罢手吗?”
“不可能!”
“所以他一定会做点什么。可是以他现在的身份能做什么?人被关押,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
“你是说,他利用这种做法获得自由?”
“这是其一。子辰现在只是个叛臣,他的话几个人会听?轩辕鸿若昏昏沉沉了这么些年,人们对他已经是不报什么希望了,萧子辰如果想让顾惜清平就必须改变这一点,那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偷梁换柱,轩辕鸿若消沉因他而起,他今日回朝本就是轩然大波,再弄这么一招,怕是满朝都无暇去责怪轩辕鸿若了,人们不明所以,他理所应当就是替罪羔羊了。”
望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楚离,夙凌风自然知道他一时难以接受这个消息,未等回语便有接了下去:“这一招看似荒谬却着实有效,我本也不确定,但今日一事却无疑是最好的评注,如果只想保命,何必如此照招摇,他本就是待罪之身,如此一招摇,无异于自寻死路,他不会做这种傻事。”
“那又如何?”终于回过神来,接上夙凌风的话:“就算全朝人都恨他,顾惜就能清明了?”
凤眼扫过楚离有些惊痛的脸:“你是真的想不到还是根本就不想承认?子辰只要在戏都做足了之后找个方法让轩辕鸿若把他杀了,轩辕鸿若就是个诛小人的明君。”声音不大,却足够犀利,夙凌风向来的风格都是一针见血。
闻言的楚离在原地楞了半晌,他不是笨人,这些道理就算他想不到,经夙凌风一点也就什么都透了,只是不愿信,不敢信,不想信。
子辰的这个方法算是最有效的方式,偷梁换柱,把所有的罪名都一肩扛下,给轩辕鸿若的依旧是一个明君的名声,一个清平的顾惜。
轻轻的一声叹息,打断了楚离的思绪,夙凌风自语传入耳畔:“他这又是何必,以他这么聪明的人难道看不出顾惜气数已尽,轩辕鸿若并不是一个适合做帝王的人。”
听了夙凌风的话,楚离站起身来,紧了紧手上的剑,语出冷然:“今晚我进宫一趟,亲口问问他,也许有一丝转换的余地。”
“何必自欺欺人?你们家国师你还不了解?”话出,见楚离神色黯然便复又说道:“也好,也可以问问他究竟是怎样的打算,能劝就试试,好歹也要尽一份力。只是皇宫不比别处,我就不相随了,照顾我一个不懂武功的,倒是累赘。只你一人一切小心。”
望向夙凌风带些关切的眸,楚离心中一暖,缓缓点头:“我知道,你就在这儿等我。”
58、潇潇几叶风兼雨
画屏冷烛,照尽一厢寂寞。珠灰色长袍的男子独坐小酌,自那日一夜后,轩辕鸿若就没再来过,也许是无颜相见吧。他知道,那一晚作戏的,不仅仅是他一个,轩辕鸿若近似蹂躏的折磨方式暴露了那人的不自然,若真的再见,以何面目?
伸手,取过桌上的雕花玉壶,自斟一杯,喝得慢条斯理温文尔雅,自住进这濯浪园,最常做的便是借酒打发时间,若是轩辕鸿若不来,便独酌一夜也非难事。深入浅出权作借着皇宫买醉,却无奈地发现,竟是再难一醉,喝得越多,痛的就越清楚,只能哭笑不得,怎么以前不知,自己竟有千杯不醉的好酒量?轻微的脚步声传入耳畔,眉头微皱,来人显然是用了轻功的,断乎不是轩辕鸿若,他犯不着。
并未急着起身,只等那人近身,反斟一杯把玩,子辰在这人身上并没有感到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