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了,母妃气色还是不错的,就是身子还是单薄了些。舅舅也想看看么?”
“怕是难……姐姐让你联系的宋家的人吧。”
“……”诸月看着川莱。
“那么,她的意思……想必你也是清楚的了?”
“舅舅的意思……”
“呵呵,在我面前,便不必再装了。宋家虽在慢慢走下坡路了,但底子还是在的,联系他们,对你……总是百利无一害。周仲与可君若能真正任你差遣,这宋家便已是你囊中之物,记得了。”说罢,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至于你摔入水中,险些丢了性命这一回,我想着……大约你也听说了风言风语,如何下去的,是谁干的,你应该也是有底。”
诸月眯起眼睛,冷了脸色。
川莱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放于桌上,缓缓,推至诸月面前。诸月蹙起眉头,“这是……?”
“二皇子与梁国的信件,让我的部下无意间截下来了。”川莱扬起嘴角。梁国与洛朝一直是死敌,边疆偶尔争端,但大多都持续不得久,可暗地里还是有些许芥蒂,单凭这个,若往大了说便足以定诸阳私通敌国,死罪。
诸月心头一震,捏起了拳头,他虽恨诸阳,但伤他性命……诸阳干得出,他却忍受不了自己也与他一样冷酷无情。想到这,诸月面无表情地说:“他是我兄长。”
说的,不知是与谁听了。
“兄长?!”川莱像是听得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脸上挂着讥讽的笑容,“你当他是兄长,他未必当你是弟弟……便如同这次所谓‘天灾’。”
诸月沉默了。
“从古自今,成大事者,怎能有妇人之仁!你的太祖爷爷,洛朝的开国皇帝,便是杀了他的叔父,揭竿而起,夺得了帝位;你的父皇,杀了他的同胞兄弟,便是在掌了政权后,也还是将他唯一幸存的兄长也杀了。”
“他人是如何做的我不知,可我只知,他是我兄长。这等子事,诸月断断做不来!”诸月阴沉着脸,甩手起身,站到窗边。
“那么,想想你的母妃罢!”
诸月一顿。
“如何救得了她,只有这么一条路子可走,现今你给人安生,却不知是在绝自己后路。”川莱悠悠开口,瞧着诸月有些触动,略略得意,“如何?”
诸月咬牙未曾应答。
“所谓仁政,对的,是天下黎民。可从古至今,哪一位君王对待对自己有威胁的存在,不都是毫不手软的?不论是有无关系,抑或是……血脉相连。”
“舅舅!”
“诸月,想想看,若是你父皇拿到这封信,会如何做?”
诸月没回答,答案他再清楚不过了——定是死罪。父皇对待这些事,向来果断,手段狠辣。
“他下得了手,所以他是君王;你下不了手,所以……只能当你的皇子。”
诸月脸上阴晴未定,细细思量着。川莱见目的达成,也不再多说,端着茶杯浅酌,望向窗外。院中挂着个鸟笼,里头雀儿身上一抹亮黄,正叽喳跳着,不时啄啄杯中米粒,好不开心。院中很静,风拍着树叶,泛着沙哑的音律,偶然有几个下人大声招呼的声音。川莱看着,缓缓,叹了口气。
茶杯‘噔’地放至桌上,惊醒了他自己,也将诸月惊醒。
诸月撇开头,死死盯着桌上的信封,将它捏住,好半晌,像是终于下了决心,将那信封放进怀中。
川莱冷眼看着,面无表情,没有喜悦,也没有任何惊讶。
“母妃劝告过我,一切要等时机来临……这信,我现今收下,等来日真正需要时,方才拿出,也好就此一招打落皇……诸阳。”
川莱淡淡开口:“随你。”
诸月心中涌起一股极涩的悲哀,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却听得川莱开口道:“诸月,记住了,你是宋家的人,也是皇家的人……这是命。”
诸月扯了扯嘴角,打算扯开一抹笑,却实在僵硬,也便放弃了。瘫坐在他的太师椅上,不再说话。
川莱看他一眼,低垂下眼眸,迈步往外走去,房中气味逼得他要窒息了。
好一会儿,听得门细细吱呀一声,陶凌探了脑袋进来,瞧着诸月的模样,顿了顿,蹑手蹑脚绕到他身后,轻轻给他揉着肩膀。“少爷?”
诸月听得他声音,浑身放松下来,头微微后仰,悠悠叹了口气。
“怎么了……”陶凌也不敢大声说话,轻声问道。
“小兔……人都说生在皇家,自幼享受荣华富贵,可你家少爷我,却是求着能是一个平民百姓,离着皇宫远些儿……”诸月眯着眼,苦笑,“倒是我生在福中不知福了……”
“怎的说这等子丧气话……那么些人求着进宫不得了!”陶凌说着,嗓门又拔高了些,忽的又缓了口气,“少爷瞧着那些个秀女,不是年年争斗着进宫么,少爷总归,总归是比她们好的叻。”
诸月轻轻笑起来,“你倒是拿你家少爷跟这些个秀女比?好大的胆子哩。”说着,拍拍他按在自己肩上的手,和自己掌心冰冷不同,倒是暖的很,指尖微微有些许薄茧,当是干活磨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