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边的男人弹着烟灰站起来，轻咳了一声就有人从外面进来，手里抬着简易的担架，小心翼翼地把司源放上去。
“叶灵生，”在叶灵生走出去的一瞬间，眯着眼吞云吐雾的男人忽然出声，“在这儿，我就是神。”
“叶灵生，我的腿没有感觉了。”
司源仰面躺着，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苍白。叶灵生面无表情地把一堆带血的绷带收拾出去，那把匕首静静躺在一边，光折在上面看起来血淋淋的。
“我替你打了麻药，估摸还要段时间才能缓过来。”
司源半仰起来看自己浑身缠着的绷带，咧着嘴角笑了笑。叶灵生走过来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让他躺回去。
“叶灵生，我是不是快死了？”
司源一反常态地乖乖听了他的话躺回去，说话的语调也是静静的，表情却一直在笑。叶灵生拧眉。
“你不会死的。”
“我这样？”
司源自嘲地伸手指着自己的胸膛，叶灵生不说话，只是伸手帮他把散开的长发顺了顺。司源再也撑不住笑，上扬的眼角慢慢耷拉下来，眼神有点悲哀，就像是很多年前那个小男孩一样。
“明天他们要背水一战了啊……”他转头往帐子外看了看，叶灵生收回去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叶灵生，你带我走好不好？”
8.
“叶灵生，你带我走好不好？”
他转回头看叶灵生垂下来的眼角，说话的声音软软的又有点哑哑的。
“好。”
“两个时辰之内，带我走好不好？”
司源慢慢伸手去拉他白褂子的衣角，攥在手心里，一直盯着他。隔了很久，叶灵生才抬起眼睛来看他。
“我会死的。”
司源咧开嘴角笑得很丑，声音哑得隐隐带了哭腔。
“好。”
“我在这里等你。”
他没有给叶灵生犹豫的机会。叶灵生深深看了他一眼，停了很久，伸手在他额头上探了一下，转身出了帐子。几乎是瞬间，原本守在帐外的士兵端着枪闪身进了帐子，尽职尽责地守在门边。
“喂，”司源慢慢坐起来，声音懒懒地拖长，“我困了想休息，你在这里很影响我，你出去好不好？”
那士兵忽然涨红了脸，看着他的脸迟疑了两秒又很快挪开视线，司源这才认出他似乎是前两天守在将军帐外的那个士兵。他涨红脸害羞的模样让司源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士兵窘迫地低下头。
“喂，看在我让你舒服过的份上，让我睡个好觉吧，以后准得报答你的。”
司源咧着嘴角笑，那士兵犹豫了片刻，转身出了帐子。司源原本笑着的眼迅速降了温。
时间不多，他必须好好把握。
那把匕首就躺在一边，上面浸透了他的血，干涸了之后变成一道道难看的花纹，叶灵生出去的匆忙忘记处理它。司源伸手把拆大腿上缠着的绷带，叶灵生包扎的时候打了死结，解起来很是麻烦，他索性抓过那把匕首割开绷带，里层的绷带已经浸透了血，因为刚包扎不久，还是半干的状态，所以拆起来省了很多力。破碎的布条下面是长长的豁口，被细心地缝合了起来。将军是使刀的好手，扎在大腿上的几刀造成的伤口在过度激烈运动之后撕裂成了一条长长的裂口，深，但是没有割破大血管，所以不致死。
司源忍不住苦笑，心想是不是该感谢男人丰富的经验，让自己免却了很多麻烦。麻药的效果还没过，他一边拿匕首割开细细密密的线一边扯了一大卷纱布垫在腿下面防止血弄脏床单，摸伤口的时候已经察觉不到痛，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抚摸砧板上的猪肉。已经不怎么出血了，伤口的肉呈现一种粉白红夹杂的颜色。他必须加快动作，麻药的时长效果不能确定，或许在某一瞬间他恢复了知觉之后会痛得死过去，那一切都白搭了。
最后一段线被割开，伤口开始慢慢涌血，司源把那把匕首顺着伤口的方向比了比长度，咬牙伸手撑开已经撕裂的伤口，慢慢把那把匕首斜斜地塞了进去。
那是一把不长但异常锋利的匕首，长度恰好和腿上的伤口相符合，刀尖向外，尽量避免造成更多的失血。叶灵生给他的麻药量比较大，应该是在缝合的过程中怕他忽然醒过来受不住疼。司源找了一边的纱布把伤口边缘的血轻轻擦掉，没有时间缝合伤口，那把匕首嵌在肉里让缝合的难度大了很多，他索性用沾血的纱布把伤口缠起来，一圈一圈直把脚裹得像猪蹄,松松地打了个结，一拉就能全散开。确定白色的纱布面上再不见渗出来的血的影子之后，他把手擦干净，收拾干净了周围的东西他慢慢躺平，拖长了嗓子懒洋洋地叫外面的士兵。
“什么事？”
端着枪的士兵慌忙冲进来，脸还有些红。
“送我去将军的帐子。”
司源笑了笑，挥挥手说。
“将军嘱咐让你好好静养。”
“我说要过去就过去！”他狠狠瞪了那年轻的士兵一眼，伸手在自己额头上擦了擦，放软语气说，“我睡不着。”
“你静躺一会儿就……”年轻的士兵显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司源啧了一声，瞪他。
“你送是不送？”
9.
“你送是不送？”
那士兵沉默了片刻，伸手把他抱起来。刚才因为注意力都集中在腿上了，所以没有察觉到肋骨和脊椎痛得像要裂开。还有他的背，像是被生生剜掉一块肉一样，可能是怕他的上半身失去知觉太久，所以叶灵生给他背上周围的伤口用的麻药量少了很多。他痛得脸都皱成一团了，又怕被士兵看见，只能干脆把脸埋在他肩膀上，长长的头发几乎盖住了他骨骼舒展的背。冷汗一点一点冒出来，浸透了发根之后就往下滴，等到靠近了将军帐子的时候，他的头发湿了一大半，脸色发白，嘴唇被咬出了血。
“将军在休息。”
士兵抱着他刚走近就有人阻拦，司源转过脸冷冷瞥他一眼。
“这么说你是不让我进去了？”
那人忌惮将军对他的专宠，顿了一下，语气软了下来。
“但是将军吩咐过他累了。”
“哼，大不了到将军兴师问罪的时候我就全担了责任说是我强迫你们的么。你这样在门口拦着我，我这心里还真他妈的是不乐意。我一不乐意就会干出点什么事来，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我还真不能保证。”
那人明显迟疑了，停了片刻让了身。士兵抱着司源走进去，刚要掀帐子就被司源叫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