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春有些愣,给我?
风流说这是很早以前他随师父去稻香村玩的时候捡的,觉得好看,可他不会吹,就和小时候玩的东西收在了一起,一收就是许多年。
花春伸手接了过去,仔细一看,这笛子有些特别,乍看之下更像一支牧笛。
怎么突然送我这个?
风流挠头一笑,之前就想送你,老忘记。
怎么想起来的。
我怕我走了,你也走了,送你这个,风流到这又多了几分认真,你可得放在包袱里随身带着啊,不能忘记我。
花春没想风流还担心这个,一时竟无言,只觉得手里突然就沉了,又像在他心里栓了点东西。
花春看着箱子里的物件,问了句废话,这都是你小时候的东西吗?
对,你可别告诉别人我埋哪了啊,还没人知道呢。
花春瞅着那俩酒坛,有些好笑,你从小就喝酒吗?
风流就知道他好奇什么,也笑,小时候不喝,这个是后来放进去的,不过里面不是酒。
风流说着就把坛子口揭开,给花春看。
花春傻眼。
竟然是两罐钱,一罐铜板一罐碎银,把坛子塞得满满的。
风流看起来特别自豪,说这是他近二十年的所有家当。
花春目瞪口呆,喃喃难怪那么多人奔着丐帮来了。
风流说那些人跟他不一样,他这不光有要饭的,还有给有钱人跑腿办事儿的,帮里赛鸟奖的,跟伙伴打赌赢的,帮人干活人给的也在这里边。
花春听得有些感慨,却也不解,那你都埋着,给土地爷花?
不是他想说,风流那几条裤子差不多都磨烂了,光是他给打的补丁一个巴掌都不够数。
我自己不花可以给我媳妇花嘛。
花春就明白这钱为什么至今还埋着了,就风流这欠打的x_ing子,估计还得再埋几年。
风流一边把坛口扎回去,一边说,春花你要以后在外面过的不好,就来桃花岛吧,反正你也知道钱在哪,当然你要能在我们这开个医馆就这么住着肯定更好了。
花春把笛子收进包袱,没当回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大夫虽然清汤寡水可还不至于饿死,留着给你未来媳妇吧。
风流盖上箱子,听了这话半天不吭声。
花春有些奇怪,以为自个儿说了什么风流不爱听的,回头一瞧,风流正直勾勾盯着他看呢,脸色复杂的。
怎么了你?
风流不答,抱着箱子出去了,临走又补了句,春花,我刚是说真的。
花春反倒不明白了,我没说你开玩笑啊。
风流的口气突然就哀愁了,你怎么听不懂呢?
啊?怎么没懂?
我就想说你当我媳妇好不。
花春脑袋嗡一下就大了。
你说什?什么??
风流可算豁出去了,一本正经又说了遍,当我媳妇。
……你先出去。
春花!
闭嘴,我安静会。
风流就出门了,埋完箱子也没回来。
风流在门前树上坐了一宿,天蒙蒙亮,门开了,花春背着药箱行李,没发现树上有人,在门前站了好一会,走了。
风流知道,那是码头的方向。
风流也知道,不管自己说不说,花春都是会离开桃花岛的,早和晚而已,莫问和他十几年朋友,他也是说走就走了。
他只不过是不想,让自己的存在无足轻重。
而他想了这许多,唯独没想到真当花春走的时候,会比预想的更难过。
大风你怎么了今天。
媳妇跑了。
啊?花大夫走了?啥时候的事啊。
今天,不是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他?
岛上的都知道啊。
啥???
你唱歌的时候几个堂的人都在坡底下练功呢。
第十六章
十六
花春一个人回了长安,跟莫问牵了马,莫问问他不留几天?他没答应,问他要去哪,他也答不出来。
莫问看得出他有心事,也不多话,说他也挺久没回万花谷了,不如回去看看。
花春心想也是,横竖没别的地方想去,回师门清静清静也好。
诶臭风流呢,他怎么不来了,真跟我生气啊?
他有事。
这样啊,真可惜,过几天要出兵了,我还想他要来我们去打个猎呢。
花春一怔,你要去哪?
黑龙沼有情况,估计去两个月吧。
花春一寻思,风流也在那,没准你们能遇上。
他在那?真的假的。
送粮Cao去了他,路上呢。
哎那可好,哎你怎么不去?
花春就想风流也是这样,每回干嘛,总要问自个儿去不去,为什么不去,真不去吗,那时候还笑风流黏人,现如今想想真的是别有心思。
花春?跟你说话呢你还走神。
花春说不清,理还乱,你去打仗,我去做什么,又不是游山玩水。
你不是大夫吗,怎么说也能帮帮忙啊,你这医术我还信不过吗。
花春犹豫半天,还是没法答复,我想想吧。
莫问便没追问,只说那就住着吧,想清楚到底去不去再走也不迟。
这回花春答应了。
花春其实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想,男子汉大丈夫,去或不去不过一句话的事,他也不是怕,只是一想到万一如果要是真的碰上了风流,他该说什么。
风流跟他说那话的时候他更多还是受到了惊吓,那阵冲击一直到现在才缓过来,冷静想想之后又心乱如麻,非常复杂。
他好像没法达成风流的希望,可他也不想失去风流这个朋友,这事又不能找谁问,一个人憋在心里着实太难受。
这还没捋清楚呢,风流就到梦里找他来了。
那梦还挺可怕,俩坐一块吃饭,风流问他去黑龙找他不,一问就没完了,抱着他脖子跟勾魂的牛头马面不撒手,找他吗?去不去?去吗?找他吗?去找他吗?不去找他吗?绕梁三日余音不绝,花春吓得一睁眼差点滚床底下。
隔天莫问问他想好了那,去不去,花春下意识一个激灵,点头如捣蒜。
去去去去去。
莫问就奇了怪了。
黑龙沼这地呢,说起来就一个字,毒。
毒沼,毒雾,天一教长年驻扎此地,饲养的毒尸遍地开花随处可见,自从和南诏军搭上伙之后更是明目张胆肆无忌惮,不管唐军还是百姓,只要是活的,见着就抓,扔到毒沼里洗一洗,拎回去塞桶里泡一泡,炼一炼,新的毒尸就养出来了,其过程之残忍令天下人发指却又无可奈何。
比起南诏军唐兵显然更忌惮这类异族,为此不少江湖出类拔萃的能人义士都前来助唐兵一臂之力,两下僵持才保得一方平安。
花春不是第一回 来黑龙,早年在这当过半年军医,也算有些熟悉,只是头一回在这地方看见这么多同门,不认识的师弟师妹不说,就说认识的,三个师兄两个师姐,还有个小师弟,竟然都到齐了。
花春心里顿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必然是此地出了大事,才有这一干同门前来相助。
大师兄看到花春也有些惊讶,花春行踪一向不定,常年不知去向,没想会在这碰上,想来师门之间缘分还是不浅,特别是在这种关键时刻。
再说花春,纵然曾经在这呆过半年,如今也得为此地的变化感到无措,荒山野岭漫天大雾,除了镇守的士兵几乎看不见一个活人,比起阎王殿还来得骇人。
一番了解后花春总算弄明白莫问口中的有情况究竟是什么情况,南诏军有异动,唐兵出了内j-ian,为数不多的水源出了问题,饮水者肠穿肚烂,触水者皮r_ou_发臭,长疮溃烂,深可见骨,怪的却是饱受折磨无法死去,痛极狂x_ing大发敌我不分,与毒尸如出一辙。
师弟,我一会得去分营支援,你且替我接手一批伤患。
好。
有个叫风流的你多留意,重伤患不可疏忽。
你说叫什么????
第十七章
十七
花春直到看到军医营里躺着的风流才相信自己亲耳所闻,也许太过震惊,也许太难过,花春半天回不过神,缓过来时呼吸都开始疼痛,喘不过气。
风流原在熟睡,不知为何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看见面前的花春,愣了愣,又咧开嘴笑了,真的假的,我才梦到你,就看见你了。
那一刻花春竟想流泪。
风流从脖子开始浑身上下已经没一处好地儿,穿着条裤衩,赤条条躺在那,皮上长的毒疮和着药汁往外流脓,散着股腐r_ou_的恶臭,触目惊心。
这下花春是真的眼眶一酸,咬着牙终于让自己能说出句话,疼吧。
是有点疼,你别太靠近我,臭。
花春压着心里汹涌的情绪,手有些发抖,好几下才把药箱打开,不是你臭,这本来就臭。
风流想拉他的手稳稳,一伸手看见手背上的疮,又缩了回去,你别害怕,他们说现在有干净的水了,不会再有人这样了。
别说话。
花春将药缸里泡着的帕子捞出来,拧掉些药汁,抬起风流的手开始擦洗。
风流嘶了一声,眉头就皱,春花,有点疼。
忍着。
我总感觉好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