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皮也是有家的,这俩泼皮敢拿砖头砸徒小三,家里还算海盐有些名气的乡绅,一个姓马,一个姓史,成天没事就在街上逛。自从徒小三两次大败倭寇后,这俩人就憋着心气儿的想着,男子汉大丈夫,就当如林将军(徒小三)这般才是啊!
原本,俩人就想着,如何要立个盖世奇功出来。
别人想立功,不是行文,就是行武,这俩人脑回路颇是与众不同,他俩要效仿古时游侠儿。好吧,他们觉着自己是游侠儿,其实在街上百姓看来,可不就是个泼皮么。还觉着俩人脑子有问题哩,有些人是家里境况不大好,自己又懒,游手好闲去做了泼皮。这俩人,家里境况都是不差的,竟放着正道不走,成到在街上与一伙子游手好闲的在一处,这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
结果,还朝海盐的大英雄林将军(徒小三)砸砖头,这样不务正业的小子,就该投到大牢里去吃牢饭!
至于被剃秃头啥的,剃都剃啦,秃头就秃头呗,哭个毛哟。
原本,因着近来比较缺钱,林靖就想出个发财的法子,说来,这个法子,很为正经读书人不屑。那就是,但凡牢里那些个犯事的犯人,只要不是些恶心罪过,那是可以用银子来做保释的。当然,林靖要价比较高,高到什么程度呢,如马、史这样在海盐算大户的,一听说那价钱,也不打算赎这两个不孝子了。马乡绅原本同林靖有些个交情,当初林靖第一次主持抗倭时,马乡绅那是带头出人出力的支持。如今,自家小子办出拿砖头砸徒小三的事,马乡绅颇是没脸,可家里婆娘哭哭啼啼个没完,马乡绅想着叫这小子吃两天苦头再去捞人。结果,林靖就弄出了保释银制度,而且,明码标价。原本,凭马乡绅与林靖的交情,减免些也不是不可,只是,马乡绅何其会做人。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林将军(徒小三)李文书(林靖)这明摆着是缺钱,才有这保释银之事,若他在这时候去讨价还价,就不识趣了。
结果,这么一耽搁,儿子就被剃了头,还要发作苦力。
马太太急的满嘴燎泡,直接找上婆婆去哭诉了,然后,婆媳俩一道,立逼着马乡绅去把人接回来。马老太太还说,“甭管多少银子,就是倾了家,也得把咱们圆哥儿给接回来。再不能叫孩子受那罪去,他如何受得住哟,我可怜的孙孙儿哟,你咋遇着这么个铁石心肠的爹哟~”老太太就这么一韵三唱的既心疼了孙子又骂了儿子。
马乡绅给骂的满头包,都揣着银票到衙门口了,然后,遇到了史大户。俩人一碰头,都是一张衰脸,而且,都是为了各自的儿子。干脆俩人也不急着赎儿子,先去茶楼吃杯茶吧。说来,马史两家都是海盐县有名有姓的人家,两家还有些拐着弯儿的亲戚关系,而且,这亲戚还不远,史大户的二婶,就是马乡绅的亲姑妈,所以,俩人平日里也以兄弟相称。再加上两家的孩子也很好,这不,连祸都一起闯。史大户气道,“真没脸来,原我想着,那小子这么想当兵,走个门路也把他送去营里。可他干的这事儿,真不怪当初人家林将军(徒小三)把他刷下来,人家林将军是好眼光啊!”史大户说句公道话,人家招兵是为了打仗,就他家儿子这个,一个不乐意就敢拿砖头砸上官,不怪人家不要。将心比心,搁自己,自己也不要啊!
马乡绅叹道,“谁说不是。我们老太太,硬逼着我来捞人,要我说,多叫他们吃些苦头才好!”给史大户续了续茶,马乡绅道,“你说,这人跟人,怎地这般天差地别。看我那小子,自小锦衣玉食的养这么大,身高八尺,膀大腰圆,论文,没能中个功名,论武,去当兵人家都看不上。”马乡绅说着就愁上心头,尤其是自徒小三林靖二人来了海盐后,马乡绅越发觉着自己教子无方哪。明明人家也正年轻,看人家,能文能文,能建功能立业,人家父母怎么养的啊!咋养出这么出众的孩子啊!马乡绅真是好奇死了。
马乡绅这么一感慨,不说别人,史大户颇是心有戚戚啊!
俩人简直要心有灵犀啦~
俩人这么说着话,要说,人跟人,就怕比啊。有徒小三林靖这俩一武一文的在海盐县比对着,九成九的人都属于碌碌无为的啦。好在,马乡绅史大户倒不至于想让儿子跟人家俩人看齐,马史二人想的是,纵儿子不及人家有本事,也不能是这么个惹是生非的二百五啊!
马乡绅突然就心下一动,马乡绅一拍大腿道,“原是想拿银子赎这小子出来,跟马兄你说了这半日的话,哎,这么赎了他们出来,无非又是去惹事,又有何益!以前年岁小,还能说心x_ing未定,现下都这个年纪啦,眼瞅就要娶媳妇了,还是吊儿啷当没个正形。再这么混个五年、十年、十五年、二十年,接着一辈子就这么混下去了!我上辈子不修,修来这样的儿子,可这辈子既做了父子,就不能不管他!”
马乡绅一咬牙,拿着赎儿子的银子求见林靖,林靖对待本地乡绅还是很温和的。他也以为马史二人是来赎人的,林靖还想着,这俩人平日里对于抗倭之事很是支持,而且不是空口白牙的支持,都是出钱出力。若是二人出面,就把那俩少爷教训一通放了算了。
结果,没想到俩人双手奉上银票,还不要求放人。马乡绅更是咬牙切齿,“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我听说,牢里现在许多人都去建房舍做苦力了。大人只管使唤他们,就是拘役期到了,也不要放出来。拜托大人了。”
林靖简直目瞪口呆,一时,方摸着下巴感慨,“也就是亲爹,方有此苦心哪。好了,你们的心思,我晓得了。这样吧,为期一年,一年后,再让他们回家就是。”
二人奉上银票,还千恩万谢了林靖一番。
林靖都与徒小三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徒小三与林靖都属于无父母缘的一类,林靖是完全没见过父母的面儿,徒小三想到自己亲娘一生命苦,他现在也算有出息,只是父母却是无缘享受。可在这父母缘上,徒小三觉着,他较他家阿靖还是强些的,他起码见过父母的面。徒小三想到马史两家的两个二百五,不禁道,“你说,这老天爷是不是不长眼啊。这种二百五竟然样样有这么好的父母。”
“要按你的意思,人家二百五就不能有好爹好娘啊。”林靖直乐,“非得有好爹好娘,爹娘心胸宽阔,宠爱孩子,孩子才能二百五起来。”
徒小三感慨,“要不说傻人有傻福啊。”这样的傻子,偏生父母双全,家里宠爱。
殊不知,现在俩大傻子还不晓得以后要面临的悲惨人生哪。史小六一径哭自己头发,他最爱惜的就是自己那一头乌羽般的秀发啊!现在一根都不剩了,史小六嚎的,整个牢里的人都没睡好,要不是他家在县里还算大户,非得叫狱霸收拾一顿不可。好在,出去盖了三天屋舍后,史大六就顾不得嚎他的头发了,他累的,手指头都动弹不得了,哪里还记得头发不头发的事哟~
第223章
徒小三林靖如火如荼的募兵,金陵漕帮穆大当家亲自来了海盐。穆秋亭也是一幅好气派,虽则是在野,但漕帮也是有名帮派,等闲官员也会给漕帮些个面子。
林靖亲自相迎穆秋亭,穆秋亭远远望见亭里的一行人,直接下了马,疆绳直接甩给了身边的侍从,大步上前,握住林靖的手,笑道,“贤弟如何还要出来相迎,折煞老哥我也。”
林靖使劲与穆秋亭握了握手,笑,“做弟弟的来迎一迎哥哥,还不是应当。”
“诶,你现在是官身,这么迎我个平民百姓,叫人见着该有闲话说了。”
“难不成,做了官便连兄弟都不认了?”
俩人手挽手的在亭子里休息片刻,便各自上马,进了海盐县。穆秋亭见海盐里行人来往繁忙,而且,又是兵又是民,很神奇的是,治安竟然很不差。
穆秋亭道,“头一回见贤弟,就知贤弟是个有能为之人。去岁,听说贤弟在海盐两次大胜倭匪,哥哥虽是远在金陵,也为贤弟高兴。更为能结交贤弟这样的人物自豪,哥哥脸上有光啊!”
林靖道,“易地而处,哥哥一样会拿出x_ing命来跟倭寇拼命的。江南百姓,哪个不深恨倭寇呢。”
俩人说着话,便到了将军府,正经四品武官的大门,不过,一进去,又觉着,这咋又是五品官员的宅子啊。穆秋亭难免道,“林将军(徒小三)太简朴了。”
林靖道,“自去岁就不停的打仗,仗打完,咱们胜了自然高兴,可也有不少士卒牺牲的。朝廷的补助有限,人家都是家里的大小伙子,这么战死了,咱们不能没个表示。还有上上下下的,这么水里火里的,咱不能亏待了人。衙门的银子就先给将士们发了补贴,什么样的宅子不是住,改个大门儿便罢了。”
穆秋亭道,“林将军(徒小三)真乃仁义之人。”
林靖笑笑,心说,待你见了我三哥就不这么说了。穆秋亭与徒小三当年,还算有些个拐着弯儿的过节。所以,当初去金陵,林靖没叫徒小三去,是自己亲自去的。
穆秋亭过来,倒不全为了生意,私盐的生意不算大事,漕帮做惯了的。穆秋亭眼毒,当初他也就觉着林靖有学问还挺懂义气,因爱才之心,想留林靖在金陵。结果,人家林靖没答应。穆秋亭也没勉强他,让穆秋亭没想到的是,林靖与这姓林的(徒小三)来了海盐,这才大半年,这姓林的(徒小三)就由买来的千户用实打实的军功升到了四品副将。
这可不是寻常本事。
穆秋亭是想着,过来拜访一下林副将(徒小三),提前结交一二。林靖自然也很好,不过,到底是人家的副手,穆秋亭这次来是想见一见真佛。
穆秋亭把想跟林副将(徒小三)问好的事说了,待侍从上了茶,林靖打发闲杂人等下去。穆秋亭也打发了身边人下去,他那身边人还有些不放心,穆秋亭道,“我跟我兄弟说两句私房话,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林靖笑,“我大哥武功盖世,我是全无拳脚,你是不放心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