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其根本,竟是为了贺回琛。
这个事实让他更加懊恼,好像他往石头上刻字,数年风雨沙尘扑打掩盖,往那石头覆上多少难以去除的自然施加的壳,只要一经剥离,深深凹下去的那些痕迹依然熠熠生辉要扎伤他的眼睛。
那石头刻的赫然就是贺回琛的名字。
舒盏去了医院,到了以后在门口停了脚步。他为自己每每潜意识里的不由自主头疼,贺回琛和仁昌全说话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他额角一跳,躲到一边去。
“挺行啊,大难不死”,仁昌全的声音。
“人长的帅老天都不让我死,”贺回琛接过仁昌全给的袋子,拆开来看,嘴里笑骂,“我刚醒来你就整一堆字给老子看,真不是东西”。
“你要不看也行”,仁昌全一把抢过,拉椅子直接坐下,“我就直接告诉你。”
“那个程楠,问题其实不算太严重的,按理来说那样的疗养院设备还有医护,普通症状的个十年的也就治好了。但是……”
贺回琛听出话里倪端,一挑眉,“你能直接说吗?最烦你们这些高端知识分子,我脑子是比不上你,但是上学时候好歹也拔尖,我们家舒盏的数学都是我手把手教的你知道吗?瞧把你嘚瑟的,就你有嘴能嘚啵,说个话得抑扬顿挫声东击西你唱三十六计呢?”
舒盏纳闷,有这么一回事吗?他怎么记得一向都是他嘲笑贺回琛直到某一天对方解出来一题他算了很久都没算出来的题后,相当趾高气昂地各种法子旁敲侧击让自己求他教。
仁昌全哭笑不得,“我没歧视你的意思啊,我交朋友只看脸,”末了补一句,“不看智商”。在贺回琛抬起手前急急忙说,“我怀疑汤迟简使绊子。”
舒盏猛地攥住了裤腿。
“按你说的,他不是真的舒盏弟弟,那么一直坚持说他是舒盏弟弟的汤迟简要么有意为之要么真的就是那么以为。错认了就算了,可是现在摆在眼前明明治个几年就能好的人愣是拖了这么久。在对病人这一方面我不掺任何感情色彩,你有办法就去把他那里的医护给我挖来。”
贺回琛吸了一口气, “你当那里是北区呢?我想干嘛就干嘛。”
“起早你要去那里的时候我看你挺嚣张啊”,仁昌全怼了他胸前一下,“无所谓,我现在把他治好就没问题了。要不你问问你二叔,是不是认识这个人。”
“不想”,贺回琛沉着声,“汤迟简要是故意的,那程楠绝对不简单,要是刚好就是二叔以前的人还玩个球?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二叔,心思比谁都重,他自己肯定藏了一批人私下干了什么没让三叔和贺俞知道,他们不知道也就罢了,我现在也没能搞到确切的资料。”
仁昌全点头,“你好好养病,你其他地方都是皮r_ou_伤,头上也是蹭破了。肋骨那里伤了点骨头,你注意些——x_ing生活先停了”,他嬉皮笑脸地,“也就一两月别想了吧”。
贺回琛眉毛一拧,抬手拿起水果砸他身上。
舒盏往后移了几步,转身离开。
生产线的基地问题蔡商成处理好了,这又是半个月过去了,等他回去,贺回琛已经回和舒盏的那个房子里。
贺回琛回贺家一次,和贺容打招呼。贺容显然挺开心,招呼做一些他爱吃的菜一块喝酒,贺回琛摇手拒绝。
“二叔,我最近不喝酒。”贺回琛将身体放舒盏,倚靠着沙发,垫了个枕头在背后,“受了点伤。”
贺容顿时有点紧张,担忧之心赫然于表,问他是哪里。
贺回琛指指肋骨,“没大碍。我就是太久没回,回来看看您。”
他对贺容的时候像个普通的晚辈,只是相比之下,那点匪气和不好招惹永远遮掩不掉。但来了贺家后,贺容对他却是唯一算得上不错的,至少不会像贺俞不把他当人。
贺回琛有一次候在门口,贺俞和贺容在屋子里,他从掩着的门缝看去,贺容侧对他,对身边的一个男孩说着什么,突然将他的头发抓住往桌角撞去,神情不变十分怡然。贺回琛那时候刚来不久,看得心中一跳,却被贺俞叫进去,不记得回答了什么,贺俞冷笑了一声顺手就要掐着烟摁在他手臂。
那是他很熟悉的动作,很熟悉的温度,贺俞对他做了很多次。有时候还会言之凿凿,“你也算贺家人生出来的种,也该受点敲打。”可他分明记得贺俞对贺家几个正孙倒是像个正常的长辈。
于是贺回琛只抿了唇,那预想的温度却没有落在他手上。
贺容拦住了贺俞。这足以贺回琛记着他的好很多年,而且贺容确实没直接做太伤害他的事情,所以相比其他人,贺容还能在贺家住着,安享晚年。
后来贺回琛弄死贺俞后,让贺容继续住着。两个人的关系也就像最普通的一对叔侄,可能是懒得争斗,也可能是年纪大,可能更在意亲情。贺容膝下无子,越来越把贺回琛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贺回琛念及此,就成了唯一回贺家的理由。
贺容犹豫地问道是怎么伤的,他暂时想不到有什么人还会对贺回琛下这种手,毕竟贺家根基很稳,内斗早就停止多年。
贺回琛摇摇头,示意他不用担心。而后讲了一会儿话,贺容问他回家住吗,贺回琛起身说不用,便回自己房子里去。
回去的时候舒盏正在学做熔岩巧克力蛋糕。
贺回琛靠在门边,双手交叠在胸前,不满地说,“你不知道病人要少吃多糖高热量吗?”
舒盏头也不转,“又不是做给你吃。”
“不是我吃你还想给谁吃?!”
“我吃一半,扔一半。”舒盏将蛋糕从烤箱里拿出来,一边转头看菜谱,端起来细细地看,“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他毫不气馁地用料理刀挖了个洞,把巧克力酱放上去,然后给自己切了一块,刚要挖一勺,被贺回琛抢去了。对方咬了一口,煞有其事地咀嚼,皱着眉头说,“我觉得……”
舒盏不理他,又切了一块,自己要品尝,随口问,“你觉得什么?”
“我觉得不够甜”。
舒盏尝了一口点头,“好像放少了糖”,苦恼地歪着头自言自语,“那怎么办呢?”
话音刚落,贺回琛便低头在他唇上偷了一吻,带着巧克力蛋糕的s-hi润和馥郁香味,他们的唇边还有蛋糕屑,干涩单纯的一吻完毕,两人都像偷吃了蛋糕的棕熊。
“我觉得现在够甜了”。贺回琛正色道。
“我觉得现在好像变质了”。舒盏认真道。
第25章 节
舒盏很是耐心,他等到贺回琛伤好了差不多了,等到仁昌全频频报告舒楠的情况。期间贺回琛也陪舒盏去看过舒楠几次,确实状况好很多。
毕竟贺回琛威逼利诱让仁昌全加了猛药,尽管仁昌全再三强调急不得,这种要循序渐进。贺回琛用他新看上的楼盘威胁他,是不是这也急不得。
仁昌全妥协了。
舒楠现在的状况时好时正常,好的时候会像个正常的这个年纪该有的清醒,不过状况维持不了几分钟,这是听医护说的,他们去的时候要么就是他在接受治疗要么就是还是以前那样。
舒盏夜里睡不着,想出去走走,贺回琛没说什么,随他去了。
走到院子外,他听到后头一个迟疑的声音,“舒盏?”
回过头正是方可茸,这里人不是很多,静谧夜里显得他的小卷毛异常可爱而有生机,对方穿得很简单,抱着一只狗正和他打招呼。
卷毛和狗的卷毛交相辉映,方可茸眼睛在夜里亮得过分,颊边的小酒窝衬得他整个人十分可心可人,舒盏不由自主地挂上了点笑意,也冲他打招呼了。
“你住这里吗?”方可茸摸着狗狗的头,示意它看看面前的人,狗并不给他面子,他也不气馁,只嘟囔嘴。
“也不算,至少这个地方是住这里。”舒盏见狗狗可爱,也伸手去逗。
“和你那个很重要的人吗?”
舒盏的手顿了顿,没有回答。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说,“这么晚了你才出来散步吗?”
“都怪贺新恒,我们今天回家超晚的!我都跟他说了要早一些,他还是叽里咕噜这么晚……”方可茸不住地抱怨,看见舒盏疑惑才解释,“我男友,贺新恒”。
这么巧,都一个姓……舒盏腹诽,却顺口把想法说了出来,方可茸眼睛一亮抓着他胳膊,“你男友也姓贺吗?”
“不是男友”,他首先纠正道,但是很快觉得没理,红了脸颊,被方可茸捕捉到,一副憋着笑不拆穿他的样子。
“好巧啊,我说和你很有缘的。这个姓在这里很少见诶,新恒他们家……”说到这里他看了看舒盏,随即摇摇头,“应该不是。”
“不是什么?”
“肯定不是一个父姓。”
方可茸摇头的时候耳环曳曳地闪光,看起来像极了他抱的动物,舒盏忍俊不禁,好似哄孩子,顺着他讲,“为什么这么笃定”。
“贺家除了被送出国的,其他正孙我都见过的,都不喜欢男人。总不可能是那位侧孙吧?那我确实不了解了。”
舒盏顿时被泼了冷水似的,僵住了脚,“你男友是平城贺家里的正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