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不再抽烟,扬之与我也隔着这么久那么远的沉默。
“小哥,这个故事就拜托你了。”扬之微扬起头,像极了年少时的样子。
窗外雨渐渐息了,夏天的浓绿让人有种被掩住了口鼻的窒息感。我敲出最后一行字,他们找到尹红时,那雨也是刚刚息的吧。
——第二节·完——
第三节
第一章 李子豪第一
李子豪这个名字一般除了老师点名外,基本上没人敢这么叫我。
跟我混的都叫我豪哥,不跟我混的见了我的名字也都要沉默。
只有扬之叫我李子,然而他也已经很久没叫过我了。
“我叫你李子吧。”他坐在操场后面的棉柴垛上,夏夜的蝉声叫得嚣张,而这嚣张反倒滤去了太多尘世的声响,一度我觉得夏夜的清爽是被蝉声这层外壳保护起来的。
“为什么?”我仰卧在他身旁,蟋蟀似的摇动嘴中的草穗,突然很感兴趣。
“你那帮兄弟每天豪哥长豪哥短的,那个豪字不知沾了多少人的口水,”扬之回头看我一眼,“所以呢,就叫你李子吧,那地儿还算干净些。”说完他笑,浅浅如月弯。
那时我笑,我想他总有动听且古怪的理由。夜风轻叱如他一贯在我耳边的低语,世界就这么不走也不停,连月亮都倚在柴垛上,不走也不停。
现在我仍笑,笑着笑着我的眼泪就下来了。那个名字他叫了我五年,而如今他都已经两年没这么叫过我了。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孩子,热爱脏话与武力。仗着人高马大,总喜欢一大力金刚掌把人小朋友拍成哀鸿遍野状。我爹忙着人前人后地鞍前马后,为了他所谓的比我妈重病都重的事业。我在小学就一直被问题少年这个招牌所拥戴,我们倒也惺惺相惜,为了不忍与其分别,我被该死的小学留了两次级。记得五年级那会儿,我们新来的班主任让我站起来回答某个问题,我不会,也懒的搭理他,更不用说站起来了。他凌波微步走到我面前,双手叉腰做泼妇骂街状,非要我站起来不可。我就站起来了,我站起来是有原因的。我看到他眼球最凸起的部位掠过一道惊惧的光,他能不惊惧么,我站起来高他足足一个脑袋!
但现在没人敢留我级了,我爸却也的确掮起了他忍辱负重的事业,在我上初中时做了我们本地的银行行长。我继承以往的江湖风格、铁血政策,把热爱脏话与武力这句动宾短语又增加了个宾语,那就是马子。彼时我在校园里漫步,后面是我管它衷耿还是狡猾的小弟们,就跟学校是我们家开的便利店似的,而我,只不过是例行惯例,在我的土地上巡视而已。
而多少年幼的郑重放在此时的口吻里,都不过是一句胡闹的儿戏。
青春期前看古惑仔,染发、墨镜、纹身以及以“他妈的”为发语词和句末语气词,奇怪于每个纯爷们口中与身边那个让他们豪情万丈、浴血红尘的“马子”。我问二毛为什么他们叫女孩子“马子”,二毛这狗日的嘿嘿地笑,说,马子是用来骑的。我问怎么骑,二毛依旧嘿嘿地笑,底下偷偷塞我一个纸包。我打开看,差点将鼻血喷这狗日的一脸,丫不知从哪儿搞来这么多A片。后来我琢磨,这东西用来做启蒙教育是不是太超出大纲要求范围了。然而我是个从来就不在大纲要求范围内的孩子,我的纹身也只是我自己来划而已。
我很快有了我的马子,我也很快把她骑在了我的胯下。说实话我并不喜欢她,我只是觉得别人有的东西,我也得有不是,要不然,身为老大岂不是太不像样子?!多年以后我回忆这些what a fucking yesterday,我觉得自己混蛋的就像一个真的混蛋一样。
丫是个处儿,特难搞定。我虽不是处儿,却是个雏儿。而且从来这学来的东西最难以致用,那马子在我的身下杀猪似的嚎叫,我不耐烦了,起身抽他丫的一大嘴巴子,给老子闭嘴,你他妈再这么叫老子把你上面也塞住!
敲下这段文字时,当初没有的尴尬此时竟羞耻了起来。呵呵,不过这也都不重要了,我有了我的兄弟,我有了我的马子,我有了我的地盘,我要做一个真正的大哥了。
见到扬之时,我也不记得我换了多少的马子了,当时觉得女人这东西,一个又一个,差别不大。她们除了能做我跑马的南山外,其余的也就是让那群泡不到马子的孙子们看着我出双入“队”的背影,艰难地咽几口唾沫而已。记得那时我的女人叫小婷的,我追她的原因很简单,她是校花,我是老大,宝剑赠英雄,校花配老大。追到她后我就把她撂一边儿去了,然而她是真喜欢我的,她是跟我在一起最长的女生了,然而我已经遇到扬之了。
那两年里我忙着东征西讨,对女人的热情永不比与男人间的征战。我对我的小弟们说,一个男人,说他多有能耐并不是看他能征服多少女人,而是要看他能征服多少男人。说实话,我对女人只是图一时新鲜,待自己没了那份食欲,纵是面前横陈着白花花的肉体,我都觉得跟逛肉食铺子似的。有时间我倒是喜欢看MOVIE去解决疯狂发育身体的发难,而与她们在一起时,我喜欢的,也只不过是她们的BLOW JOB而已。
扬之跟我认识的所有男生都不一样,所有女生也都不一样。他没有男生的各种粗糙和稍微发酵的气味(当时我以为这是爷们儿来着),也不像女孩子们的各种腻烦与稀奇古怪的化学味道。他在教室的前排坐,我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透过书缝看他。夏日,有凉风簌簌如秋之落叶,吹动他的刘海如一帘幽梦。二毛碰了下我的胳膊说老大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妞了,他指着扬之的同桌,那个恐龙战队队长说。我不搭理他,他又嘀咕一句,你要是觉得喜欢,就跟旁边那个男生换个座位,他棱起眉头,挤出扬之的方向。
然后我就坐到前面去了,只不过我不是去代替扬之,而是趴在了他后面,然后我就看到扬之白细的脖子跟榆钱似的耳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