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都坐在长条饭桌前,打开了液体炸弹,吴哲这才觉得不太对。
“哎,你们今天谁见到成小花了?”
“没啊”,大家纷纷说道,“你俩整天混在一起,你都不知道还有谁知道?”
“奇怪啊”,吴哲攥着酒杯,“那家伙今天起床就看着不太对,然后一眨眼就消失了。难道是……闹鬼了?”
咳,石头在旁边听得想笑,一不小心就被个萝卜丸子卡住,咳咳咳咳咳。
咳到脸红脖子粗,差点儿就闹到要去医务室,好不容易才弄出来后,大家也就忘了之前的话题。
只有许三多还惦记着,“成才到底去哪儿了?”刚好看见进来落座的袁朗,便开口问道,“队长,今天成才找你请假出去了吗?”
“没啊”,袁朗回复,完毕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有点儿奇怪,记得之前那小子都是首发后卫,怎么今天干脆没来上场?不过休息日本来队员就是自便,倒也没什么可在意,“他没请假。”
“那……”
“行了啊,许三多”,齐桓在旁边制止了他继续念叨下去,“都那么大的人了,肯定丢不了。也幸好是今天你进球赢了,要是输了,看我回头干死他。”
……
“可是……”许三多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嘴动了动,还是忍住了。
晴天,早春的下午也有些晒。
狙击手还躺在Cao地,直视太阳。
刺眼,但没关系。
空着的肚子叫嚣着饥饿,但,也没关系。
就算看瞎了眼睛,饿出了胃病,只要过完这两天……就又回到那个健康结实的自己……
很好,特别好。
“成才,成才——”
远处传来了呼喊声,带着点儿熟悉的乡音。
成才躺着没动也没回答,只是闭上了眼睛,s-hi润后的眼皮下,视网膜底有强光照s_h_è 后的遗留y-in影,飘来飘去。
“成才!”那声音终于来到跟前,“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吗?”
“……没有”,躺在地上的人终于坐了起来,“三儿,你怎么来了?”
“今天球赛和午饭你都没来,我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到处找就找到这儿了”,许三多见他没动窝的意思,也在他旁边坐下,“齐桓说你说不定是怕裸奔,所以跑了,但我觉得你不会的。”
“我没事儿”,成才勉强笑笑,然后从兜里掏出盒香烟,拿了根出来。
“哎,你不是早都把烟戒了吗?”许三多吃了一惊,这才注意到地面上还有好几个烟头,“成才,你到底怎么了?”
“真没事儿”,成才点上了他的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几乎呛到,只能再摆摆手。
“那……难道你是想家了?”许三多关切地问。
“……算是吧。”成才闷闷答道。
最近的这段时间,根本没顾上想家。
但是家……
还能有机会回家吗……
他揉了揉眼睛,“三儿,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安静一下,你既然来了,就陪我呆一会儿吧。”
“好。”许三多爽快地答应,也不再多问,只是和他靠在一起,看向远方的Cao木风景。
幸好,成才暗自庆幸,此时找来的是许三多。
若是吴哲,或者……队长,虽然他也不太可能来,那自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那么多次紧密的协作,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可只要过了48小时的界限,他们就又回到一无所知的状态。
对发生过的一切……一无所知。
对已陷入无法逃离的死循环……一无所知。
或许,这样更好。
既然现实已无法改变,那么什么也不知道,反而更幸福。
“三儿”,成才抽完他的烟,在地上扯起青Cao。
“什么?”
“你说我们要是当年没当兵”,他把扯掉的Cao叶绕在手指上,“现在应该都在做什么?”
“哎?”许三多有些吃惊,“成才你又想什么啦,人想太多,太复杂了,不好。”
“是的”,成才苦笑,“最好能什么都不用想,那该多好。”
“也不是这样”,许三多觉得可能是自己嘴笨,为什么成才不明白他的意思,“我不是说什么都不想,我是说现在当兵就挺好,你干嘛又去想其它的事儿。”
成才没吭声,只是把手里的Cao叶子揪成一段段。
“不过要是不当兵,说不定你现在都结婚当爹了”,见他不说话,许三多只好又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过完春天你就25了,要是留在家,肯定会被成叔催的。”
“是啊”,成才眯起了眼睛,看阳光,“现在倒是再不用担心了。”
25岁……再也无法到达。
即使度过再多的时光……也只能一直停留在这个25岁之前的春天。
“成才……”许三多显得担忧,“你今天到底怎么啦?”
“没什么”,成才伸手摸摸他的头,“三儿,你觉得现在过得开心吗?”
“挺好的呀”,三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如实回答,“在老A,我就觉得特别放心,每天都过得挺好的。”
“是啊……”,成才喃喃,“那就好。”
果然,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就算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的同样的日子,他也依然可以安心与快乐。
就像那已重复了20遍,自己闭着眼都知道是怎样赢得的球赛,却次次都让大家感到新鲜而刺激。
好吧,成才闭上了眼睛,就让一切都烂在自己肚子里,让它们成为只属于自己的秘密。
“成才……?”
“回吧,三多,我们回去。”
基地里依然是鲜活的日常。
可重复的情节又像是高仿的赝品。
成才说,“三儿,你先回吧,我去练枪。”
许三多皱巴着脸,却没有反对。
他知道以往不管成才有什么心事,拿着狙击枪趴上一下午都能解决。
他只是不知道这次。
狙击手趴在地面,抱着他的枪。
但无法集中注意力。
瞄准镜的十字中心,那些被锁住的黑白图像怎么也看不清。
不知道模糊的是镜片,还是自己的眼睛。
他想起几天前,同一个时间,也是在这里,自己曾和队长做过一个约定。
但这约定已不可能实现,因为新的一天并不会来。
只是经历过的,也像队长说的那样,就是经历过的,并无法忘记,此时从脑海深处蜂拥而来,反而更加清晰。
就好像所有人的记忆功能,全都转给了自己,最终强大到细如发丝的琐事,也能刻出深深的痕迹。
喘不过气。
于是干脆屏住呼吸,也闭上双眼。
用比以往更快的节奏,s_h_è 击。
直到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十分熟悉。
“我就听着像你。”话语也一样熟悉。
于是鼻子一酸,眼睛更是无法睁开,成才一动不动趴在那里,只是停下了s_h_è 击。
“但好像比平时快一些”,袁朗绕过来,看见狙击手的脸,“你在盲打?”
深深地呼吸,成才终于爬起来,他揉了揉s-hi润的眼眶,而后眯着眼,“中午被太阳伤到眼,只能这么练。”
……
袁朗牢牢盯着他,“很严重?”
“还好”,成才低下头。
他本还想说“您别担心”,但想起十多个小时前自己才信誓旦旦地说过这种话,才说过您不要担心我不会放弃……就又闭了嘴。
那时只想过,如果阻止不了爆炸就继续努力,只是未曾料到,阻止了爆炸也拦不住时间的重启。
所以也不算失信。
是的,当然不算……就像同样无法履行的那个约定。
“成才?”袁朗打断了他的出神。
“到。”下意识回应。
“……”袁朗皱了皱眉,“你早上和中午都去哪儿了?集体活动怎么没参加?”
“……我去跑了375。”
“害怕输了裸奔?”
“不是”,下意识回答,但马上又纠正道,“不,其实是的。”
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理由,既然他已给了选择。
……
“你去把靶纸拿来我看看。”
“……是。”
狙击手转身跑向远处,袁朗在他身后眯起了眼睛。
拿回来的靶纸上有散乱无序的枪眼,但也密密麻麻。
“你打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