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朗狠狠瞪了他一下,随即忍不住苦笑起来,“算了吧,难得让你们这些臭小子耍一次,只当我牺牲自己娱乐大众吧。”说着,他轻轻叹了口气,把头埋进被单中,脸紧贴着成才的腰侧,用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音量说道,“无论如何,你没事就好……”
成才伸出手,摸着他略有些长了的头发,说:“队长,外头还有人呢……”
“你怕?”
“不,我有什么好怕的。”
“那不就行了?我很累,你别说话了,让我睡会儿。”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含混。
成才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队长?”
袁朗不耐烦地抬抬手,“还有多少废话?一次说完!”
“……生日快乐。”
7月1日更新
本章建议BGM,Sting:《Fragile》
沙哑疲倦的男声低低吟唱着:How fragile we are...叫我如何不被他打动
Part XIII
成才的右腿缝了七针,对于一名特种兵而言,这实在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伤。不过此时正值暮夏,天气闷热难当,伤口的愈合很容易受到影响。所以,袁朗那天临走之前要求他在医疗所多呆几天,“在这儿到底照顾得好些,省得回宿舍还得我每天派人给你擦澡。”这是他的原话。成才心想我伤的是腿又不是手,犯得上让别人帮我擦澡么?不过看到袁朗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后,这话被他吞了回去。
放下手里读了大半的电子通信原理,成才环视着这间简单洁净的病房,忽然想起自己上一次住进医疗所还是重返老A进行完狙击手训练的时候。巧合的是这次和那时住的是同一间病房,只不过从门口的那张病床上换到了靠窗的这张。而那个时候,常常在自己跟前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呆子,现在却在哪里呢?
心里那个已经结了痂的伤口隐隐疼痛起来,他没有像过去那样习惯x_ing地逼迫自己无视这种情绪,而是靠在床头,让眼泪毫无遮拦地滚下。
“成才,有你的信,你爸寄来的。”门被大力推开,吴哲挥舞着一个信封笑咪咪地走了进来。成才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只能拿一张泪水淋漓的脸正对着他。
看见他这副模样,吴哲轻轻“咦”了一声,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伤口疼成这样啊?你等会儿,我这就去叫小王来。”
成才急忙用袖子抹了把脸,伸手阻止他,“我没事,只是刚才忽然想起三多,心里有点难受罢了……”他的眼神还有些黯然,但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吴哲走到他床边坐下,“成才,这几天来你真的放松了很多,老实说,我都记不清有多久没见你这样了。记住一点,别用离去的人当作借口来折磨自己,你有享受快乐的权利。”
成才点了点头,慢慢地说道:“几个月前,我说什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能这样干脆地哭出来,那时候只知道绷着,等着看自己啥时候绷不住了正好垮掉。可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真挺好的,能哭能笑能吃能睡的。可就是有时候会忽然想着,要是三儿还跟咱们在一起该多好……”
吴哲眯起眼睛,安静了片刻之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你这样很好,总算是变回个活人了!”随即将信封塞进他手里,说,“别想那么多了,快点看信吧,里面好像有照片,肯定是有人给你介绍女朋友了!”他最近忙得天昏地暗,好不容易发现点新鲜事换换脑筋,当然不能轻易放过。
成才愣了一下,苦笑着撕开信封。果然,一张照片从里面掉了出来,上面是个容貌清秀的年轻女孩。他对照片毫无反应,径直开始读信,反倒是吴哲凑在旁边瞧了瞧说:“哟,长得很不错嘛!”
成才哗哗地翻着信,一言不发,只是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吴哲看着他满脸的山雨欲来,奇怪地问:“怎么了?这好事儿啊!”他故意把嗓音压低一点,模仿着成才的家乡话说,“孩儿啊,眼瞅着你也老大不小啦,也该娶个媳妇成个家啦!你爸是这样说的吧?别怕,这是常事,我家那群姑舅姨婆隔三岔五就对我进行密集轰炸,我呢,只管采取三不政策——不赞同,不反对,不回应,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成才把信揉成一团扔到旁边,“我爸可没你家里人那么好糊弄,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给我寄照片了,话搁在这儿,叫我马上回家相亲,说是哪怕我不想结婚也得结,不想生孩子也得生,还起码要生两个,其中一个要过继给三多他们家,因为百顺叔到现在还没抱上孙子……”信里的措辞完全不容置疑,一副最后通牒的架势,估计这次他要再拒绝他爸妈就打算以命相挟了。想起自己父亲的连篇高论,他顿时头疼起来,捂着脑袋重重倒进床里去。
吴哲目瞪口呆地说:“你爸这七寸打得还真准……现在打算怎么办?我看,你还是回家一次吧,不然下一次他老人家大概就会带着钦定的媳妇亲自到基地来逮你回去圆房了!”
成才心烦意乱地摆摆手,“随他去,爱来就来,反正我不能结什么婚。就知道瞎折腾,现在训练这么忙,我受了这么点伤进度都已经拉下很多了,哪儿抽得出时间跟他搞这个。”
到底是别人的家务事,平日里智计百出的吴哲这时也没了辙,只能站起身来拍拍他的肩说:“为人子女的,有些事情还是得好好考虑一下,三儿那事儿一出,他们在家还不知道怎么为你担惊受怕呢……咳,我还有活儿要干,先撤了啊。”
成才点点头,看着他走过去拉开门,一脸诧异地说:“队长?你什么时候养成了听墙根儿的习惯啊?哎,来得正好,这种政治思想工作你可比我擅长多了,赶紧开导开导他吧,我要赶紧上信息处报到了。”说完,一溜小跑地走了。
袁朗轻轻“嗯”了一声,背着手从门外转了进来,表情自若,却又处处透着点古怪,看样子已经把他俩的对话一字不拉地听了去。
“等伤养好了就回家去吧,我给你两个礼拜的假,够不够?如果你还有什么别的打算,再长一点也行。你进老A这么长时间还没回去过,我可不希望到时你爸上我门口讨人啊。”他的声音很柔和,没有丝毫起伏,就算有什么情绪也都被妥贴地隐藏起来。
不知为何,听到这样的话成才忽然有点来气,看也不看他,埋起头闷声闷气地说:“不用,我自己的事自己能拿主意。”
袁朗笑了起来,顺手带上门,“你准备拿什么主意?打一辈子光棍?”他缓步走近,伸出一只手贴上成才微凉的后颈,轻轻摩挲着,另一只手则捡起床上的那张照片,细细端详着,“那些人伦纲常父慈子孝就不用我说了吧?我们都生活在这个社会中,有些规律是必须遵循的。既然迟早得结婚生子,那就宜早不宜迟啊。我看这女孩子挺贤惠的,应该能把你的后院给照顾好,当兵的人要求可别太高了啊。”他的口气温软如绵,听上去实在不像是在做说服教育工作,倒更像是在低声倾诉情衷。
“纯粹为了结婚而结婚?这就是你的选择吗袁朗?”大概是刚运动完,袁朗的手心有些潮s-hi粘腻,搁在脖子上的触感其实并不怎么好,成才的口气虽然冲了点,身体却还是一动不动,因为舍不得太快失去这久违了的亲昵。
袁朗微笑了一下,说:“这么说起来,我只是在自己认为应当结婚的时候恰好遇上了自己爱的人,比别人稍许幸运了那么点。”
说完这句话,他立刻感觉到手掌下面的肌r_ou_僵硬了起来。成才抬起头,不闪不避地看住他,“你的确很幸运,可以这样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爱说出口,要知道,有多少人根本没有这个权利。”他神情倔强,眼里闪烁着冰冷的火花。
袁朗悠悠地说:“你对爱情的认识大概都来自那些小说故事吧?跟你说,这东西远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高不可攀,它其实再简单不过,人为地给它添加无数沉重繁复的意义、内涵,不过是个把自己搞得精疲力竭的有效方式。”
成才猛地咬紧牙关,额上青筋一跳,用力挥掉袁朗的手,压低声音吼道:“这些话我不懂,也没兴趣搞懂,你想说什么就爽爽快快直说吧,成天这样跟你兜圈子打埋伏真是够了,多大点事儿啊!”
听到他的话,袁朗始终维持得完美无缺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隙,那是在他身上难得一见的犹豫不决,就像那天在电话里一样。半晌之后,他终于叹了口气说:“成才,你不明白……”说着便要转过身去看着窗外。
成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咄咄逼人地说道:“我不明白什么?你无非是要我把发生过的事全都忘掉以后不要再打扰你的生活,对不对?告诉你,只要你说出来,我保证办到,绝无二话!可你为什么不敢说呢?袁朗,你为什么就不敢当着我的面把这句话说出来呢?!这可真不像我那一向无懈可击的队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