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国王的子嗣未到可以辨别是非的年龄时,优先由国王的兄弟继承。”
“假设现在的国王出了什么意外,那么第一顺位继承人就是普洛因伯爵,你的雅柏�c-h-a��。即使是国王指定了小王子为继承人,按照王室的规矩,雅柏菲卡也会成为摄政王,掌控王权直至小王子成年。”
“皇家警察已经被取消编制,由法院替代接管治安,凡尔赛只剩下近卫军一只军队。”马克西米连的语气沉了几分,“可以说如果雅柏菲卡愿意,他就会是僭主。”
马克西米连的一连串话语让米诺斯烦躁,像是拷问他的理性,那段每隔不久他就会翻出来审视的记忆,放走王权之剑,究竟是对是错。
“他不会是。”
雅柏�c-h-a��不够狠心,这是他的弱点,他本该是一只直击云霄的雄鹰,却偏要将自己抑制成一只无害鸽子。马克西米连大概不会知道,他曾把一头野兽放了进来,但幸运的是,这头野兽吃素,还妄想和平。
“守住本心,可别因为美色迷惑了信念。”马克西米连大概将他那句事实理解成了辩解,警告道。
早晨模糊的记忆又突然清晰,双手交握时的力度和触感,缓缓脱开时的不舍,米诺斯无法否认,自己的本心中有一部分在追寻和挽留那朵玫瑰,在理性最松懈时,感性强势地宣告存在,或许从见到的第一眼开始,或许从那次失败的拷问开始。这是错误的,法律不容私情,何况私情的另一端是王权,势必会影响法制的公正。
“当然不会。”米诺斯笑着说,狠狠地掐灭心头那点念想。
“注意安全,教会和贵族动不了伯爵,会向你下手。”最后,马克西米连说。
“谢谢。”巴士底狱那个副手用起来还算称心,出身干净,忠诚度也不错,米诺斯决定将人召回来。
“最后,虽然这个要求会很无礼,但是为了法兰西的未来,我依然要提:希望你能成为他的牢笼。”
第16章 巴别塔(5)
16.
“请您在此稍作休息,陛下吩咐今晨不用您陪同早餐。”用餐厅外的侍女拦住了雅柏菲卡的脚步,将他引领到议事厅外的休息室中,送上热茶。
王室成员陪同国王王后用餐是凡尔赛的传统,并不是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而是为国王斟酒和传菜这些必须由王室其他男性成员完成。
大概是因为他在场会没胃口吧。国王的早餐通常要持续一小时左右,包括后面的茶点,只是陪同这个职责从查理转移到他手上后,路易每次都在半小时内就能起身离场。
琥珀色的茶水带着一点红,在玻璃窗透进的光照下,似乎比往常要浅上几分。
“感谢您的辛劳,女士。”雅柏�c-h-a��点头道谢,添了一块方糖,掂起茶杯,银质的茶匙缓缓的顺时针搅拌,没有变色。
“我的荣幸。”女官红了脸,慌乱地退下。
雅柏�c-h-a��挑起茶匙,舌尖轻点尝试,甜味之下不是毒物,只是安神舒缓的香料。
无害,但是令人厌烦。
他放下杯子拿出怀表,指针走动的声音带来奇异的宁静感。没几分钟,急促的脚步声就在门外响起。
“陛下。”非正式场合兄弟之间的礼节并不需要那么繁复,雅柏�c-h-a��还是给一个正式的礼节。
“雅柏。”夜宿巴黎的消息一早就递到了路易面前,从七月中就开始传播于凡尔赛的流言,昨天算是被本人正式证实,想到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混蛋指染了兄弟,连原本的冷战都顾不上,匆匆来质问一个结果:“就非他不可吗?”
“嗯。”
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一个巴黎的穷小子,有几分手段,姓名之中连血统都无法体现。这种当面指责对方情人的话语不符合礼仪,也无法开口,毕竟是自己的决定造成的后果。
“你要是真喜欢,把人接回凡尔赛吧。”路易妥协道,往来两地不是办法,也不是没有王室包养不合乎身份的情人的先例,他们的祖父就是最典型的代表。
“不方便,他留在法院更有用。”两人一边交谈一边走进议事厅,雅柏菲卡示意周围的侍女和守卫退下,拿出行政的文件。
看这个数量一时也说不完,路易便召唤女官送上茶水,这个只比自己小几岁的弟弟,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需要保护的小男孩,不会再因为女爵们失礼的亲吻而羞涩。他们曾由同一位教师授课,一起去森林里猎鹿,他曾亲手为他受爵,誓约之剑从左肩到右肩。
问候的信件从凡尔赛寄往普罗旺斯,收到回复时已经是遥远的时日,久到路易自己都忘却当初寄出的信件内究竟写了些什么内容,唯一能确定的是,每一封信的最后都会邀请对方早日归来。
这样的通信持续了十余年,直到两年前的贵族骚乱反对王室决策时,来自普罗旺斯的马车首次驶入了凡尔赛。
“我回来帮你。”路易当时并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吩咐侍官们打扫他们还是王子时的宫室,又带着人在凡尔赛转了整整一圈,告诉他离开后建筑的变化。在普罗旺斯那样乡下的地方静养的兄弟并没有得到好的照顾,才会如此纤瘦。
隔天闹事的贵族和教士们就被雅柏菲卡邀请参加茶会,友好的会见和交谈后,一部分同意妥协和解;对于剩下的顽固分子,伯爵白色的丝绢手套往地上一掷,以蔑视王室的理由要求决斗,不使用火枪,不伤及性命,输的那方可以用赎金来抵消惩罚。
收到消息的路易匆匆从小特里亚农宫赶回来,重新上任的财务大臣内克尔正带人在小宴会厅门口登记和收纳赎金,而雅柏菲卡戴着女官送过来的新手套扶剑而立,对每一个鼻青脸肿的被赎者礼节性微笑。
法兰西玫瑰的名号自此而起,不是指凡尔赛里那种改良后娇艳少刺的红玫瑰,而是生长于法兰西山地中的野玫瑰,锋利的荆棘丛中盛开的孤傲之花。
这导致路易有时候莫名地害怕他这位漂亮的兄弟,像是接近一把没有防护措施的利刃,战栗的寒意穿透皮肤侵入,他相信那次作为陪同的查理也有同样的感觉,所以每次面对雅柏都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具有攻击力。
两下指关节敲击桌面的声音将路易从回忆中唤回,提醒他集中精神。
“两天前,英国和西班牙秘密地结成了同盟。”雅柏菲卡说。龙骑兵除了表面上的轻重骑兵团之外,还有暗地里监视重要的贵族官员以及周边国家的间谍。从传回来的财政的明细,资金动向以及人员调动来看,都暗藏着战争的意图。
“如果不能尽快稳定国内的局势,我们的友好邻居英国人,就要报美国战场上的一箭之仇了。”就像他们不能忘记七年战争的耻辱一样,英国也不会忘记他们对美国起义者的支援。财政必须要能支撑起双线作战,兵役也需要改革,否则就目前的武装力量来看,捉襟见肘。
“四号的议会开幕我不能陪同你去。”他还要约见地方官员重新划分行政区,各自管理和设防,非重大事件和决策就不用上交来批复,简化行政管理能节省不少时间。
“雅柏。”路易伸出手,平摊着手掌,掌心向上。
他们年幼时玩过的游戏,路易疲于他的功课时,用自制的小玩意,狩猎的机会,甚至是零零碎碎的小条件来交换雅柏菲卡的帮助。如果同意条件,那么就附上手掌,掌心相+贴翻转,路易掌心向下,雅柏掌心向上。代表责任交换,雅柏帮路易完成功课,路易给雅柏想要的条件。第二个儿子总是容易受到忽略,不像长子那样担负希望,不像幼子那样嗷嗷待哺,一刻也不得消停,所以雅柏从小都是乖巧努力,却默默无闻。只有路易才知道他那被所有人夸奖和期望的乖巧之下,是一个活泼又叛逆的灵魂,所以每次交换,都是互利互惠的皆大欢喜。
“这次不行。这是你的责任。我帮不了你太久,路易,你需要自己做决定。”
口吻和语气,还有刚才敲桌子的动作,都像他们的父亲一样。
像父亲一样。
像父亲那样。
“啪嚓。”反射性的动作撞翻手边的茶杯,精美的瓷器变成地板上四散的碎片。十五年前的噩梦骤然闪现,从他们父辈传下来的�c-h-a��,如巫术般附着,凡尔赛的阴影在眼前复活。
“是因为巴士底狱吗?是因为巴士底狱——”路易听见自己声音中的颤抖,和难以置信。
“不是,不用自责。”雅柏�c-h-a��试图安抚,但他刚抬手,路易猛地向后退去,撞上椅背。
不要害怕我,我不是怪物。
“龙骑兵团团长雅柏菲卡向您效忠。”单膝落地,低下头颅。放弃荣耀的姓氏,和王位继承权。他也不会有子嗣,那条受诅咒的血脉会在他这里断绝。“继任人已经在培养中,考核通过后会接任我的位置,为您服务。”
“原谅我不能陪同午餐了,请允许我告退。”
第17章 巴别塔(6)
17.
米诺斯下班到家时,府邸前院的大门处笔直地站着两个近卫军守卫,看来雅柏�c-h-a��已经先他一步回来了,这样仓促的往返,不禁让人怀疑他是否打算一次将三天的份额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