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子甘云淡风轻笑笑,正是萧玦了,若是现在告诉他,卿子甘的真实想法,只怕一切就更加难以预料了,幸亏没告诉他,卿子甘道:“好好,先睡觉,好吗?明天我们回卿家,再议如何?听话.....”
说罢,将哆哆嗦嗦,甚至有些神志不清的萧玦揽入怀中,几番细语呢喃与深情抚慰,他才平复了心情,沉睡了下去。
第63章 子良王戏耍萧侄儿,葅醢地方得见真章
世上之事,有因必有果。种下什么样的因,便会有什么样的果。
当年的一段痴,竟不想造就了现今一段疯魔与成活。
谢郎君,面朝铜镜,摘下来那张面具下藏了多年的一张脸。英俊多情,英俊是英俊,可惜负了流年缱绻,多情是多情,倒比不得无情冷落干净。多年的伪装,他早已忘了自己到底是谁。他这么做,无关对错,只想一切顺着自己的心,管它的道可道,去他的天地万物,去他的光明正义,邪又如何?什么鬼面谢郎君,他是邪郎君。哼,多么陌生,多么熟悉,这张久违了的脸。
外界,雪域白茫茫,倒尚且落了个干净,可人间之事,怎么就落得这般纠葛复杂,缠乱不清。屋内,火炉之中柴火烧得咔嚓作响,都化作一炬炊烟魂飞消散,那么地狱之火,也该是时候来临了,那个久等的人,别来无恙否?
次日,子良王犹望着桌上那二人的书信,居然是这般不告而别吗?未免太过蛮不讲理了些。
那双妖媚的凤眼,无意之中,脩然望去塔上,却见了不得了的事情,雪地上掩饰不掉几个脚印,当真如烈火尖刀一般,刺着他的眼。
那个人,那个好好休息的人,明显被人冒犯了,为何忍,如何忍得了?哦,明白了,怪不得这般争分夺秒地不告而别,连声招呼都不打,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怕是知道了不少的事情吧。
既然如此,何须客气?他们既然愿意同他游乐,那就就此开始。
“夫君,可发生了何事,起的这般早?”里屋之中慕容二小姐已经醒了来,不见枕边人,听得屋外有所动静,便柔声问了。
“无事。”子良王将面具再次戴上,又是那个和和气气的子良王,他笑道:“做了个噩梦罢了,起身找口茶水喝。”
昨日的酒,不知滋味儿如何呢?萧侄儿?子良王将茶水递到唇前,嘴角微扬,一会,是不是会倍思亲呢?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知道,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狰狞的笑声,然后,再去亲身体验,你至爱之人的丧亲之痛,你道如此滋味和雪中煮酒之滋味比,又如何?
失魂落魄一般,萧玦坐在剑身之上,冷不丁道:“陪我去看看母亲罢。”
卿子甘以为风大,失了神,以为听错了,问道:“你说......要去看皇后?”
萧玦一脸失落,再提不起一点气色,茫然道:“是啊,见了萧英桓,我不想多看一眼,可是,皇后娘娘,我想去看看她。”
卿子甘点头道:“你既愿意去,便打起精神来,去葅醢之地可不是闹着玩的。”
萧玦坚定道:“放心,我只等留着命和你床上再战呢。”
噗嗤——
卿子甘头一遭这般肆无忌惮地笑了出来,知道萧玦是故意给他找乐子,逗他笑,怕他担心得过多,仍是边笑,边道:“你肯这么说,我便放心了。”
萧玦立于卿子甘身后,将胸膛贴在他后背上,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微风,冷风,乃至腥风。
此处,已近葅醢之地了。
当年,一代皇后竟死无葬身之地。流于荒野,辱于尸脓之中。
一到此处,萧玦周身上下的恶心之意无不汇于心口之中,实在难耐,忍不住要翻涌恶心之意,自己却生生忍着,到处都是尸骨,白骨如山忘姓氏。
葅醢之地是个大大的尸池,周边有些地方还算有新骨头今日,也算有个捷径可走,有些地方看似骨头堆积如丘壑,实则干枯酥脆,一踩,便入了尸骨的沼泽,陷进了大池了,永世不得翻身,如同尸体,忘姓名。
而中间之地,蛆虫满地生,尸体化为血浆脓水,看了实在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
萧玦叹口气,却觉得连这口干净的气也被浊污之气所玷污,只道:“我这个不孝子,竟让她来这种地方作践.......”此刻的眼泪,是最不值钱的,因为它们注定要落入这无穷无尽的烂恶与恶心之中去。
“不怪你........”卿子甘道:“是我错了,不该带你来这里的。我们走罢.....”
卿子甘御剑而出,生拉硬拽着萧玦出了大尸池。
只在外面几曾长了些许带着的小荒Cao的荒山之上俯瞰,希望心中聊聊有所慰藉。
萧玦跪了一会,又是默哀,又是落泪的,忽的看见了什么玄机一般,问道:“你快,快帮我看看,那些荒Cao之下是否有些五颜六色的碎石?”
卿子甘顺着萧玦指向的方向,一眼望去,却不见什么五颜六色的碎石,“你糊涂了,怎的有胡诌起来了?”
萧玦连连求着卿子甘带他去他指的地方。
卿子甘不明所以,只好先顺着他的意思,带他去了。
萧玦落地,才方惊喜的叫喊着,“正是如此,我才没糊涂,你看这些小碎石头,呈现七彩之色,你道何意?”
“何意?”
萧玦笑道:“这正是我七个师父活动的遗迹。除了师门之人,旁人万看不见这些石块上的奇妙所在的。这么多年来,我自离山而去,便知永远不会再寻到师父们,可没想到,他们竟自己现身人间过。”
说罢,抽出遗风剑来,道:“借你剑用一用。”然后,遗风宝剑,在萧玦的手中竟变作了锄头用,只是锄的是成堆尸骨化作的土。
萧玦锄得累了,却不知疲倦,卿子甘情知这几天来,他受刺激大,自以为他是说着胡话,泄愤去了,也便由他去了。
挖着挖着,突然剑尖再也探不进去了,萧玦改做削的方式,一层一层剃去,却见一块石碑隐隐献出了身形。
萧玦忙叫卿子甘过来一同看,卿子甘本看着萧玦好容易打起来精神,心中开心,又见他真发现了什么碑文,却信了,上前去看。
只这一看,冤家头倒易了主。
原这石碑并不是萧玦师父们特意留下来给萧玦的,只是来行善事,救世人,入仙道,不巧晚了,那二人早已双双丧命。
而这二人,卿子甘一直等,一直等,如同等萧玦一般,不顾一切,痴心妄想地等。
他少时仰望的那个人,终究化真真为黄土去了,化作的还只是这偌大葅醢之地的一粒尘埃污秽。
这,和皇后的遭遇又有何异?
他以为,自己能和萧玦感同身受的,却一直以来都是装腔作势吗?
轮到他自己,他原来也控制不住的吗?卿子甘可以镇定淡然,岿然不动,但是,令他仰慕的卿道衡一个人,便足以打乱他的一切。
终究不过还是个无知少年罢了。
萧玦知道,卿子甘那个不可一世的叔叔,就是他一辈子的逆鳞和治愈不了的伤痛。
碑上石文:吾辈七子,知卿道衡,皇甫垗为人,又解其苦,特前来相助。情知,卿子为救皇甫垗,竟听得歹人胡言,敢赴极北苦寒之地,寻冰玉寒床,保其挚友x_ing命。孰料,世事叵测,歹人作祟,趁其劳累至极之时,夺其冰玉寒床,害其x_ing命,为防人耳目,掷于葅醢无人之地,呜呼哀哉,悲夫吾七子之心,但此凡尘,本不必沾染,愿引渡其二子之魂,借魂施反噬之咒,祈歹人能自食其果,后人切忌春分之日。
卿子甘看得双眼发红,眼眶若不是深邃,只怕那最后的一道防线早已把持不住,他呜咽着低沉的声音问道:“这就是答案?萧玦............我如何.........我如何再去面对你?”
萧玦自知,那冰玉寒床在何处,更知,那歹人是谁。
冰玉寒床如今被他的至亲之父睡着,代价是卿子甘最尊敬的叔叔的x_ing命。那歹人虽说丧尽天良,可是,做的这一件事情,萧玦又有什么能说他不是的,可是卿子甘....的希望.....却永远........破灭了。
他不该挖开这累累尸骨.......这就是惩罚。
这一僵局,只怕难以......说破就破。
“对不起.......对不起.......子甘......你冷静些........我知道........我错了.........我对不起你......”萧玦紧紧抱着卿子甘,拿捏着最后一点的怜惜,道:“求求你,求求你.........你冷静些,你看看我.....好不好?”
萧玦看得明白,人若是死钻牛角尖,也便入了魔。这卿子甘,实在太执着于爱恨了。
执着于他至亲的生死,执着于对别子良王的恨,所以迁怒于他,执着于对叔叔的爱,执着于对他的爱,所以纠结。
执着一事,人人皆是如此。正如萧玦一般,执着于对错。他不曾错过,可惜,只可惜天下人错怪了他。后来,萧玦明白了,对错何干,清者自清罢了。
时间,能教会人一切。
第64章 卿妹妹一心道情意,皇甫子可叹知悔改
却又见疯魔之态下的卿子甘冷笑:“我做得这一切......这一切.......都只是玩笑罢了.......你我,不必多说,你走罢.......”
萧玦自来是个利落人,知道卿子甘也是个坚定决绝的人,说一不二,他此番情绪,怎教萧玦放心他一人,可是,萧玦在此,只怕也是平添烦恼,只好抱了七生琴,淡声道:“我走便是,我走便是.........你千万保重身子,此地怨气极重,还是去附近的茂林罢,那边翠竹欢生,山环水绕,是个静心的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