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伏熨介绍的丧葬队是惯会做生意的,那号丧的样儿把小宴夕给吓哭了,一时间呜呼哀哉好不凄惶。每个经过库明街的行人都得不由自主的叹一口气,人间最是悲喜事,阴阳相隔难再聚。把个墙外头的赵诚熬出一眼的泪花儿——烟熏的。
质宫守卫森严,即便质宫内如何大殓,赵诚也是进不去的。
而此刻香火云遮雾绕的灵堂里,虽然尺素环立,棺樽却是空的。
灵堂外有个侧耳室,平时堆放杂物等物,地方不大,一个冰棺一占,就只能勉强在左右两侧站人了,慕容佩尸体已经偏软,小慧熟练的将人从头检查到脚。这儿捏捏,那儿拨拉一下,看的身侧的吕笑只是皱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片子,做起尸检的事来,怎如此的熟门熟路?
“一剑封喉,死时没有打斗痕迹,怕是出过很多血,衣服已经换过了。”小慧一遍看完,下总结。
这结果赵诩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既然赵诚要出刺杀的样子,必然是在当时就请了人做过尸检,并八百里加急送去毕国皇宫,此刻怕是已经举国皆知了。
毕大皇子既然能把世子妃尸体老老实实交出来,就是有万全的把握把刺杀的罪名泼向暮寒门。
赵诩毫无头绪,只觉这重重迷雾里总有根绳索他没有抓牢,“再查,慕容世家女子习武,慕容佩既然敢放着殉情的大学士不顾,远来大耀,就不可能坐以待毙。”
小慧却迟疑道:“那个……死者为大,各位可否……”
赵诩惊诧了一瞬,立即明白了小慧的含义,尸检必然会脱衣,这会儿两个大男人,确实多有不便,于是对着伫立的吕笑道:“出去吧。”
吕笑已是一脸尴尬,忙一起退出耳室。
待出耳室门,小楼立即递上一封书信:“世子,急件。”
信封面上白色无字,看不出从哪里寄出,唯一有可能是主上来了什么消息,然而这会儿大庭广众,为何小楼这般仓皇?何况吕笑还在侧,赵诩疑惑的接过信件,但是并不开启。说道:“随我去书房。”
吕笑心中自是诧异,也想跟去书房,却在房门外被小楼拦截,“吕侍卫,请在门口稍等。”
这种“我有小秘密我就不让你知道”的小动作十足的勾起了吕笑的探知欲,他想也不想的反
驳:“在下奉命随侍质子,不可擅离职守。”
赵诩见他们在门口对峙起来,随口道“都进来吧,关门。”
小楼还是不死心,急道:“世子?”
“我说都进来,”赵诩沉下脸色,对着小楼说:“关门。”
小楼心不甘情不愿的放进吕笑,关门时力气有些大,把气都撒到了门上。
赵诩抽出信纸,普通的文宣,却是用的朱砂笔墨,其上只有九个字:
喜丧鬼叛变,就地诛杀。
35、簋盟叛变
京师朱雀门郊外有一片极为宽广茂盛的林子,其中以水杉居多,并一些人为栽种的桂树孝竹等,几十年来培养的郁郁葱葱,都是四五月抽枝的植物,这时节绿油油的,一派生机盎然。
五月四日夜,已丑时十分,树林四下寂寂无声,竟没有一声虫鸣,偶尔的微风在树林里吹拂而过,带动树叶沙沙乱响,使得这一处林子更令人毛骨悚然,鬼气森森的林子里,舒展的枝条和叶片遮去一片星光,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边陌道长深一脚浅一脚的潜行,身后跟着个老者,两人走的并不快,只听边陌抱怨道:“深更半夜不睡,为何这时候出门,到时候城门也不开,你怎么进城!”
“闭嘴!”那老者委实已经老了,声音里带着时光摩挲出的粗粝之音,叽叽嘎嘎难以入耳。
走的进了,才发现两位身上都衣着褴褛,狼狈不堪,边陌的脸上还有未擦去的血迹,原本整齐的发型此刻乱七八糟的贴服在额头,似乎是出过一身大汗一般,蔫搭搭带出十分的喜感,而老者身上要好一些,除了一些明显是被割破的衣角,倒瞧不出有受伤的迹象。
边陌哼了一声,表示了不削,却也不再抱怨。
只听老者说道:“老夫若能安全抵京,高官厚禄锦衣玉食等着呢,到时候怎么会少了你好处?”
边陌不听还好,一听又怒道:“你都说你盟中诸人都已外派,基本无人可用,怎么这一路如此多的宵小之辈!”
“哼,你也说是宵小,老道长又有何惧?”
这话带着些拍马屁的意思,边陌一时心中烫贴不少。
老者刚想再接再厉的给边陌洗脑,脚下却突然一顿,不再前行。
边陌还不明就里,问道:“怎么不走了?”回头见老者直勾勾看着前方,目中显然有些惧意。
边陌回头一看,心中大骇,只见十步之外隐约一人站立在树边,悄无声息,饶是边陌道长十几年修为,竟然没有觉察出来。
边陌不知深浅,张口就问:“来者何人?”
谁知老者见到来人,竟然转身就跑,只口中呼叫一声“快走!”
只不过才跑出两步就回道原地,四方各有一个身影,影影绰绰早已经把去路堵的死死的。边陌只听到那前方之人开口道:“白老,又见面了。”
老者心知此战在劫难逃,回首冷道:“想不到公子云游四方,却是躲到京师里来了。”
“倒也不是我想来,听说喜丧鬼叛变,来瞧瞧热闹罢了。”
老者不愿多言,手中金色一闪,喝道:“挡我者死!”
只见那金灿灿的物事极轻巧,在依稀的黑暗中带出一缕金色的弧线,直逼对方头顶百汇而去。
赵诩往前踏出一步,月色穿透树叶,映出了他赤色的瞳眸,金色物事在高空炸开,变成一个金环,环口十几缕金色刀片兜头而至,发出金属的激鸣声,转眼间已抬手可触。
老者只见赵诩身形一闪,金环顿时扑空。他立即出手补救,枯槁的右手握成鹰爪,冲赵诩左肩而去,这手极为阴毒,鹰爪去势极烈,一旦得手,掏心而过必死无疑。
枯爪已近在咫尺,赵诩才抬手相就,老者鹰爪一到,就被一支笛子挡了势头,然而老者去势很猛,赵诩挡的吃力,两人借势又推出两步,才狙停在一棵水杉上,赵诩背对水杉,玉笛横着老者鹰爪,僵持不下。
白芙蕖心中大喜,空出左手,招起背后的金色物事,又是一击当空,此刻金环兜头,恐怕这一次罩下金光,赵诩再无生机。
赵诩眸中红光一闪,脚在水杉上借力一踏,爆出无穷推力,将老者的爪子逼退,玉笛挥上金光罩,两件神器相遇,逼出数道寒光,竟是那金刀片被玉笛割散,一些飞入树木之内,只听哆哆之声,入木三分。一些被打偏入草丛,立时不见踪迹。赵诩打散了金光环罩,不敢再轻敌,横笛便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