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风骨何在风骨何在,那位御史大人被族人敲打了一顿,看清现实后,在心中哀泣一阵,默默的将已写好的奏章丢入了炭盆儿。
然而这只是男人们的看法,妹纸们却都赞柏冉有情有义,羡慕襄城嫁得好郎,并且跃跃欲试想跟襄城讨教调、教法则,这回邀请,就算当日本另有他事,也都丢开了乘车而来。
襄城开篇客气了几句,便进入正题,无需多言,在场的都明白了,皆是王妃、郡王妃、公主郡主郡夫人那样级别的,无需将话摊开,略略暗示就都明白了。
“本不过我家的事,现让人拿来说嘴未免不尊重。”襄城屈指敲了敲案几道。
某王妃福至心灵,笑道:“正是,两口子过日子的事都拿来说,也是那帮子人闲的发霉了。”
有数了,知道怎么做了。
襄城笑意可亲了些:“各位不在京,下回要再见又不知哪一年,趁着这个机会,就该多聚聚。”
然后就是各种聊天各种说,连怎么驯夫这样的话都无人说了——长公主不乐意。
过不了几日,风向便渐渐开始转了。某风流不羁的藩王在家笑言柏冉在外风光又如何,那心里,不知多苦呢。王妃就讥讽他,有本事你也在外风光,你若在外风光了还能说出那样的话来才是真的能耐!
真以为柏相是被迫?男人看不出来,见过襄城殿下那光泽滋润的面色和一意维护的话语,就该知道,必然是二人情真意笃!真敢不惧地说出那般将落人话柄的话来,才是真的能耐好么!女人有时候看得比男人清得多。
藩王被说得噎住,脸色就沉下来了。王妃不管他高不不高兴,直言,你最好收敛着点,你的爵位袭不袭得下去,还要看朝廷允不允。
藩王想到入宫面圣,陛下也若有所指,很不高兴宰相被人说道,再想到柏冉本人,她若不高兴,一个在朝的宰相要给在外没兵权的藩王下绊子那是轻而易举的,不禁额上冒出一头冷汗来。
自此,柏冉的形象又转了,满朝上下一力赞她有情有义。
柏冉很高兴,有媳妇疼就是好。她既说了就没想过去在乎那些流言,只当他们说酸话罢了,但是,殿下能为她做这些,她觉得很甜蜜。
皇帝已经十三了,明年便可成亲,成亲之后便可试着去视政。柏冉算了算,再扶上两三年,便可放手,柏据现下还在郡守任上,只是换了个郡,她走前就将柏据升成刺史,就算那样,也还是年轻,不到三十的刺史,纵观历史都不多,嗯,刺史任上做两三任,便可返中枢任九卿,然后慢慢的便能接宰相了。
柏冉算得挺清楚的,说与襄城。襄城也算了一回,觉得差不多了:“有人扶持,柏据必能一帆风顺,毕竟他也不是笨人。”柏氏本身有才华有能力的也大有人在,世家出身,自小受的良好教育,都自律的很,如此,一两代之内,柏氏根本不怕没落,主要就是要去争一争那宰首的位置。
“柏义辅,可做司马。”柏冉又道。
“这样好,司马是要职,掌兵,等阿据升上来能做宰相的时候,柏义辅正是告老,如此,权力也不会出现断层。”
襄城将她所想说了出来,柏冉决定过两日就将柏义辅推上前,自上回连先隆,大司马这位置便一直空着。柏氏一为宰相一为司马,权力不免大了些,但柏义辅甫一上任是没办法办事的,他对那个职位不熟悉,必须有一个熟悉的过程,等他弄得熟了,柏冉也差不多卸任,这样算,时间就掐的正好。
并非襄城为柏冉算计弟弟,而是,本身官位总该有人践,别人还不好说,但对柏冉,襄城是给了一百二十分的信任的,她能举上的人,便必然是有把握能恪尽职守的持重的人。
打算好了就去做,经过两个月的磨牙,柏冉成功将柏义辅顶上了大司马的位子。办成了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步,柏冉心情大好。
这日与襄城一同入宫看望顾太后。
从上一回柏冉的豪言壮举,顾太后看柏冉是怎么看都顺眼得不得了,连同想起先帝,也没以前一提就咬牙切齿了——死老头,好不容易做了件对事——完全不知道襄城与柏冉有今日局面也是经过好一阵的磋磨的。
说了一阵,顾太后便让这两人去花园走走,不要一直拘在这殿内,她们年轻人,应当喜欢宽阔的天地。
柏冉与襄城也未推辞,只说过一阵便来吃午饭。
司马伦也正去花园游玩,走到拐角,目光越过一丛盛放的牡丹,便见柏冉正低头轻吻襄城的手心,襄城正用无比宠溺的目光,含着笑意看着她。
司马伦愣了愣,小小的少年,乍一看这样的场面,面色绯红的同时,忽而想起他明年就要大婚了,皇后是陌氏女,比他大两岁,他无意间在母后的宫里见过一回,那小娘子是个清丽的美人,含羞带涩的,飞快的抬头望了他一眼便低下头去,很是娇羞的模样。纵使不喜陌氏,不喜这一桩姻缘的由来,司马伦也对未来的娇妻生起一些期待来。
到如今,见了姐姐与姐夫这般仿佛再也容不下第三人的模样,司马伦又觉得陌氏女那飞快的一眼充满了矫揉造作——他事后派人去打听过她的行止,是个端庄的娘子,却不是胆小的人,那时笑笑便过了,而现在,却很想有一个人,也能这般,让他低头万般柔情地亲吻她的掌心。
司马伦派人去探陌氏女避不开长恩,长恩转头就将此事说给了柏冉,柏冉也没做什么手脚,只令据实以报,虽然她很不看好那准皇后——就算她本人好,家人不好也没用——但若是能帝后和睦,才是最好的事,太子还是要嫡子来,宗法不可乱。
可惜她跟襄城在花园角落无意秀恩爱的时候,让司马伦在心中对未来皇后的期待不如之前那样殷切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言,司马伦挺尴尬的,但看看身后那一大群宦官宫婢,便知眼下无声无息的走开是不可能了,只得走上前去,假装咳了两声,吸引了注意力后,笑眯眯道:“啊呀,看了不该看的。”
柏冉转过头来就见熊孩子眯着眼,一点不好意思也没有,马上就庄重起来,携襄城上前,冲司马伦施了一礼道:“陛下怎么无声无息就来了?”很明白的指责,你来的时候不对。
司马伦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自言自语:“快要近午了,再不回,母后就要派人来了,到时,也不知会看到什么~”
襄城听不下去了,笑着轻捶了他一下:“促狭的你。”
看他们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柏冉只含笑看着。
司马伦忽而想到一事,与襄城道:“阿娘欲在千秋山多住几日,我却等不得,想请阿姐留下陪一陪阿娘。”
柏冉耳朵顿时警觉的竖起来。
这个要求是不能拒绝的,侍奉娘亲是为人子女应该做的事,纵使皇帝不说,襄城若知道顾太后留下,她一定会主动要求陪着。
襄城睇了柏冉一眼,说道:“那是应当之事,到时我便入万岁宫来住。”
柏冉耳朵一耷,估计也是这么个结果,接着说道:“算算日子,回去就可准备起来了,到时我先奉陛下回京,等母后回京之日,我再来迎你们。”
司马伦没意见,把感情特别好的姐姐和姐夫拆开来一段时日,他也挺愧疚的,迎太后回京这样的好差事就要给她做补偿,点点头:“这样好。”
襄城留下和顾太后住些日子的事便这么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倒数第二章。
明天不更。
第80章 八十
襄城留下陪太后,柏冉率众臣与皇帝回京,至于谢氏则是提前了三日回去,将京中的宅邸洒扫归整起来。
几乎每年都有这样一趟来回,不论皇帝大臣还是御林军护卫,都是惯了的。大队从万岁宫出发,浩浩荡荡的走上官道,向京城进发。
柏冉没乘她宰相的车驾,也没骑马,她窝在司马伦的车舆里,拿着一道奏章跟他说:“王们皆以各自回藩,这一路过去,不少郡县就出了点问题,看这个,”指着上面写了名字的地方,“这位要告长水郡王扰民。”
司马伦略头疼:“再怎么样也是宗室呢,不要太拘了他们,实在不行,再下诏申饬吧。”开国初的三十余年,宗室是很嚣张的,他们手里都有兵,不高兴了能把当地的刺史直接砍了,最后朝廷看不下去了,出了一位很霸气的皇帝,用了三十年时间,把这群人的兵权都夺了,顺便还杀了几个最不乖的,留下的那些,就听话了。
现在,闹腾点就闹腾点吧,反正没什么权力,实在不像话了再管教,另一方面来说,即便藩王权力不那么大了,他们总是还是姓司马,让皇帝限制自家人,除非万不得已,不然,是不乐意的。
司马伦说完,习惯性的看柏冉,要听她意见。柏冉点头:“正是,宗室尊严需维持。”
将那道奏章丢到了一边,那处已叠了一堆的奏章,都是司马伦找来的,各方面皆有,涉年景的有,涉官吏调动的有,涉密折打小报告的亦有,刚才的便是事涉宗室。
正事儿就说完了。
柏冉掀开窗帘透了透气,放眼望出去,官道两边儿的草地已经泛黄了,山头已不如来时那般墨绿墨绿的。入了深秋,再下几场雨,便要经寒冷了。
“卿在想什么?”司马伦忽然问道。
柏冉回过头来,笑着道:“想待冷些,下鹅毛大雪,便邀雅士们来,在自家的亭子里,赏雪作乐。澄澈甘冽的酒,烫得暖融融的,一口下去,整个身子都热起来,到时,那些不羁的士人定免不了赤膊上阵,披头散发的跳舞助兴,放纵后,必然又能写一篇脍炙人口的好文章来,我就先拜读,果真不错,就让他在末添上一行,某年月著于柏园尽兴而归。”
想想那情景,大雪飘飘,湖中都已结了冰,苍茫的白雪覆盖其上,间或地露出夏日残荷的枯梗,自建于湖上的亭子向外观去,茫茫然若平原大地。亭子四面置挂席,中有暖炉,暖炉上煨一两壶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高雅之士放荡不羁,饮酒高谈至兴起处,击案而歌,赤足而舞,乃至洒然挥笔,成一千古绝唱。斯事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