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
我有一段时间很想知道,他到底爱上了谁。
能被他爱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长什么样,是什么样的x_ing格,对他好不好,有多爱他。
跟我比,到底是谁更好?
我用我所有的积蓄买了隐元会的消息。
有关于“陆逝”这两个字,所有的一切消息,从他出生开始的所有的消息。
我以为里面也包含了“那个人”的一切信息。
我以为,那是一份包括了我爱的人,和我恨的人的一份信息。
后来我后悔了。
我干嘛要看他和别人的“真爱无敌”情史?
我真是有病。
所以我没有拆开那只厚重的信函。
现在也用不着看了。
原来那里面的内容,我全部了如指掌。
我平生第一次有了腿脚发软的感觉,脑袋一片空白无法思考,还有些发晕,嗡嗡作响。
那人说:陆逝副将,埋骨边关,战死沙场,谥号忠烈。副将独身一人二十一年,只与你亲近过。
他们和我说:你有空,去北邙看看他吧。
那个丐帮的少年,是他战乱中失散的亲人,似乎是远房的亲戚,好不容易才找到仅存的家人,却被我害死了。
是,被我害死的。
他就是这么说的,我也这么认为的。
他两眼通红,眼泪汪汪地拔出一把短刀就向我捅过来:你该死!!!
对,我该死。
他还小,不过十几岁的年纪,他在这世界上仅剩的最后一个亲人却被我害死了。
他功夫大概还并不太好,手里的短刀毫无章法地冲我乱挥着,割裂了我的衣服,也伤了几处皮r_ou_,却没有伤及要害。
最后他终于找到了方法,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另一只手反手抓着刀柄,刀尖冲着我,狠狠一捶下来,整个刀刃就没入我身体里。
他捅了我三刀。
然后再次拔出的沾满我的血的刀子,胳膊却被军爷抓住了。
军爷:够了。
我却觉得不够。
还差得远。
最后他们还是走了,我默然看着他们离去的小径,深蓝色的翠竹林中的幽暗小径上,少年离去时仍旧死死地抓着那把刀,恶狠狠地瞪着我。
他恨不得杀了我。
从他身上滴落的我的血,落在这条小径上,刺眼地提醒我这一切都是事实。
陆逝死了。
他死了。
可怕的不是他死了,可怕的是根本没有我所想象的那个“他”的存在。
他每一次冲我喊“哥”,不过是最单纯的撒娇。
而我却对他说“你去死吧”。
☆、碑
有时候我会忘记,该怎么呼吸。
每一次呼吸,全身微微震动,就会带着深入骨髓的疼痛。被捅了刀子的地方逐渐溃烂,流出带着异味的脓水。
我懒得理会。
我只想找到他,再看他一眼。
到达北邙的坟山时,依旧是个晴天,已然是三月份的天气,山上一片白色和粉色。
白的梨花,粉的桃花。
空气里带着甜腻的香气,一切令人恍惚发愣,像是容易产生生活很幸福的幻觉。
我低头瞧着那漫山遍野的荒凉坟墓,觉得要找到他大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真是岂有此理。
我郁闷地站了半晌,算是休息了一会儿。
总之这样的情况,又不可能叫他自己站出来,我欺负了他这么久了,算是补偿也无不可。
只不过我体力已经快要支持不住了,找到他的时候,我已经几乎是爬到他面前的。
又费了许多力气,我才勉强坐起来。
他的墓碑实在是很凄凉。
大概天策府的将士也是多得过分,而他作为一个副将,能拿到谥号也可见得他战功显赫。
他果然是我想象中的那样厉害。
而我也终于觉得有些满足。
以前我以为他爱的是别人,我便不配。如今才知道他爱的其实是我,那不论我是怎样的,都配得起。
虽然我还是觉得我到底是辜负了他。
兴许是生死早已不算大事,我没能做到我自认为的洒脱。辗转于不同的人之间,只是因为我害怕安定下来。
感情之类的事情,总是容易在顷刻间毁于一旦。
而我没能料到,陆逝竟然这样坚决。
我抬手摸了摸他的碑,冰冷。
我想起和他在一起最后的那些日子里,他总是躲在我怀里,身上却总是很冷,甚至微微有些颤抖。
也是,一个人若是心冷了,身上怎么可能还会温热。
我摘下手套,沾着我的血,在那有些破烂的柴木做的墓碑上写上我的名字。
写在他的名字旁边。
唐岂。
也真是好笑,他到死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在他想起我的时候,大概也不会傻兮兮地喊我“零玖”吧,他只会用撒娇的口吻,执着地喊我:哥。
我原本想在他身边挖个坑,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作为一个懒人,我十分将就地把头靠过去,亲着他的名字。
我说:嘿,别来无恙。
☆、慕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开始为军爷第一人称独白。
我在昆仑晃了十一天,连唐岂的影子都没见着。
果然是五年没见,他如今身为武林人士口中“传说中的人”,踪迹这样难寻,可见他还是担得起这“传说”两个字的。
但是我觉得很不爽。
五年前,西湖边,名剑大会,我一眼就看中了他。
那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与众不同的人。明明是全武林的盛会,他却在放水。
他的对手是个道长,按理说惊羽诀与太虚剑意,必然是惊羽诀赢得毫无悬念才对,可他却输了。
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举起千机匣,却没打出来□□。
道长气得脸通红,觉得被羞辱了。
他却轻佻地吹了声口哨:你长得好看,哥不想打你。
那道长愤怒至极,举着长剑就要打他,他却手一挥,浮光掠影,然后大轻功跑了。
其实这也是听人说的。
那时候我只是站在人群中,遥远地回头,看到他戴着面具的侧脸,在热闹喧嚣的场景里,有一瞬间寂静的落寞之感。
听说有一种人,喜欢哗众取宠,只是因为太过孤独。
其实“哗众取宠”这个词本身就很孤独。
后来我千方百计地接近他,和他熟识起来,成了他唯一的朋友。
他当我是朋友。
只有我知道,我是怀着觊觎他的心思接近他的。
他不怎么爱说话,句子也是简短明了。于是我也变得很少说话,他喜欢什么样,我就变成什么样。
我期待有一天他会发觉,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比我更适合他。
兴许他就会停下巨大的飞鸢羽翼,停靠在我身边。
我用熬鹰的耐心去熬他。
即使内心被渴望煎熬折磨,我很想立即拥有他,却不能透露出丝毫这样的企图。在肯定他没有我会过得很不自在之前,我不能惊动他。
我不能容忍一丝差错让他逃离开。
是我的错。
我太过自负了。
我没有想过,他也如同我注视着他,爱慕着他一样地对待我。
也同样隐忍不说。
我想,大概是我表现的太过洒脱,他会和我一样觉得要牢牢把握住对方实在太难。
有人买了我的命,唐门派的人是他。
很多事情我都是听说,听说那个门派的小动作暴露了之后被各大门派谴责,听说唐门不遵守杀手的规矩透露了消息也被指责。
听说唐岂被用了药。
他忘了我。
再后来,他就变成了我再也无法触及的一个梦。
整个武林里充斥着他的各种各样的传说,有的很不堪,也有很多无知的少男少女觉得他这样很有魅力,想方设法接近他。
有时候我会想,他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呢?
在小遥峰顶发愣的时候,我还是在想,他到底变成了什么样,他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唐岂吗。
假如他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我这样妄图找到他,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后,一阵脚步声响起,我一扭头就看到了他。
这简直像在做梦。
☆、敛
他把我当成路上偶然遇到的,能让他稍微有点上床的兴趣的人。
一个路人。
或者,一个泄欲的工具。
而我十分愚蠢地,怀着可笑的希望去问他:你喜欢我吗。
我觉得,他从前喜欢过我,或许我与别人,与他那些曾经的泄欲工具是稍稍有些不同的。
毕竟他是真的喜欢过我。
据说当你怀揣着的希望越大,最后失望就会越大。
我一如既往地自大自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