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子很高,皮肤泛着健康的小麦色。一双眼睛像是浸在水中的冰晶,冷傲又疏离。棱角分明的清秀脸庞更是在月光的铺衬下愈发邪魅不羁。方晨霖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张聿泓,全身一股热流涌向四肢。
白嫩的脸颊,圆圆地鼓着。小人儿脸红红的,眼框也染上血色。张聿泓不经意瞟到方晨霖粉嫩微张的双唇,一个冲动,便含在了嘴里。
全身僵直地绷着,脑袋一片空白,方晨霖只能顺着身体的本能反应,被动接受。
“记住你的身份!”又是那个声音,方晨霖惊恐地一把推开身上的人,反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张聿泓大惊,、拉住还要自虐的手,“方晨霖?!”
“泓哥……”方晨霖四肢无力地跪在地上。
张聿泓心疼不已,扶着人坐好,轻声安抚:“不是你的错,先回屋休息吧。”
方晨霖眼睑低垂着,睫毛不住地颤动。半晌,他才找回了点理智,努力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起身回屋。
那一夜,张聿泓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一直知道他是极在意方晨霖的。方晨霖是他的小师弟,是他带着长大的人。他一直以为对方晨霖只是兄长对于弟弟的爱护。今晚的出格举动,以及方晨霖的可怜模样,揪得他心底生疼。他后悔,悔不该如此冲动;他纠结,不知今后该如和与人相对相处。
方晨霖没错,他倒是错得彻底。
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一夜未眠的人还是像往常一样按时起床。张家的各项事务还等着他去定夺。
“少爷,老爷打电话让您去一趟。”
张聿泓将整个脸浸入微凉的井水中,让自己保持清醒。他闻言抬头,脸上的水顺着喉结划入脖颈。他顺手接过丫鬟递上的毛巾,随意擦了几下,也不看传话的人,只是低声应了句“知道了”。
张老爷与夫人如今定居于城郊的别院。二老平日里养花看书、抚琴挂画、焚香喝茶,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张聿泓明白爹娘关心的只有他的婚事。出发前,他命人备好前些日子购置的那曲冬虫夏Cao和长白山人参,一路上寻思着推脱之词。
张老爷和张夫人一向对自己的独子十分满意。张家的产业三年来在张聿泓的妥善经营下,已经跃居宁城之首。只是,坐拥这万贯家财,年近而立之年的人,却迟迟不肯娶妻。这令他二人十分苦恼。可喜的是,周市长前两天传了个话,说直系军许家的千金看上张聿泓了。张老爷当下喜不自胜,和夫人商量好,便立刻打电话让儿子过来商讨此事。
一听母亲说是许家的人,张聿泓便觉得棘手。他一向不喜跟军阀有过多交集。对方手里有兵有枪,他不得不忌惮三分。
“娘,我自己的婚事,我自己定夺。”
“泓儿,许家姑娘人长得漂亮,又读过书,好多公子想高攀还高攀不上呢。”
张聿泓叹了口气,“您二老别问我的事。”
“张聿泓!”见儿子泥古不化,张老爷火冒三丈,重重拍了下桌子,呵斥道,“给我跪下!”
毫不犹豫,张聿泓双膝跪地,腰杆笔直。
“老爷……”张夫人忙上前规劝,“你这是做什么?他现在可是当家人。”
“当家的怎么了?我还是他爹!”张老爷见人虽然跪着,却毫无服软的迹象,戟指怒目,厉声道,“你想不明白,就一直跪着!”
“悉听尊便。”低哑的声音,冷静又倔强。
“你……你大不孝!”张老爷气得话都说不顺,甩袖子拉着张夫人离开,只留一个家仆在大堂看着。
“霖儿,过来!”
少年鬼鬼祟祟地把方晨霖拉到自己屋里,小心翼翼地从被子下面拿出自己藏好的东西,“给你看看新鲜玩意儿。”
“555?烟?”
“英国的香烟,在爹书房的抽屉里看到的。”
“偷的啊。”方晨霖一把抢过来,抖出一根,叼在嘴上,“火呢?”
小白皮搭配小圆脸,r-u臭未干的小孩子却拿着架子,装大人的模样。张聿泓大手捏着圆滚滚的面颊,食指一拍,将那人嘴上的烟收回手中。
“就给你长长眼,等你到我这般大的时候才能抽。”
“什么嘛……”方晨霖噘着嘴,“你能喝酒,我不能,你能抽烟,我也不能,就知道以大压小!”
张聿泓从兜里拿出一盒火柴慢悠悠地给自己点上,上手揉了揉方晨霖的软毛,“谁让你是我的小……师弟——哎,干什么!”
方晨霖不服气,趁对方得意忘形之时,迅速抢过烟,叼在嘴里。
“咳咳……”太呛了,他皱着眉,满是不解,“这么个东西有什么好抽的?”
“让你别抽,还来劲了。”张聿泓嘴上责怪,手却一刻不停地抚着他的背,一下下帮他顺气。
“泓哥……”
方晨霖忽然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吓得张聿泓一个激灵,“霖儿!”
“我好难受……”
“哪里不舒服?”张聿泓按着他的肩膀,一个劲地检查,并没发现什么异样。
“噗嗤”一声,方晨霖再也绷不住,捂着肚子大笑。
“你个臭小子,逗你哥呢?”张聿泓哭笑不得,拿这个古灵精怪的家伙没辙,气得用手肘将人压在床上,“以后敢不敢骗你泓哥了?”
“泓哥饶命,泓哥饶命……”方晨霖立刻服软,反复求饶。
想想这人也就在自己跟前才会有这副没骨气的小贱样儿,张聿泓也不为难,随即松了手。
谁知方晨霖戏足得很,得了空子,奋力转身,一屁股坐在张聿泓肚子上,反将他压在了身下。
张聿泓也不恼,任他压坐在上面,笑道:“力道见长啊。”
“那是……”方晨霖得意地用手戳着张聿泓下巴上的小勾,“服软了没?”
张聿泓见他一副单纯的傻样,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可爱,便顺了他的意,装作无计可施的样子,央求道:“霖哥厉害,在下甘拜下风……”
“方晨霖!你在做什么!”
张老爷去书房,发现自己的烟少了一包,就知道是他那宝贝儿子干的好事。当下,他便怒气冲冲地同方管家一起来找张聿泓。谁知道眼前的这一幕,让他和方管家都有些不舒服。他虽仁厚,但也见不得自家下人如此没规矩。
方管家心里更是七上八下,见老爷面色不好看,立刻呵止方晨霖。
方晨霖闻声吓得赶忙从张聿泓身上下来,迅速跪地上,不敢抬头。哆哆嗦嗦中,他又看见自己手边,还横着之前没抽完的烟,心下暗道不好。
张老爷闻着这满屋子烟味,微微皱眉,“聿泓,学会抽烟了?”
“爹……”张聿泓也跪在地上,“不关方晨霖的事情,烟是我偷的。”
张老爷面色更为难看,方管家忙接话,“老爷,方晨霖该怎么罚就怎么罚,不要客气。”
“真不是霖儿偷的!”张聿泓急了,一心只想护着方晨霖。小孩子哪里懂什么烟呢?
“泓哥……”方晨霖心里害怕,软软地叫了一声。
“是少爷。”张老爷的声音不大,也不严厉,但瞬间震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方晨霖闻言打了个寒颤,双腿发软。
方管家赶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请老爷责罚方晨霖!”
“张聿泓,跟我去书房。”张老爷瞥了一眼脚下的人,脸色冰冷,“方晨霖还小,别吓着孩子,拿盒桂顺斋的一品桃糕给他。”
“谢老爷。”方管家愣愣地看着两个主子离去的背影,心里明镜似的。
等人走后,方管家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儿子,没有再憋着,一个严厉的巴掌甩在方晨霖脸上。
血腥的味道瞬间传遍整个口腔,方晨霖没见过他爹这般暴怒,也没受过这般对待,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去自己房间跪着!”
方晨霖哪里敢反抗,刚才张老爷的气势已经吓得他魂飞魄散。他畏畏缩缩地起身,跟着他爹回到自己屋。
“知道错在哪儿吗?”方管家手里拿着藤条,一个重手,抽在方晨霖背上。
“嘶……”方晨霖疼得倒抽了口气,被打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不该偷偷抽烟。”
“啪”又是一下,比刚才的力道还重,“你忘了你只是个下人!”
“爹!”方晨霖低吼出声,周身疼得发抖,眼底却满是倔强。
方管家咬了咬牙,挥着手中的藤条,毫无章法地打在小晨霖的胳膊上、背上、甚至……脖子上。每打一下,他都会怒目切齿地强调:“记住你的身份!”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方晨霖不知道自己被抽了多少下,只记得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哀求似的地对着他爹,微不可闻地反复道:“我记住了,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