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双樨没回答。
我也不是非要折哪棵桂树的枝子。邬双樨心想,我已经有了人间至宝,是不是?
旭yá-ng训练士兵驭马,初见成效。摄政王问他关于骑枪兵的问题,旭yá-ng回答干脆:短期内不要想。
摄政王挺久没遇上说话这么不拐弯的人了,笑一声:“为什么?”
旭yá-ng回答认真:“骑枪兵贵在方阵,枪之所指,一往无前。那么大的方阵,一旦有跌落,马上就会被后面的人马踩死,造成减员,所以必须驭马娴熟,还不要说Cào枪的问题,必须和同袍之间配合默契,自己人打到自己人就丢脸了。”
太祖时期骑枪兵方阵运动,长枪林立,势如破竹。
旭yá-ng又道:“骑枪兵阵没落也有原因,首要是训练时间太长,再者……现在马匹数量又不够。兵阵要求人和马都要万里挑一,大晏没有那么多马可挑。所以白杆兵纵有太祖时期遗风,也不能完全重现当年的雄风。”
摄政王一听,心里不快。这倒是真的,人都吃不饱,各地马场早都荒废了。宗政带了马种回山东,想要重建益都马场,哪里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旭yá-ng又道:“臣这几r.ì研究,不能完全恢复太祖时期骑枪兵的风采,咱们现在也有长处。”
周烈一直听着,这时候才出声:“火器?”
旭yá-ng点头:“是。太祖时期火铳还叫火筒,前装火药前面点,不小心还能炸着自己。现在李巡检做出来火药后装燧发铳。三百年啦,殿下。”
摄政王神情略有舒展。李在德这小家伙当真也是国士,德铳越改威力越大,造价也在往下调,小范围配备军队也不是不可能。
旭yá-ng垂着眼睛,看摄政王的右手。被德铳炸得疤痕斑驳,仿佛握着火荆棘,也并没有怪罪书呆子。摄政王笑道:“李在德昨天跟我举荐你了。”
旭yá-ng沉默半天,回答:“多谢李巡检。”
周烈道:“我一直看着,旭yá-ng旗总腰里的火铳眼熟,是不是最早的那把德铳?”
摄政王捻捻手:“那个炸了。”
周烈一压嘴角:“应该是最早的那一批里的。李巡检送人也不送个好的。”
旭yá-ng按着腰上的火铳,低声道:“这把就很好。”
我就要这把。
锦衣卫指挥使司谦急匆匆找到王修,将塘报递给他。这种事j_iao给王修,比他告诉摄政王合适,他不想倒霉。
王修翻着塘报:“怎么……”
司谦急道:“研武堂驿马还没到河南,目前只有两京,山东,山西。白巡抚从陕西上奏还得官驿转山西研武堂驿。”
王修叹道:“我去跟他说。”
李奉恕早回鲁王府,难得有些踔厉风发的感觉。他心急骑枪兵的事,今天终于有些头绪。这个旭yá-ng有点真本事。李奉恕听王修站在书房门口,和颜悦色:“站那里做什么?进来。”
王修不忍心,难得看老李有舒心的时候。可是……又不得不告诉他。
李奉恕对王修伸手,等他走过来,一面嫌弃王修骨头硌人一面又不怕热地紧紧搂住蹭一蹭:“今天晚上想喝你熬的鱼汤。”
王修把心一硬:“河南和四川都出事了。秦赫云可能短期内进不了京了。”
李奉恕搂他的胳膊一僵。
张献忠逃出子午谷,收拢残兵进攻四川,誓要为高闯王报仇。重庆坚守四r.ì被破,重庆巡抚自杀,死前用血在墙上写了五个大字:愧不为右玉。四川石砫宣抚使伏波将军秦赫云上书将誓死抵抗。李鸿基则东进河南,寸磔福王,然后处死河南近两万皇族。从王府挖出奇珍异宝无数,抄没富户粮食总计数万石,金钱数十万,大肆赈济饥民疫民,百姓路旁跪迎手持闯字旗的新任李闯王军队。一些常年无饷晏军卫所也倒戈投降。
赈济河南灾民完毕,李鸿基军队将数量巨大的金银珠宝,粮食牲畜,和大批捆成一串一串的女人全部带进深山,再无踪迹。
李奉恕半晌没动。
他漫漶的眼神扎得王修心痛,俯身搂住他的肩:“老李!”
李奉恕靠在官帽椅上,撑着额头。王修轻声道:“老李?”
李奉恕惨然一笑:“又是我的罪。天罚我瞎,列祖列宗罚我瞎,我活该啊……”
王修慌手慌脚捋李奉恕后背。白敬曾经上书要求乘胜追击,诛杀张献忠和李鸿基,被摄政王驳回,让他立刻带着高若峰进京。
王修拍他的背:“世有白敬,周烈,宗政鸢,陆相晟,秦赫云,旭yá-ng,邬双樨,有秦军,京营,轻兵营,天雄军,白杆兵……老李,不到丧气的时候。想想自杀的重庆巡抚,总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在,这样的人还有,大晏便无事。有朝一r.ì,四海升平,总有一天,列祖列宗会恩准你看人间胜景……”
总有一天,r.ì月丽天,山河承平。
第123章
河南福王被寸磔, 两万皇族被李鸿基处死刑囚, 或充作奴隶。到处是哗然的声音,原来皇族也可以跌落泥淖,原来皇族的骄矜也不是天赐的,原来皇族——这么多啊?
李闯王干得好。
粤王李奉念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进宫, 走向武英殿。鲁王李奉恕坐在武英殿, 听到老九那一深一浅的脚步声。太医说老九的腿好不了了, 瘸一辈子。李奉恕看不到老九, 他想象老九得是个什么表情。
河南那群皇族于北京皇族而言是陌生人, 北京皇族大部分于燕王一脉而言也是陌生人。这个庞大而枝繁叶茂的家族倒真是“瓜瓞绵绵”,从太祖算起,用血脉串联成的“亲缘”似有若无,平时找不着, 突然抽冷子就扯一下五脏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