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岚 作者:MxLucid(9)

2019-01-17  作者|标签:MxLucid 异能 现代架空 机甲


  “二十年过去,我不知道当年的选择是不是正确,因为社会早就已经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也自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我们当初的理想和坚持在如今只是个笑话罢了。我确实知道的是,自己是个怕死的胆小鬼。我本来就不该在他们当中。”
  这样的说法只让我感到鄙夷。然而我却可以理解他,并且在他的身上看到自己。这一刻他不是那个少年精英,也不是卑鄙的告密者,他只是一个最为普通的人,或许曾经有理想,有一点少年的浪漫,然后像丑陋的新生儿一样□□着、哭泣着,流出鲜红的血液。我想他大概也从我身上看到,不,或许只是希望看到自己的影子。夜风很冷,我抱住了他,像是在安慰他,然而可能只是在安抚自己。他愣了一下,却并没有拒绝这样的拥抱。我那一刻多半是着了魔。我们拥抱了一会儿,我开始用嘴唇寻求他的嘴唇,然后事情开始向不可预料的终点飞奔。我看到李助教的脸,他似乎也失去了主意,只是无助而困惑地撞击着,扭动着,一次又一次地深入到我的体内。
  而且在这样的寒风中,□□地包在他的大衣里被侵入,实在是蠢到极点。脑子里不知为何闪过滑稽的想法,同时看到夜空中有四架战机结队向南方飞去了。末了他帮我披上衣服,他说:“我的驱动器……你先用着吧,就当是我送给你的。”我却执意要还。我心里知道从此再不会找他了,再留些不切实际的念想是不合适的。他终于不再坚持,低着头答应了。我们在回去的一个岔路口分别,各走各自的路。


第10章 十
  我回去的时候已经快要十点钟,两个人睡得很死,我却无论如何睡不着。身体的深处传来李助教的体温,我强迫自己忘掉他。在床上翻了很久,终于迷迷糊糊将要睡着了,却突然被尖锐的集合号吵得一激灵。另外两个人也醒了,三个人在黑暗中窸窸窣窣地穿衣服。某张打着哈欠说:“这又在折腾些什么!双休日的烦不烦啊。”冯老虎没说话,过一会憋出来一句:“这该不会是有大事。”我们出了门,宿舍楼底下全是像我们一样一脸困惑、挂着眼屎的学生。指导员跑过来说:“冯耀之在不在?”冯老虎站出来,指导员把他上下扫了一眼,说:“现在开始,你是军事定向专业零八零七班领队。注意,早上六点整之前,带零八零七班在学校礼堂前广场集合。现在出发吧!”冯老虎就领着我们向礼堂跑步行进。
  我们在礼堂里面坐了很久。训导教官在过道里转来转去,叫人没法子放松。过了会儿一个校领导面相的人走进来,喊话说接下来我们看到的东西都是机密,严禁外传;接着就打开礼堂前面的屏幕。我们只看到黑暗里有几道火光,接着某个地方起了一连串爆炸,照出了许多倒塌的建筑物。四五枚照明弹升到天上,这下子看得清楚了——整个城市的建筑已经炸得七零八落,街道上装甲车辆绵延不绝。身边冯老虎突然小声说:“这、这不是松江嘛!”我想起来了,似乎冯老虎父亲的部队,总部一直在松江。屏幕那边传来非常近的一声爆炸,视频没了信号。很快大屏幕又切到了战线的外围,我军正组织陆航队运送重骑兵机甲,镜头对准了一个站在坦克上的超能力者,他说:“我们正在调集金陵和湖州的两个集团军对入侵之敌进行合围……”旁边降落的直升机抬下几副血r_ou_模糊的担架,礼堂前排传来什么人的惊呼声。冯老虎瞪着眼睛,视线死死地聚焦在屏幕上,我怀疑他想看到他的父亲。
  接下来的几日都很压抑。学校进入了战备预动员状态,非军事专业的学生陆陆续续收拾好行李,坐上撤往内地的大巴;我们却还留在校内,也不上课,只是每天集训,然后组织在一起看战地新闻。我军的战线每天都在向后收缩,而且经常老的番号再也不出现了,却冒出来一些新的番号:我们都猜想这实际上是被打散的编制重新组建出来的。学校的大喇叭里天天在放送军乐,而且翻来覆去就是那几首,听得人心烦。有一天我们训练完正在寝室里洗漱,门外进来一个穿军装的人说:“冯耀之同志在吗,出来一下。”冯老虎就跟着他出去了。记得那时窗外的大喇叭正在放“亲爱的战友,莫畏惧伤痛,每一道伤痕是光荣的见证”,过了几分钟,喇叭放“革命军人永远前~进~”的时候,冯老虎退回了宿舍。他铁青着脸不说话,手里捧着一个木制的盒子,上面还粘着一面小国旗。我们都猜到发生了什么,也都不敢搭话。过了一会,冯老虎突然说:“我要上前线。”我们没反应过来,他又说:“我明天就去写请愿书。”
  我发现冯老虎总是能一语成谶。第二天他还没来得及递交请愿书,上面就突然来了通知,军事定向专业全体学生就地转入现役,前往陇西的训练基地。我们换上了作训服,领了肩章领标帽徽一类的东西,在宿舍里收拾行李。某张帮我缝上领标,他说:“你是真不适合穿军装。”“可我们都是普通人,普通人穿什么衣服不是穿呢。”我们三个人坐在食堂里,巨大的背包放在脚下,吃完学校中的最后一餐,这餐似乎也不像以往印象中那般难吃了,只是我们都闷闷说不出话。冯老虎点了一盘j-i爪,某张拿了个j-i爪细细地啃干净了,又把骨头放在盘子里,排列出j-i爪的形状。“听说陇西那里没得水产吃,只有牛羊r_ou_。最后一顿你该点红烧鱼的。”“清真一点儿也好。”我们都苦笑了。自从战争爆发,食堂和商店都再也不卖任何饮料。我们把海菜汤盛在塑料碗中。“干杯”,冯老虎说。他哭了。
  我们吃完饭就在食堂前面的广场整好队。军车停在广场边的路上,我们旁边其他专业的学生在围着看,还有个看起来像是老师的男人手里举着“欢送战友”的小旗子。颓废叔肥胖的身躯从他们当中挤出来,他手里拿了几瓶橘子罐头。“商店断了货,也就罐头存着能放。你们路上吃吧。”他把罐头塞进我的背包,就走了。我伸着脖子四处看,不知道在期待什么,终于远远地看到了李助教。他站在食堂门口的一根柱子底下,面无表情地对着我们。我狠下心去,把视线移开了。
  我们上了车,车厢里很挤。马达的轰鸣与颠簸将后方的景物越拉越远。周围有几个人在哭,我们三个人却没哭,只是看着校园在厚厚的防弹玻璃后面飞驰。冯老虎说:“我们以后就是战友了。”“嗯。”“我们一定要活下去。”“离死还早呢怕什么。”某张提到死,车厢里哭的人更多了,我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命运有时候真的好像滑稽戏一般。微观作用子学系的大楼被甩在后面,军车离开了学校,只剩下苍白而肃杀的街道。我们离开了桃源净土,来到人间。


第11章 十一
  我们在陇西的军事基地里待了将近一年,其间只是在训练,训练,无休止的训练。安庆落入了敌军的掌控,我们都和家里人断了联系。原先的政府倒台了,很快地又成立了超能力者主导的军政府,然而这一切都和我们毫无干系,我们只是被囚系在小小的军事基地中,全都感到无聊以及恐慌,仿佛被一根细绳悬吊在数千米的高空中,身边单调得只剩下云朵变幻。我们三个人很快升成基层干部,我和某张在两个友邻的排里负责组织训练,而冯老虎调去了营部,我们都很少再见到他。
  十月中旬的时候,敌军在南方地区转为全面的战略防守,却出其不意,攻下了北方的交通要道。军政府从首都撤离,陇西几乎将要变成交火的前线,整个基地里也都弥散着暴风雨将至的味道。有一日,冯老虎突然找到了我和某张——从肩章上看他已经升到了上尉。我们都祝贺他,他少见地露出了难为情的笑容。
  “团里面派下来一个侦察任务,指了名的要我带队。我想这种玩命的东西,其他人到底信不过……”他犹豫着没有往下说,我说:“我去。”某张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至于这样么,谁跟谁啊。”于是这事情便定下来了。冯老虎,某张,我,还有另外两个冯老虎连里的战士,临时地组成了一个作战侦查单位。冯老虎说:“你们先回去,严守秘密,该干嘛干嘛,团部会来叫你们的。”我和某张一路回去,沉浸在见到老朋友的兴奋当中。某张说:“好家伙,他这是要再提拔的节奏啊!咱们赶紧去帮帮队友,顺道蹭个功劳,分口汤喝。以后又有战功,上面还有冯老虎罩着。哥上面有人你知道吗?”他比出装腔作势的姿态。我也很高兴,高兴到完全无暇设想任务的危险x_ing。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团部里突然来了电话,叫我迅速去郊外机场集合。我坐了几个小时吉普车,总算赶在约定的时间到了地方。场地四周是无垠的Cao原,北风划刻着□□的皮肤。天幕深黑,只有直升机机身的灯光一闪一闪。直升机旁边站着四条黑乎乎的轮廓,我听到冯老虎说:“来啦,那就上直升机吧。”我们在一片黑暗中爬上直升机。引擎轰鸣,脚下震颤,我们离开了地面,升上了数十米的空中。
  机舱灯打开了,冯老虎取出平板电脑,在地图上的某处标注了一个红圈。原来敌军在北方的某个空运航道枢纽处部署了一个防空阵地,同时打开了传送干扰屏障。由于看不到阵地的情况,上级也无法轻易命令机械化常规部队去夺取这个阵地。我们的任务是侦查这个防空阵地,如果发现了敌方的装甲作战集群,就径直撤退;假如没有严密的防御,我们就炸毁干扰屏障发生器,好让大部队传送进来占领阵地。他很快就说完了,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我们都说:“没有!”他就把灯和平板电脑都关了,我们在一片黑暗中颠簸。“想睡就睡一会,我们还要两个小时。到了叫你们。”听到他的声音。
  我眯着眼睛打瞌睡,过了不知多久,肩膀上被重重地拍了一下,机舱灯开了,冯老虎吼道:“准备机降!准备机降!检查折叠翼!检查信号灯!检查武器!”我尽力让自己快速清醒过来,折叠翼,信号灯,□□与驱动器,舱门打开,凛冽的北风直灌进来。某张在我前面跳了下去,背上绿色的信号灯在黑暗中忽隐忽现。我跃入深黑色的寒冷中,耳畔是呼呼的风声,身体失去了重量,在未知中悬浮。我找准了感觉,打开折叠翼,全身突然被飞行装置拉住,下坠的力量推动着身体向前滑翔。在某一个时刻我感到了恐慌:我的身边没有一个人,只有无垠的黑暗,寒冷的空气,与遥远而隐约的绿色信号,我几乎要迷失掉自身的存在而被夜幕吞噬。然而脚碰到了地面。我踉跄着向前跑了几步,稳住了身形。脑后传来冯老虎模仿的一声鸟叫,我边收起折叠翼,边向着声音的源头跑去。绿色的信号灯渐渐地出现在我的视野中,一,二,三,四。我们集合在一起,一个人也没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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