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迷你洗脚屋”的时候,看到一个肥胖的男人晃进去,我不知道接待他的会不会是杨洋小姐。是她又怎么样呢?她对这个肥胖的男人也会像对我一样的温存,依然会娇媚百态,依然……又一个男人走进洗脚屋,我的心里突然闷塞压抑,尽管我知道这是她的职业,但是心里仍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很想冲进去把她抢走。她应该属于我的,我需要她。
就是在这一刻,我有了一种qiáng烈的愿望,要娶她为妻,虽然现在我并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明朗还是暗淡,但是既然我是个男人,就有权利和义务去娶回自己心爱的女人。
在这里,我使用了“心爱”的词,你或许会感到好笑,就一次不正当的身体jiāo融就产生了爱吗?你要为我想一想,那种处境,那种心情,那种年龄,是很容易生长爱的,而且一旦爱起来就排山倒海势不可挡,以至于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其实不只是我这样,大多数在我这个年龄的男女都是这样,在爱一个人的时候,不会考虑对方是谁,什么职业,年龄长短,贫穷或者富贵,统统不去考虑,只要在心底产生了爱的火花,就让它熊熊燃烧起来,因此这种爱没有任何私心杂念,没有任何功名利禄,没有任何等价jiāo换,是单纯而真诚的。我爱她,她给了我生活的希望给了我人生第一次的性经历,她应该是我的女人。
你或许不理解,我也并不想让你完全理解,现在我讲述着自己的故事时,许多地方我也感到不可思议,甚至会有一种错觉,好。像我在讲述别人的故事,这故事与我毫不相gān。
站在大街上,眼前的霓虹灯闪烁着迷乱的光,变幻出一个个耀眼的图案,热气腾腾的一条街道似乎在无限地膨胀着,刺得眼睛生疼。我打量着洗脚屋迟迟不愿离开,很想一直守候下去,守候自己第一次的梦幻。
那个姓柳的女老板隔着门玻璃看我,一遍又一遍地看。她似乎对我有些疑虑了。我不去管她,我在想,杨洋爱我吗?或许不,她只是同情和怜悯我,或许不,她真的爱我,希望我能把她带走,带出“迷你洗脚屋”。
书上写了很多这种事情,写一个公子如何认识了一个风尘女子,如何把她从火坑里打捞出来。想到这里,我忽然有了侠肝义胆!
但是,如果我真要把她带走,就需要有钱。钱,钱呀,她一定是为了生存才选择了这种职业,我应该有钱,这世界和钱和爱和罪恶紧密相连。
又回到了车站,在候车室的长木椅上,我安顿下来过夜,流làng人的晚上大都是这样打发过去的。现在我意识到要生存下去,必须有个住处,杨洋说得对,要去找个有住宿的工作。木椅子上有两张报纸,是一对青年男女刚刚坐过的,我躺在木椅子上,用报纸蒙住脸,开始回想和杨洋做爱的细枝末叶,我知道这些动人的细节足够我打发几个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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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向东作品
第二章
5
第二天,我就沿街奔走找工作,目标主要盯住宾馆饭店,挣多少钱先不考虑,我需要一个管吃管住的地方。
一个饭店门前张贴着“招工启事”,我欣喜地走进去,对正在擦桌子的女孩说:“你们老板在吗?”
她看了我一眼,又低头擦桌子,边擦桌子边问我:“你找他什么事?他还睡觉哩。”
“都几点了还睡觉?”我的语气很严肃很不耐烦,停顿了一会儿,我又问,“你们饭店还需要打工的吧?”
她瞪了我一眼,说:“我以为你是来查店的,原来是来打工,你先去做了变性手术再来吧,没见我们启示上怎么写的?”
我跑遍了几条街,没有一个地方招收男工,宾馆饭店美容美发洗脚屋,都是要女的,我没想到现在社会上对女人的需求量这么大。后来我只好背着包,去了马路边那个出卖劳动力的市场,和许多乡下来的男人女人一起蹲着站着,等待雇主来选用。这些乡下男女大多是城市郊区的闲散劳动力,他们三五人或十几人结伙出来找活做,有家庭装修的、房屋建筑的、电焊水暖的,没有任何技能的就抱着根扁担或是木叉,腰间缠了一圈绳子。雇主来挑选使用这些人做短工,时间长的十天二十天,时间短的只有几个小时,讲好价钱带着他们就走,用完当场付钱打发他们走人。
你想,我孤身一人并且什么工具也没有带,况且也不像做过苦力活的样子,哪会有人过问?站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雇主。看着一伙又一伙的乡下人被雇佣走,我心里很羡慕,觉得能找到一份活儿做多好呀——唉,劳动者最幸福。
马路对面走来一个瘦长的男人,三十出头,走起路来一摇三摆的。那些有经验的乡下人知道又来了雇主,立即围拢上去探听需要做什么劳动的。
瘦长男人走到抱木叉的乡下人男人面前,说:“你们一起的几个人?”
“三个。”乡下男人说,“这个和那个。”
乡下男人把身边的一男一女指给瘦长男人看了,瘦长男人说:“我有几吨药材需要晾晒,是huáng芪,天好的话晒三天,遇到yīn阳天需五天,一天30块,行吗?”
三个乡下人都说行,跟在瘦长男人后面就要走。我追到瘦长男人前面,说:“加上我一个吧。”还没等瘦长男人回答,乡下男人就狠拽我一把,说:“你弄啥来你?不懂规矩!”
我没理睬乡下男人,只眼巴巴地看着雇主,我所有的钱昨天晚上都扔给杨洋了,今天早饭都没有吃上,午饭也一定吃不上了,如果今天找不到活gān,那么明天晚饭以前都要挨饿,你说我还讲什么规矩呀!
瘦长男人看了我两眼,问:“你是刚出来gān吧?”
“是,高中毕业没事gān,在家里闲得慌。”
瘦长男人不屑地看着我白皙的皮肤,说:“你会做什么?”
我确实什么也不会做,想了想说:“会武功。”
“你会武功?耍几下我看看。”瘦长男人带着一点儿兴致说。
“没有对手没法施展,让这个人给我当陪练吧。”
我指了指刚才说我不懂规矩的乡下男人,他立即后退两步,摇头摆手,说他不会当陪练。
瘦长男人有些不高兴地瞪了乡下男人一眼,拉长了声音说:“让你当你就当,装什么孬孙?真不想当?”
那个乡下男人忙又说:“我当我当。”说着抬眼看我,目光里流露出歉意。
我读懂了他的目光,因此手脚并没有太用力,只是耍了个花架子,最后一个夹头摔把他放翻在地。瘦长男人惊喜地看着我,仿佛在粪土里发现了金子,嘴里哦哟了半天,才说他药行里正需要个看门的。
“一个月500元,管吃管住,先试用一个月,行不?”
我兴奋地点头,说:“行。”
你想想,对于一个刚出道的19岁的少年,500块是个什么概念?几乎是我们村一个农民小半年的纯收入。不过我还懂得藏住自己的喜悦,避免在瘦长男人面前表现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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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知道瘦长男人叫黑蛋,大家都这么叫他,但这肯定也不是他的真实名字,而是他的绰号,这绰号与他的长相很不吻合,他应该叫麻秆或者电线杆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