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满仓,我看得出。”我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
“我就是满仓咋啦?”他说,“你要去告密领赏呀?”
“谁要那种钱就断子绝孙!”
满仓完全放松下来,他相信眼前的这个小孩子不会说谎,于是gān脆不伪装了,露出天真的笑,把手里的一把嫩草放进我篮子里。
“你的篓子已经满了,坐下和我下一盘五子棋吧。”满仓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我请求说。
我放下篮子,说:“你下不赢我。”
“下赢你咋说?”
“咋说就咋说。”
“你叫我gān爹行吧?”
“gān爹就gān爹,你输了叫我gān爹。”
我和满仓在闷热的玉米地里下起了五子棋,他可能一个人孤独坏了,终于找到一个对他构不成威胁的孩子解闷。我当然下不赢他,当他赢了之后,就很认真地说:“叫我gān爹呀?”
我就叫了。他高兴地笑出了声音,让我又叫了一声,才心满意足地一仰身子躺下了,眯起眼睛看着头顶宽大的玉米叶子,陶醉着。阳光从稠密的玉米叶子间,滴落下大大小小的光斑,布满了他的面孔。
你一定猜到了,我很快把见到满仓的消息告诉了大人,尽管我离开满仓的时候,他一再说“gān儿,对谁也别吱声”,但是我不可能不告诉别人,这种经历是我的荣耀,我怎么也要在大人们面前显摆一下。于是这个消息很快传开了,许多人见了我,都详细盘问我和满仓在一起的细枝末叶,我就一次又一次地讲述着,最后几个公安走到了我们家,用严肃的目光bī迫我再一次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大概过去关于满仓的种种传说都不真实,而我这次却是实实在在的,公安gān警非常兴奋,立即在那一片路口都派了暗哨,然后集中兵力拉网式搜捕,满仓就像一条游动于湖泊中的一条鱼,被打捞出来。
白猫对我讲述的故事很感兴趣,瞪着眼睛问:“他为啥把未婚妻杀了?”
“还用问?那女的肯定乱搞了。”黑蛋抢先说。
“我没有问你。”白猫斜视了黑蛋一眼,仍旧看着我。
这时候,她的儿子很调皮地从童车里站起来,去我面前的餐桌上抓酒杯和筷子,弄得碗筷叮当响,我就停止了讲述去应付她的儿子,担心他把我眼前的酒瓶打翻了。她把儿子拽过去管制在怀里,说:“别动,再动我打你了。”然后,她又仰起脸看我,用目光催促我继续讲下去。
大概黑蛋看出我喝多了,就对白猫说:“收拾了吧以后再听他讲,时间多着哩。”
他又对我说:“你睡一会儿吧,我下去看看晒药的。”
白猫懒懒地站起来,看了我一眼。她站起来的时候,身子不是一下子挺立起来的,而是一节节地向上拱起,先是胸脯向上挺拔,然后腰部,再然后是臀部,最后两条腿才支撑起来,那样子像一条立起来的桑蚕。也就是从这个时候,我发现了她的一个很性感的动作,就是舌尖吐出来,像蛇信子似的向前探一探。她看我的时候,那舌尖正冲着我探,真让人受不了,很想把那东西嘬在嘴里。
在生活中,或许你也有过这样的经历,会被某一个女人一个很独特的动作吸引住,并且当即对她产生一种好感,或者说欲望。其实我刚看到白猫的时候,对她并没有非分之想,她那种冷淡和懒洋洋的爱理不理的样子,让我感到自己的卑微,心里有一种莫名的酸楚。但是现在,我对这个女人有一种亲近的感觉,就是因为她站起来时的一连串动作,你说怪不怪?
黑蛋把我引到隔壁的屋子里,扶持我上了chuáng,就下楼去了。这间屋子是他们闲置的空房,大概就是为了外来的亲戚朋友临时居住的。我在这里一觉睡到了huáng昏,醒来时发现楼下的药材已经收进药行里。
我有些羞愧和紧张地站在黑蛋面前,我觉得我应该检讨几句。但是不等我说话,黑蛋就笑着说:“怎么样,醒了吧?你小子睡了四五个小时,也不怕睡死。”
白猫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她瞅我一眼,没有说话,依旧是一副冷淡的表情。
黑蛋晚饭没有喝酒,他很利索地吃完了,带我到楼下的药材仓库,指着一张早已备好的简易chuáng板说:“你晚上要睡这儿,把门闩好。”
他给我jiāo代好了一切,让我闩上门,就匆匆忙忙地走了。我躺在仓库里,在寂静中开始想念“迷你洗脚屋”的杨洋,知道她现在开始工作了,怎么也睡不踏实。白天经受了阳光温暖的huáng芪,在黑暗里散发甜软的香味,里面夹杂着中药的苦涩,这味道cháo湿而温热,浓烈地刺激着我的嗅觉。外面街上的灯光从窗户透进来,闪烁着,摇曳着。我仔细倾听着街道上传来的各种声音,分辨着男人和女人、年轻和衰老的脚步声。后来,这些声音被越来越浓的夜色过滤之后,渐渐淡去,我开始盘算自己所需要的一笔钱,如何才能筹集到。按照黑蛋每月付给我500元算,我需要gān满10天才能挣去一次“迷你洗脚屋”的资金,况且黑蛋是每月和我结算一次,这对我来说等待的时间太长了,我要和他谈谈,能不能两天或者一周结算一次,这样我还可以去洗一次脚,或者在白天请她吃一次风味小吃。
我开始迷迷糊糊睡去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我不知道睡了多久,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听到黑蛋在门外说:“开门,阿林。”我起了身去开门,感觉huáng芪那股温热的味道冷却了,不再那么甜软了,街道上的灯光也暗淡了许多。我想“迷你细脚屋”的灯光也该瞌睡了,杨洋安静下来,不再需要一个劲地叫唤了。
通往楼上的楼梯必须经过药材库房的大门,也就是说我看守药材的同时还看守着楼上他们一家人的安静。我打开门的时候,一股夜风裹着黑蛋闪进来,他轻手轻脚地上楼了。
“闩好门,闩好。”他总是怕家里的东西被人抢了似的,上楼的时候轻声嘱咐我。
第五天下午,huáng芪终于晾晒完了,黑蛋给三个短工结算了工钱,把他们打发走了。我对黑蛋说自己需要买一些生活必需品,希望他能预支一个月的工资给我。我尽量说得很平淡,像无意识地说出来似的。
黑蛋瞅着我突然笑了,仿佛看着一碗清澈见底水似的,他说:“我不能给你一个月的工资,你拿到一个月的工资走掉了怎么办?你说对不对?当然一个月的工资对我来说不算钱,但是我会感到很窝囊的,被人耍了的滋味不好受,你说对不对?你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也不能太实心眼,像我一样多动脑子,懂吗?”
“你真有经验,比我聪明,各方面都是我的老师,我以后就叫你黑蛋老师。”
“别叫老师,就叫我黑蛋哥,你知道啥叫老师?就是婊子的裤头——老湿!”
我嘿嘿笑了,发现白猫斜眼瞟瞟我,急忙掐住了后面的笑声。黑蛋也觉得在老婆面前不该说这种话,便撇撇嘴做出个鬼脸,对我说:“你叫我黑蛋哥算了,我以后教你怎么做生意,你总不能一直给我打工,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