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孩緊靠著彼此,小手相牽著,一同入眠,全然不知道有一男子一直在橫樑上看著他們。
鼻間嗅到燒烤的香氣,讓人食指大動,對兩個多月未曾飽餐一頓的孩子更是極具吸引力。很快,傅清玄跟段流雲都從夢中清醒過來。
段流雲兩眼放光的看著眼前,一名清俊的灰衣男子坐在破廟中央,燃起柴枝弄出來一個小小的火堆,數條魚分別被竹枝串起,就在火堆旁烤著。
「那個哥」段流雲拉了拉醒來後便一直沉默著的傅清玄衣袖,指了指前方,深怕他忽略那美味般,便又拉拉他的袖子。
「嗯。」傅清玄當然看到了,但他只是拉著他的手站起,把他拉起來,再拿起地上的外袍,抖落灰塵,便又重新穿上。然後,他牽上段流雲的手,「走吧。」
段流雲看看他,又看看烤魚,想了想便緊握著他的手,跟著他朝門外走去。
灰衣男子一直沒有看他們,但並不妨礙他知道他們的動向,擁有武力的人都是耳聰目明,五感比常人要高,想當然知道他們正要離開了。
「萍水相逢自當有緣。兩位小弟弟,要來吃魚嗎?」他開口叫住他們。
二人只得停住腳步,一同回頭。
「在下柳離。兩位小弟弟呢?」他揚起微笑,給人春風拂面的感覺。只是他對面的兩個小少年似乎視若無睹,眼神清楚明白地寫著防備,尤其是較高個子的那位。
傅清玄把段流雲扯到身後,淡漠地說:「不勞閣下費心了。我們仍在趕路,就此別過。」轉身便離去。
柳離笑意加深,慢條斯理地吃光烤魚,手一揚便把火堆滅了。
接下來的數天,段流雲頻頻回頭看,只見那個說要請他們吃魚的男子一直保持著距離的跟著他們。
「清玄哥,那人還在呀。」
傅清玄也注意到他,沒有回頭望,只是囑咐道:「怪叔叔。流雲,別管他。」
但柳離也不知是何用意,一直跟著他們,在他們睡時把野果放在他們身邊,偶爾還會送些新衣袍。
傅清玄看在眼裡,本也不想接受,但見段流雲雙眼亮晶晶的看著他的贈禮算了,不吃白不吃。他總是先吃一口野果,確定沒毒時才讓他吃。而那些新衣袍,他們是捨不得穿上,只是舊衣袍真的殘破了,才不得不換掉。
傅清玄回頭,朝不遠處的柳離抱拳感謝,他回以微笑,卻沒有上前,讓人弄不清他意欲何為。
又過了一個多月,柳離仍跟著他們,仍會送上食物衣服,更會替他們趕跑野獸。他一個陌生人對他們的好,二人看在眼裡,記在心裡,總算對他少了防備。
終於有一天,傅清玄停下腳步,牽著段流雲回頭走向一直笑若春風的男子,「柳前輩。你對我們的好,我們看在眼裡。只是,若有要事,不妨直說。」他的確少了些防備,但人心-j-i-惡,他不得不防。
見狀,柳離沒有回應他的話,反問道:「你們的名字是什麼?」
「傅清玄。」
「我是段流雲。」
總算知道兩個小少年叫什麼名字了。柳離挺滿意的。
他接著說:「是這樣的。」頓了頓,他笑咪咪的,「拜我為師吧。」
「欸?」
過了不久,他們知道了師父柳離是江湖中出了名的怪人。他孑然一身,從小憑著獨門易容術混跡各個門派,學習百家之長。久而久之,劍法、弓術、拳腳功夫、掌法、陣法無一不精,最令人嘖嘖稱奇的是,他竟然連魔教唐門也成功混進去,連暗器、用毒、醫術也學有所成。
本來這麼一個學了大多門派功夫的人理應被唾棄,被人追殺但是江湖不平呀!每天處理自家門派事務,與別家門派對決都已經花光了他們的心力,根本分不出心神跟人才來追殺一個沒有門派,而且武功還高得出奇的人這樣勞民傷財的行為他們才不做喔!
然後他們師父就遇到了一個想要平定江湖,很有志氣的男子,被那人死磨硬泡的逼著跟他一同平息江湖糾紛
適逢那人回鄉,他們師父很閒,便突發其想的想要收徒弟而他們就是剛巧路過被他相中了賴著不走的倒霉徒弟
「清玄!為師餓了!」
「自己找吃的。」
「你偏心!怎麼就只做了流雲的份呀?」
「師父乖,給你吃一塊!」
「」
這是柳師父徒弟的日常。
「清玄,出發了喔。江穆那小子找到游龍幫的藏匿地點了!」
「殊別吵醒流雲。」
「清玄,你想我出手還是你出手?」
「我。流雲交給你,他有什麼閃失唯你是問。」
「你眼中還有我這師父嗎?」
「今天準備了蟹黃酥、清蒸螃蟹跟蟹膏粉絲。」
「你果真是為師的乖徒兒!」
「流雲想吃。」
「滾出去打架!」
這是柳師徒跟著有志氣的男子平定江湖的日常。
傅清玄一直寵著段流雲,有什麼好吃好玩的都會先給他,彷彿這是最理所當然的事。段流雲想當然的依賴著他,二人總是相依相偎,都十來二十歲了還是那樣親近的……
這些年來,他們一直跟在柳離跟江穆身邊,一邊學著武功,一邊平定江湖。他們不像柳離那樣天資聰敏,各派武功都懂。在柳離的教育下,傅清玄的劍法、醫毒、拳腳功夫較為精通,而段流雲則是弓術、陣法、暗器有顯著才華。
只是有一次,柳離他們要處理蕭風派的糾紛,讓二人去處理春華門的事情時,傅清玄為保護段流雲而中毒,幸得柳離趕來及時才得救——自此,段流雲便拚命的鑽研醫毒,總算有所學成。
他們見證著柳江二人的名字從無名小卒到江湖鬼見愁,在江湖中名氣愈來愈大,甚至有些小門小派遇到不平事,會找人通知他們請求解決。終於……就連一直相鬥的唐門跟魔教也來找他們解決事情……
「師父。」走在路上,傅清玄開口。
聽到自家大徒弟這麼認真地叫他,柳離嚇了一跳。怎麼了?他沒有惹到他呀。流雲也沒有投訴說他搶了他的桃花釀……
察覺到不對勁,他問︰「怎麼了嗎?」
來到此時,傅清玄才把過去發生的種種向他道來,並說︰「這兩個門派,我是一個也不想放過的。但是我知道,心懷仇恨對這江湖並無益處。所以我不會尋仇,同時,我也不會幫忙。」
「我也是。」段流雲也開口,帶點囂張的樣子又說︰「不尋仇已經是我們對他的恩賜了。還要幫他們忙?沒門。」
聞言,柳離卻是笑了。
他家的徒兒總算是跟他說這事了。其實他早知道二人來自常平鎮,看到當時他們像是兩隻被遺棄的幼獸,他一時心血來潮,才想收二人為徒。他不想這兩個小嵬子一直沐浴在仇恨中,便放在身邊好好教養。而他們也是懂事的。瞧!為了他們平定江湖的目標,便學著淡化他們的仇恨了。
只是……他果然是一個護短的師父呀……
「乖徒兒。我們就替他們清理門戶如何?」
「江湖那兩隻鬼見愁出手了!」
客棧裡人聲鼎沸,都在圍著一個話題打轉︰唐門跟魔教幾近滅門。
「聽說他們是為了徒弟而出手的呀。兩個邪派就這樣栽了!真痛快!」
「別再說邪派了。聽說他們清理掉那兩個門派中所有心術不正的人,現在兩個門派剩下來的都是一心鑽研自家宗門武功的江湖人呢!」
「這就太好了!」
「對呀!至少不會再發生像是十多年前常平鎮的事情呢……」
「因為他們,現在整個江湖漸漸太平了呀!」
「真是太好了!」
對於傅清玄跟段流雲來說,也是太好了。至今,他們終於報仇了,了卻這件一直牽掛著的事情。而了無牽掛後,傅清玄開始正視自己對段流雲的感情他喜歡他,所以會寵他、想念他、擔憂他——他本以為這是因爲他把他當弟弟了。可是,他發現他接受不了他跟別人在一起連江叔帶著段流雲練功也讓他心生不滿。
「流雲,這個給你。」一個月夜,傅清玄把製作得簡約的白弓交給他,「這是雲弓。」
「謝謝師兄。」拜師後,段流雲似乎喜歡上稱呼他為師兄,就像是專屬於他一人的叫法。不像傅清玄那般糾結,段流雲早知道自己喜歡他,是以,他調笑般問:「這麼神秘兮兮的送給我,是訂情信物麼?」
「嗯我說是,你怎麼看?」聞言,他落落大方的笑了。
段流雲沒有回答他,只是笑咪咪的靠近,然後——二人的初吻就在段流雲的主動下發生。
二人訂情不久,柳離表示閃瞎狗眼,「整天膩膩歪歪的。還沒訂情時就已經相依相偎,訂情後簡直沒眼看!」
傅清玄腰上掛著段流雲為他製的清玄劍,一手牽著他,一副有他萬事足的模樣,沒有反駁柳離。而段流雲一手被他牢牢牽著,背上是他心愛的雲弓,笑容可掬,語調討打的說:「單身狗。」
柳離氣不過,哭喪著臉朝江穆跑去,「反了!反了!兩個徒弟反了!」
江穆伸手牽著他,溫柔地說:「乖,你有我呢。」
由於這些年來一個又一個門派被教訓,被解救,武林的秩序漸漸成形。在這時候,武林中數個較大的門派合作,達成協議,組成了武林盟。理所當然的,武林盟向柳離江穆一行人發來邀請。
江穆是肯定加入的,以他的武學計謀,如無意外,他還會是武林盟主。
至於柳離他在猶豫。他這個人呀……隨心所欲慣了,所以樂於當個沒有門派,四處遊山玩水的普通人,並不喜歡被困在一處,更不喜歡有什麼責任。要是跟著江穆加入了武林盟,他還可以四出遊走嗎?放眼世界,他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去過。他還想四出走走,去見識一番話本中所說的東海跟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