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葬:来自冬天的秘密情诗 作者:森破【完结】(9)

2019-03-19  作者|标签:森破 强强 宫廷侯爵 西方罗曼

  即便如此,诺林斯依旧乐此不疲地继续着自己的求爱。他想象着身处雪狮堡的卡尔兰如何度过自己的一天,将他目击或参与的所有y-in谋藏在沉静的面容之下;想象卡尔兰只身一人走进伫立于断崖上的灯塔,与自己在不同的地方同享一片寒冷的星空。

  多亏了双方贸易的恢复,诺林斯才得以从往来的商客那儿获取更多来自无冬城的消息。他听说斯达尔对卡尔兰日渐倚重,把一部分兵权与事权交付给这个常在首府坐镇的年轻人,俨然将他视作自己的骨血。诺林斯在脑海中描摹着卡尔兰面对这一切时可能的模样:神情果断而沉稳,一双眸子既是海水又是火焰,涌动的爱憎被风雪掩埋在迷宫深处。

  他不知道卡尔兰要在斯达尔麾下蛰伏到何时,也不知道卡尔兰究竟有怎样的打算;可诺林斯对自己还是了解的。至少有一点很明确:诺林斯会拒绝卡尔兰任何有悖于他领主身份的要求。他能为卡尔兰舍弃自己多余的欲念,也能为巨湖领的利益舍弃卡尔兰。诺林斯相信,卡尔兰的计划一定会符合他们之间共同的利益——毕竟那是一个习惯了韬光养晦,也足够聪明的人。

  越是这样想象,诺林斯便越是对卡尔兰着迷。以至于相熟的密友都不禁取笑:他那几个诞生于冲动之后的孩子都已经跟着宫廷侍官学骑小马驹了,诺林斯本人反倒为一个只见过几次的白湾男人翻起了古帝国语词典。

  诺林斯知道,也只有自己会对这份情感如此投入;至于卡尔兰,诺林斯从不期望从他那儿听到半点回音。但每当他只身一人来到望星塔顶,如孩童般枕着沉默了几个世纪的厚重石砖,眼里尽是明暗相间的星辰,他终究还是怀着一些虚无缥缈的卑微的向往。

  莫拉不敢在这种时候叫诺林斯,即便他有“天冷容易受凉”、“巨湖领领主得有个领主的样子”等若干理由,他还是拒绝不识趣地打断自己主人的遐思。

  诺林斯的长子格温克已经九岁,时常跟在父亲后头接触一些不太深奥又相对重要的工作;而当诺林斯忙碌得管不了他时,莫拉则会暂时承担起“照顾少主”的职责。作为诺林斯地位较低的心腹,莫拉不是没有动过讨好格温克的心思——他也是这么做的。但归根结底,莫拉了解诺林斯过人的洞察力,那些小小的算计很快搁浅在他自己的计划里。

  又是一个干冷的夜晚,格温克躲开莫拉的阻拦,一路小跑登上望星塔顶,欢呼着把自己摔进诺林斯的怀抱。尽管有着领主之子的尊贵身份,平日里表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正经和敏锐(与小时候的诺林斯很不一样),他也不过是个喜欢和父亲待在一起的孩子。

  被打断了观星与冥思的诺林斯没有生气,而是微笑着揉了揉格温克留长的卷发。“时候不早了,莫拉怎么没撵你去睡觉?”他轻声问道。

  格温克咧嘴笑着,清澈的大眼睛在月光下发亮:“我把他甩开啦。”

  诺林斯温柔地责备格温克,但并没有把他赶回房间,而是和他并肩躺在自己展开的厚重披风上,用手指在空中给年幼的儿子描摹高度简略的的星座图。事实上,诺林斯对星象并不太了解——这都是观星者的工作;他不过是从自己的父亲那儿听过一些神话轶事,如今再将这些故事传达给自己的孩子罢了。

  “父亲,那您刚才看着星星在想什么呢?”格温克好奇地问,小手攥紧了诺林斯的衣襟。

  诺林斯微笑着注视格温克头顶的发旋,在撒谎和坦诚间选择了孩童更难以理解的敷衍的回答:“我说出来你恐怕也不懂,还是等你长大后再猜吧。”

  格温克不满地瞪着自己的父亲:“您总是这么说。”

  “以后还有不少问题,我都会如此回答。”诺林斯露出恶作剧般的表情,与年龄和身份不符的举动逗笑了刚想生气的格温克。他搂着儿子纤细的肩膀站起,把披风罩在他身上。“塔顶很冷,我们该回去了。”

  巨湖领的领主父子踏着一地月光顺盘旋的台阶走下望星塔,就像踏着冬日的薄雪。

  直到格温克的变声期即将结束的那个冬天,诺林斯才收到卡尔兰的来信。与这封亲笔密信同时到达的,还有帝国北部诸领重燃战火后向南飘来的血腥味,以及白湾领境内四起的毁约谣言。

  诺林斯意识到,卡尔兰的复仇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期。而他在这场复仇剧中扮演的,只是一个从未正面出场的配角。

  ☆、第七章 谋逆之夜

  诺林斯小心翼翼地用裁纸刀沿私人蜡章的下沿切开信封——他喜欢收藏这些来自卡尔兰的信,其执迷程度不亚于收藏散落在帝国各领的艺术名品的古董商。

  卡尔兰没给他送什么客气话,只是让诺林斯向北调兵,把几支军队陈列在与白湾领交界的边境线上。诺林斯想,卡尔兰大概已从斯达尔手里攫取了足够的掌事权;至于斯达尔对卡尔兰的密谋知道多少,他不敢妄下定论。但从和约期限未过,卡尔兰却让诺林斯陈兵边境的计划看,这一步棋显然更倾向于营造外部施压的假象。

  他将手中的信摊开压平,收进床边上了锁的精致铜盒。紧接着,诺林斯穿过被火盆照得灯火通明的长廊,走进傍晚时开过军事会议的议事厅。屏退值夜的手下之后,偌大的议事厅只剩下墙面与长桌上铺开的战术地图,从未散去的松木香气,以及一个正陷入沉思的巨湖领领主。

  莫拉提着酒瓶在门口停留了一刻,犹疑着不知是否应当进去。但当他看到诺林斯投向地图的眼神,他终于还是放下了行将推开门扉的手。

  几个小时后,当巨湖边缘的森林披上清晨的曦光,诺林斯正好写完亲笔手令上的最后一个字。他把笔搁在一旁,拿过写字台一角上的领主印章,鲜红的印泥在灯下泛着s-hi润的光。又过了几个小时,这份密令已乘着密集的马蹄声抵达边塞大营;两天后,巨湖领在北部边界陈列重兵的紧急战报被送进了白湾领深处的雪狮堡。

  雪狮堡里的每个仆从都能清晰地看出斯达尔身上老去的痕迹。

  二十年前的政变,十四年前的诸领混战,再到如今的颓唐,斯达尔曾踏过一条由亲人和仇敌的鲜血汇成的河流,而现在,他也将成为这条血河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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