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楠时那边靠了靠,脑袋轻轻挨上师兄的肩膀,这时该死的咳嗽又回来了。他一开始咳嗽,楠时便醒了,问道:“还是不舒服?”
“咳,先前还好好的。”他捂着嘴巴回道。
楠时立刻下床倒了杯水递给他:“喝点水会好过些。”
“楠时哥哥……”折锦欲言又止。
“怎么了?”
折锦停顿了一下,重复了之前的问题。
楠时呵呵一笑,拍拍折锦的后背说:“说了以后会给你写信的,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好了,喝了水继续睡吧。”
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折锦不服气地想,他动了动嘴唇,却没再说什么,倒头就睡。
说是一点小病过几天就好,可是折锦这咳嗽好像在他的喉咙里扎了根,断断续续绵延了近半个月。楠时挂着心,又是熬药,又是给折锦施行针灸。可折锦一见那长长的银针就害怕,还没等针尖挨近便躲得远远的。
楠时哭笑不得,平时可没见你跑得这么快,只好威胁折锦:“不扎针就乖乖喝药,今天熬的药还剩大半碗呢。”
“苦得我都想吐了……”折锦干巴巴地抗议道。
“那你想扎针咯”
“还是喝药好了……”思前想后,灌点苦药还是比遭受皮肉之罪要好。
晚上折锦照旧睡在楠时那里。楠时的睡相很好,几乎能按某种姿势躺上一晚,不打呼噜也不磨牙。折锦像只小猫一般偎依着他,他挨得很近,耳朵轻轻贴上楠时的胸膛,甚至能听到那沉稳有力的心跳。
他闭着双眼,心想如果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可是楠时哥哥还是要走……我该送他一点东西留个纪念。想到这儿,折锦犯起愁来。
即使在师门待了数年,折锦也不曾在哪个方面学得上佳。既不会吟诗作对,也不会琴棋书画,更不用说咒术与武艺了。曾做过一首咏雪的诗,一句“白若糯米粉”笑得一班师兄弟好几天都拿好吃鬼来打趣他。也画过一幅小猪的画,被人疑问是不是在厨房偷吃了土豆。与身边不少身怀一技之长的同门相比,折锦简直可以用“一无是处”来形容。好在师父与楠时都没批评什么,只是叫他好生学着便是,折锦也就不那么沮丧了。
因为咳嗽,所以折锦去厨房也少了。偶尔几次去,他就被虎着脸的钟娘挡在厨房门口,说是怕他将一口病气咳到厨房里。
“可是我好想做糯米糕,咳。”
“做糯米糕的不是我么?你只管吃就好了。”
“可是我想自己做。”
钟娘露出狐疑的神色,上上下下将折锦打量了一遍,心想你这小子怎么又有了新念头?难不成又想糟蹋我的厨房?以前做桂花饼的时候不是撒得到处都是面粉,就是把油滴得这一块那一块,害得老娘我跟在你这小子的屁股后面可劲收拾。这种不好的回忆使得钟娘的脸色不太好,于是说道:“还是算了,你乖乖地待在门口,我有空给你做点糯米糕出来。”
“钟娘……让我来做吧。我可以戴上口罩的,咳……”折锦见钟娘转身要走,急忙叫道。
钟娘又看了折锦一眼,脸板下来:“戴口罩可以,可是不许在我的厨房捣乱,否则我饶不了你。”
第6章
糯米糕里的馅儿可以是黑芝麻,豆沙或者肉蓉,以前楠时给折锦带的糯米糕以豆沙的居多,因为折锦偏好甜食,常常拽着楠时的衣角说想吃豆沙,吃完后还会将嘴角的豆沙用手指刮了舔干净。长大后也吃,模样自然文雅得多,一小口一小口,半点豆沙都不遗漏在嘴唇之外,看得楠时有时候取笑他像个姑娘家。
楠时不喜欢甜食,折锦便选了肉蓉作馅儿。将糯米用温水浸泡上一个时辰,滤水备用。取了适量精肉和少许肥肉细细地剁碎,拌到一块。葱,蒜瓣还有姜和荸荠,同样都剁碎了再与肉蓉揉在一起。然后放上调味料,裹上厚厚的糯米。最后将成形的糯米糕放在蒸笼里以大火蒸上半个时辰——大功告成!
钟娘在一边叉着腰旁观,心说还像那么回事,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折锦,你这一手是从哪儿学的?”
“呃,是钟娘你平时做糯米糕,我看了好几遍,所以就记住了。”折锦笑道,那糯米糕外的糯米饱满得就像一颗颗珍珠,晶莹透亮,看着就叫人口水直流,更不提那挡不住的诱人香味了。
哦,原来是这样。钟娘点点头,拈起块糯米糕尝了尝,眯起眼睛咀嚼,“味道比较清淡呢。”
“就是要清淡点的,咳咳。”楠时哥哥的口味比较淡,像肉蓉这种容易油腻的馅儿加不得更多的调味料。
突然,钟娘露出狐狸般的笑容道:“折锦,这糯米糕不是你做给自己吃吧——又想送给谁?”
好像一下子被戳破了心事,折锦蓦然觉得脸上发烧,捂住嘴巴咳起来,尽管脸上还蒙着口罩。
见折锦发窘,钟娘不由得多了个落井下石的心思。她有点不怀好意地追问:“难不成还是你的柳师姐?”
才不是呢。折锦红着脸紧紧抿住嘴巴,若是自己说错了点什么,依照钟娘的性子,还不取笑自己半天?无论是柳师姐,还是楠时哥哥,都不能叫折锦对钟娘吐露一个字。
钟娘软硬兼施,结果无效。见着平日里柔柔弱弱的折锦嘴巴像是上了锁,钟娘也有点惊讶了。不过她笃定糯米糕是要送给柳玉,不然这小子费个什么劲?放眼整个师门,就见着折锦对柳玉上过心。
“好了,好了,”钟娘表示放弃,“我不问你了。只是你那柳师姐可知道你这份心思么?我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么些年来,我可没听着柳玉多提你几句。若是对人家有意,藏在心里可不是个事。有时候脸皮还是得厚点。”
“听说柳玉过不了多久就要出师了。想说话就要赶紧。”
一番话拨开云雾见青天,折锦捧着装着糯米糕的食盒恍然大悟,原来,原来我喜欢是楠时哥哥而不是柳师姐。
自己做了这么多只是为了多一点和楠时哥哥在一起的时间,为了能跟楠时哥哥多说几句话。
心里那颗稚嫩的小芽多年后长成一棵茁壮的青苗,只是他还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楠时。
如今什么都清楚了,折锦不禁微笑起来,我一定要对楠时哥哥说出自己的心意。
想到这里,折锦觉得咳嗽缓解了许多,脚步也轻快起来。他捧着食盒兴冲冲地走向楠时的屋子,却在门口听到了一男一女的交谈声,男的自然是楠时哥哥,女的好像是柳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