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爱新欢 by 杜紫藤【完结】(7)

2019-03-28  作者|标签:


"补偿?"易依呵呵一笑,挑眉看着云在天,"用软筋散补偿?"他又走了窗户前,推开窗户,指着窗外若隐若现的待卫,"还是用软禁补偿?"
"不,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云在天伸手要去拉易依的手腕,易依忙挥开他的手,"我是担心你离开,我知道你现在并不愿意留在这里,但我相信以后你一定会忘记之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我们还会像以前那样。"
易依看着窗外,只冷笑一声。
半晌,易依忽然淡淡一笑,微微挑眉看着云在天道:"云在风现在在哪里?"
"在风?"云在天忽然变了脸色,"那一切事情都是他暗中策谋的,刺杀爹娘,离间我和你,勾结异党暗中篡权。"云在天咬牙切齿,"我从未亏待过他,他却要毁了降龙堡几世积业,我只恨不能寝他的皮食他的骨。"
易依唇角浮起讥讽笑意,视线投向远处某个不确定的地方。
云在天还要说话,易依看着远处,低慢的声音截断云在天的话,"什么情啊爱啊的。若连‘信'‘诺'二字都不知为何,情啊爱啊的到底又有什么用?"他转了头,看着云在天的尴尬表情,"云在风,他还活着吧?"
云在天脸上的表情显示出他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期期艾艾了半天,终于道:"是,他做那样的事情,就让他死了,太便宜他了。况且......"云在天欲言又止。
"我想见他。"易依道。
"为什么?"云在天挑起眉,"他那种人,你为什么要去见他。"
"你若不愿意,那就算了。"易依并不回答云在天,只径直在窗户旁坐下。
云在天站在一旁,踌躇半晌,见易依不再理会自己,咬牙道:"好,我带你去见他。不过......"云在天话说一半,欲言又止。
易依转头看着云在天,云在天想了想,继续道:"他大概不能回答你什么,他现在......"说一半,又停住。
易依并不理会他想说的,站起来,道:"你带路,带我过去。"
云在天无奈,转身,带着易依离开房间。
穿过一路上熟悉又已经感觉陌生的建筑,易依感觉不胜唏嘘,物是人是只是心已非,曾经这里有许多美好的回忆。一边想着,不由轻叹一口气,放慢了脚步。
云在天回头看看易依的表情,知道他是又想到往事,于是停下脚步,柔声道:"这里一直没变,你喜欢的东西,我都留着。我总想着有一天你回来时候,这里还是你从前见到的样子。"
易依面无表情,低着头。沉默半晌,他淡淡的对云在天道:"你不是说带我去看云在风吗?"说着,自己向前走了几步。
云在天一片深情告白仿佛落在棉花里,心里不由有些愤愤,冷了脸,带着易依向降龙堡深处走去。

路越走越窄,这路很熟悉,易依感觉身体有些发冷,越走,仿佛离噩梦越近。于是,易依停了脚步。
发觉易依停下脚步,云在天也停下,回头看看易依。易依脸色苍白,站在路中间,表情恍惚。
"怎么了?你的脸色很不好。"云在天关切的问。
易依不说话,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脚面。
这条路要去的地方自己很熟悉,仿佛现在还能闻到当年残存在空气中的血的腥气和铁锈的味道,仿佛还能听到耳边皮鞭的声音和铁链相撞的声音。易依感觉自己的手、自己的身体都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起来,手脚的关节处也下意识的感觉到隐隐作痛。
"怎么了......"云在天说着,见易依脸色苍白,便伸手去探易依的脸。手还没碰到易依,便被易依啪一声打开。
易依退后几步,表情惊慌失措,"别碰我。"
易依的反应太强烈,云在天愣一下,忽然明白了原因。
这条路当初易依也曾经走过,──这条路的尽头是降龙堡的地牢,也是当初易依被关押刑罚的地方。
"要不......不要去了吧?"云在天柔声问道。
易依不说话,却也不退回去,只是微皱了眉,低着头盯着地面。
见易依不回话,云在天走近一步,继续低声问道:"还是回去吧......没什么好看的。"
易依不说话,低头半晌,慢慢舒开了眉头,表情也恢复了冷淡。他抬了头,表情平静,对云在天道:"我没事。我知道在哪里了,我自己可以过去。"说着,绕过云在天继续向前走。
"等等,我带你过去,并不是原来那里。"云在天忙追过去,想拽易依的衣服,又想到刚才易依的表情,又尴尬收了手。
这条小道两旁都是林荫壁日,老鸦不时凄厉一叫冲上天空。易依始终脸色苍白,一言不发。
转个弯,能看见小道尽头是石头搭起来的平顶房,与易依记忆中的一样,看不到窗户,只有一个门。
易依感觉自己脑中仿佛被一记闷棍打到一样,眼前猛的发黑,不由踉跄退了两步,靠在一棵树上喘息不已,身上冷汗已经薄薄的冒了一层。
"还是回去吧。"云在天再劝。易依却仍是不理,沉默半晌,才直起身,向前面走过去。
但与记忆里不一样的是,平顶房旁边有一间不大的四方的屋子,简陋的方形窗子上焊上了铁条。
"不在那个地方,是旁边的这个屋子里。"云在天向易依解释道。
"哦。"易依点点头,径直向那个平顶房走过去。未走到,只靠近,就已经听到里面呜呜咽咽的声音。
易依又顿了一下,想了想,终于凑了过去,从铁栅栏外看着房内的情形。

房间很暗,有一种污浊的味道冲入鼻中,易依忙捂住鼻子。
过了一刻,眼睛才适应了房间内的阴暗。
虽然整个房子已经是几乎封闭的了,但屋内却还有一个巨大的铁笼子,仿佛牢狱一般,或者它其实本来就是牢狱,因为里面确实关着一个人。
头发散乱着,看不到脸,衣服也已经辨不出颜色。
他坐在铁笼中间的床上,半低着头,口里不知道呜呜咽咽的在唱着什么。
"云──在......风?"易依有些不确定,迟疑的念了一下这个名字。
听到自己的名字,云在风有些迟疑,转头向窗户看一眼,他的脸上都是污黑,完全不复从前清俊的公子形象。
窗户很小,云在风只看了一眼,大概没看出什么,于是又转回头继续呜呜咽咽的唱起来。
身体略转动时候,隐约听到铁链的"哗拉拉"声音,仔细看过去,原来在云在风腰上系了根细铁链,另一头连在墙上。
"你看到了,他已经疯了。"云在天道,"无论你说什么他也听不到的,而且他什么也回答不了你。"他说着,转头看着易依的表情。
易依面无表情,也不理睬云在天。
"云在风,我是青言......你......还记得吗......"
易依话未说完,云在风忽然有了反应,一阵锁链叮当声音中,他忽然从床上跃起,冲向窗户──!一声撞在铁笼的栏杆上,隔着栏杆向易依吼叫。
易依吓了一跳,忙后退几步,微微平顺了一下,又凑了过去。
云在风扒着铁笼的栏杆向小小的窗户外吼叫着,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只是从表情上看却是恼怒的。
易依在窗户外,想了想,也不管已经疯了的云在风听不听得懂,对云在风大声道:"云在风,你听好,你们逍遥堡的事情我从来没想掺和进来,以前就没有想过,以后也不想。你与云在天的恩恩怨怨,你与整个逍遥堡的恩恩怨怨从来都不关我的事情。你与云家的恩恩怨怨是你们云家自己的事情,你却来陷害我,所以你现在的一切是你自找,你们云家人的那些倒霉事情全都是你们自作自受,──你也好,云在天也罢,你们活该。要怪就怪你自己投胎在逍遥堡,云家没有一个好东西!!"
"青言,你什么意思?"云在天一把拽住易依,变了脸色。
易依毫无惧色,看向云在天,嘴角翘起一弯冷笑,"字面上的意思,云 家 没 有 一 个 好 东 西。"他一字一顿道。
云在天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到里面云在风忽然爆出狂笑声音,然后清楚的听到云在风不停反复着易依的话,"云家没有一个好东西......云家没有一个好东西......"边说边笑,甚至没音没调的唱了起来。
易依笑起来,既没有看向房间内,也没有看向云在天,仿佛自言自语道:"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青言,你......"云在天用力抓着易依的肩膀,"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易依淡淡笑起来,"放风的时间到了,我也该回监牢里了。"他转身向回走。
云在天一把抓住易依的胳膊,"青言,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你有什么话不能明说。"
易依笑道:"我连话都没有,哪有什么明不明说的,根本是无话可说。"说着,甩脱云在天的手,自顾自向囚禁自己的那间屋子走回去。

进到房间,易依在床上坐下。云在天跟进来,顺手又关好门,走到易依面前。
"你刚才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云在天脸色铁青。
易依挑起眉毛,浅浅一笑,"哪句?云家没有一个好东西吗?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说实话而已。"
"实话?"隐隐能看见云在天额角因为怒气而暴起来的血管,他忽然一掌煽在易依的脸上,易依立刻感觉有血腥的味道从牙缝间渗了出来。
易依不在意的抬起手指,揩了揩唇角,血沾在手指上,温热而粘腻。
"不是吗?"易依看着手指上的红色,笑起来,"一个是强掳了良家女子,还生了个小孩,但是对自己的儿子不闻不问;一个是把丈夫抢来的女人虐待至死;一个把自己亲爹和大娘全部杀死,却嫁祸到一个与云家毫无干系的外人头上;一个把自己**扔到大牢里酷刑伺候,把号称唯一亲人的亲弟弟关到疯。哈哈哈哈......"易依大笑起来,"云堡主大人,请问上面说的那些人,有哪一个是好东西?"
"你......"云在天一把拽起易依的衣襟,拳头抬起来,却没有落下。
易依再轻轻擦一下自己嘴角上的血,冷笑:"怎么?我说错话了?要动刑吗。不过逍遥堡的酷刑我从前几乎都试过了,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又增加新花样?"
云在天脸青了又白,手一松,把易依扔回床上。
"青言......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
"原谅?" 易依微微一笑,"若我原谅云堡主当初错信人言,也原谅拜云堡主所赐的残疾与伤疤。是不是云堡主可以放了我,我们从此路归路桥归桥?"
云在天身体震了一下,一把抓住易依的肩膀,"青言,对不起,我刚才只是一时冲动......你......"他眼神黯下来,"这些天来,你虽然对我冷淡,却并不是像今天这样,是因为在风的原因?"
易依没说话,想到刚才所见的云在风的污浊面孔,刚才只看过,却并没映进脑中,仿佛过眼烟云。他想说的话已经说了,一切都消失。他不欠云在风,云在风现在是他应得的。──所以,自己今天情绪有些激动的原因,与云在风并无干系。
那么,......易依耳边仿佛闪出一个声音,"行走江湖太危险,你若离开这里,愿意不愿意再做我的人质。"心里有温暖的感觉,昨天之前,还觉得仿佛一切希望都已经绝断了,自己被困回到这个时时噩梦的地方,但原来还有人不顾自己危险,只为了把自己带离这地方,原来自己运气并不算差。
易依唇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浅浅笑意,下颌上现出一个不明显的小小梨涡。云在天只觉得脑中轰一声,易依这样的笑意云在天曾经很熟悉,从前这样的笑意曾经无数次出现在自己面前。但现在──云在天清楚的知道刚才这笑意的对象一定不是自己。
"是谁?"云在天眼神凌厉了起来,"你在想谁?"
易依愣一下,不清楚云在天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在想其它人,但不愿牵扯到贺青楠,易依语气冷淡答道:"限制了我的行动,现在云堡主连我的脑子里想什么也要限制吗?"
云在天盯着易依,眼神恐怖,"到底是什么人,你心里已经有了其它人是不是?"
易依毫不畏惧的盯着云在天的眼睛,斩钉截铁道:"是。"
"是谁?"云在天眼神仿佛会杀人一般,"你是我的,我绝对不会让其它人把你从我这里抢走。"
易依冷淡的掉转视线,"云在天,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我离开你和其它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从你把我关起来对我动刑那一刻,我就与你再无干系,我从来也不是你的,更不要说什么被人抢走。"不想看见云在天,他站起来,走到桌旁,替自己倒了一杯水,"云在天,你已经伤害过我一次了。上一次,我不想再计较,不过不要再给我一次恨你的理由。"
"胡说,如果不是你想的那个人,你一定可以原谅我!"云在天从身后一把抱住易依。
虽然因为软筋散而无法挣脱开,但易依全身都不由自主的剧烈颤抖起来,身体散发出强烈的排斥的气息混合着恐惧与憎恶,奋力在云在天怀中挣扎。
"啪~"两人的剧烈动作,水杯从桌上骨碌碌滚动着,落在地上,碎了。
像是被惊醒,云在天愣一下,放手。
易依忙推开云在天,整理衣衫,怒气冲冲的看着云在天。
两人相对无言。
半晌,易依叹口气,在床上坐下。
"在天,你该知道我的性子,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更改,而如果更改了以后就绝对不会再反悔。我们曾经有过很愉快的回忆,我也曾经想过能和你永远在一起。但是,你似乎从来也没给过我最起码的信任。当初,我一忍再忍,但结果换来的是一身伤痕和手足的残疾,你真的认为你对我所做的,把我继续关在这里就得到原谅?换成你,你愿意不愿意?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只会让我对你的厌恶变本加厉。我不算是个心胸宽大的人,但当初的事情,是你弟弟挑唆,你也算是受害者,所以我不想计较,不想报复你对我施加的种种。但这不等于说我会原谅你,甚至还能对你产生什么感情。云在天,你不要再做梦了,你毁了我的一切,我对你早就不可能再产生任何正面的感情。就像刚才打碎的那个杯子,已经碎掉的杯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恢复原来的模样。"
云在天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易依继续道:"云在天,即便是当初,我与你仍然双情相悦之际,你所做的许多事情我也都不敢苟同。你是个自私而且刚愎自用的人,原来如此,现在也并没有什么改变。李坤原来那么忠心耿耿的人,叛离你,你不但没反省,反而仍然在威胁他,封他血脉。萧亦山,他一直很关心敬重我,为了我也吃了不少苦头。你嘴上说要找我,要让我原谅你,却对萧亦山大打出手,甚至威胁他。你这样,有什么资格说出原谅二字,又有什么理由让我对你有哪怕丝毫的信任。"他叹口气,"算了,在天,我累了,不想再耗下去。所以,不论你如何软禁我,我一定会想法子再出去的,就算死,我也要在逍遥堡之外死。你关的了我的身体,你关不了我的心,如果你一定要搞得鱼死网破......"易依顿了一下,苦笑一声,继续道,"反正我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大不了再死一次。"
云在天身体一震,猛的抬头,"不要......"他一把拽住易依的衣服,"你......你让我好好想想,......我好好想想......"
易依从云在天手里扯回自己的衣服,云在天手停在半空,又落了下来,恨恨的出了房间门。

听到门被甩上的声音,易依长出一口气,后怕的感觉才从心里慢慢涌上来,甚至手也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尽管过了这么久,尽管云在天每日和言悦色、极力讨好,但每每他靠近或者与他争执后,易依都会从心底泛上恐惧与厌恶的感觉,总觉得下一刻云在天就会忽然翻脸,会又不知听信什么人的话,再次把自己监禁起来──虽然现在也不过是一种监禁。这感觉已经深入骨髓,无论怎样的温柔以待都无法消除。
紧张的情绪之后,易依感觉心脏跳动剧烈,以致呼吸都有些疼痛。已经不能忍受在这个地方再呆下去了,特别是在知道自己已经有离开的希望以后,似乎多呆一刻也是煎熬,甚至几乎可以算是一种酷刑。
易依起身,翻出昨日收好的贺青楠给自己的东西,拿出信香和火折子,想点,想了想又放下。一则,贺青楠现在恐怕也刚到附近镇上不久,之前应该也没什么休息,现在便找他太急了些;二则,若是现在这样不清不楚的离开,以后云在天势必还会到处找自己,即使离开也只能一直活在他的阴影下,甚至可能还会累及贺青楠。
易依叹口气,将火折子收了起来,只留了信香,放在鼻子下细细的嗅着。这气味,与平时贺青楠身上的味道有些想象,带着令人心安的感觉。

这一日,云在天没有再来。第二天、第三天,也仍然没有来。
虽然云在天不来会让易依比较自在些,但易依不知道云在天是什么意思,心里很是忐忑,总担心这是暴雨前的短暂宁静。
又是几天,云在天仍然没来找自己。易依暗忖横竖都是一刀,反而放开了心思,该吃便吃该喝便喝,只等看着云在天到底玩的是什么花样。
第五天午后时候,云在天终于出现。
云在天进房间时候,易依正闭着眼睛歪在窗户旁的贵妃榻上小憩。甚至云在天坐下来,易依仍然未醒。
易依的头发很长,但头发并未绾上,乌黑的头发便散开来披在浅月白色的衣裳上。
他的斜靠在贵妃榻上,一手压在胸口,另一手垂了下来,旁边放着一本打开的书,显示他是在看书的时候睡着的。
云在天伸手去比量易依的脸,记忆仿佛回到数年前,也是这样秋日的午后,云在天记得自己在忙完事情来到青言的房间,看见的也是这样的画面。青言歪在贵妃榻上小憩,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背上。而青言仍然是他初见时候的样子,眉若墨画、唇似点朱。但是现在,他的眉头却已经不像当初那样舒展着,而是不舒服的颦起眉,仿佛万千思绪都拧在其中。
云在天伸手,想覆上易依的手,却被易依指上明显而丑陋的伤痕触痛了眼睛,惊骇中起身,倒退两步,跌坐在圆桌旁的圆凳上。
听到动静,易依眉头颦的更紧,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颤动的阴影,然后缓缓的睁开眼睛。
"......哦,你来了。"易依看见云在天,冷淡的说着,坐起身,挽上头发。
云在天眼睛看着易依的手指,半晌不语。
"到底有什么事。"易依不高兴云在天看自己手,皱起眉,不耐烦的问他。
云在天忙掉转开视线,"对不起,真的非常抱歉。"他声音很沈,与以往的似乎有些不一样。
易依疑惑的看看他,漫不经心的"哦"一声,把手收进衣袖中,并不想深究云在天语气里的意思。
"现在......还会痛吗?"云在天轻声问。
"哪里?"易依挑挑眉,旋即反应过来,又把手指伸出来,看了看,收回衣袖。"阴天下雨时候偶尔会,──全身酸痛。"易依的语气虽然平淡,却字字惊心,云在天只觉得仿佛是锤子一般一字字敲打在自己心里。
云在天又沉默半晌,然后道:"那日,你与我讲的那些话,我回去想了许久......"
易依抬了眼睛看着云在天,想看他到底要说些什么。
云在天语速很慢,低声道:"你那日说的对,你一切不幸的根源都在我这里。莫说是你,便是任何人,受到当日我那样的对待只怕也只会心生怨恨。只是,青......易依,我并不是为自己辩解。因为是你,所以当时才会特别生气,因为在我心里你的位置是与任何人都不一样......"
云在天再停一下,似乎在想该怎么说,易依冷哼一声,转了头,表情显示出不耐烦来。
又停了一下,云在天道:"我知道你不愿意留下来,一直想离开,但我真的希望你还能给我一个机会,至少让我多少可以补偿一下当初犯的错误──就算你现在心里已经有其它人了。"
易依嗤笑一声,"云在天,说真的,你若从今往后对我放手,不再来找我麻烦,对我来说已经是我最大的补偿了。"他转过视线看着云在天,"你知道吗,只要看见你,只要在逍遥堡多呆一天,对我来说都无异于酷刑。云在天,你不要再妄想什么了,不可能的。对于我来说,与你在一起的所有回忆──包括现在所经历的以后再回忆起来,都是痛苦的。也许离开这里,也许以后有了其它的心思,到那时候,或许我会把曾经在逍遥堡发生过的一切都淡忘掉。"
"那个人到底是谁?"云在天表情严肃,"他到底有什么好?了解你的喜好?会讨你欢心?还是有什么其它的奇特异能?"
易依皱起眉,"云在天,你为什么对他这么感兴趣。他有什么好又与你有何相干?他不了解我的喜好,他也没特意讨过我欢心,更没什么奇特异能。但,那又怎样?你了解我的喜好,可是还不是听信人言;你知道怎么讨我欢心,可是照样对我施以酷刑。你说的那些对于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他是谁,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有什么样的本事,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没必要与你分享,为了他的安全,我更不愿意让这个人暴露到你的视线下。──云在天,你在我这里没有任何信誉可言。"
易依原本以为以云在天的个性,听了这样的话会勃然大怒,但意外的没有听到云在天的声音。抬头,见云在天微皱了眉,表情严肃,不知道在想什么。
易依哼一声,从地上拣起之前掉下的书,低头看书,不想再理会云在天。
却听到云在天幽幽道:"你恋他,可那个人又是否对你有情呢?你在这里这么多天,不见有人来找过你;你在江湖漂泊这么多日子,也未见他有多怜惜你。他若对你有情,岂能放心你在江湖吃苦?"
易依冷笑,"云堡主,易依虽然残疾但还不是残废,我自己有手有脚,还没有到需要别人来养着的地步。他若来了,我自然欣喜;他若没来,我也不会失望。再者,他对我有没有情,也与云堡主并无干系。"他烦躁的合上书,站起来,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云在天,我现在不想与你讨论他,甚至不想与你说话,你......请出吧。"
云在天看着易依烦躁的在屋里转圈,思索一下,道:"不如这样,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开着窗户,易依坐在窗户旁,百无聊赖的看着枯黄的树叶在秋风里萧瑟的颤抖。
贺青楠的报信鸟已经离开四日了,但贺青楠一直杳无音信,一开始的充满疑惑与满怀期望中慢慢夹杂了些许焦急与些许失落。替自己斟上一杯茶,易依轻叹一声,依旧从旁边架子上取下一本书来。
忽然,一阵浅淡的气味掠过鼻子.易依心中一惊,急忙放下书向窗外张望,并未见到有人影。那气味却已经消失不见,易依又坐下,疑惑着这到底是自己的幻觉呢,还是真是那个人来了。只是......那个人,他怎么会来呢?
不由将头靠在窗户棂上,望着高远的天空,想起一些遥远的往事。

次日,贺青楠依旧没有来,易依离开囚禁自己的那个小屋,在四下都有监视的小院里活动活动筋骨,若十日期限到了,贺青楠还没有来,只怕要自己想办法离开这里了。
正在不大的小院中闲逛,却听到小院之外有些纷杂,易依好奇,便向门方向走去,隐隐看见有原来监视自己的待卫也同时向门方向集合来,想必是怕自己逃出去吧。无奈只好停下脚步,隔着门远远的观察外面。
这个院子处于逍遥堡靠后的位置,所以一般情况下,除非有什么大的事件,不然不会影响到这里。这样的纷纷乱乱,难道是有外敌入侵?
一时,心里又有些激动,再转念一想,却又失望起来。若是贺青楠,他是个识时务的人,绝不会一个人跳来挑动整个逍遥堡。况且,以他的轻功与易容的水平,也完全没必要这样大费周章。看来,是与自己无关吧。
易依再无奈的叹气。
终是好奇,于是仍然隔着墙,远远的看着。似乎并非是有人闯入的样子,这阵仗,倒仿佛是有贵客来彷的样子。
不过也是了,逍遥堡可以算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豪门,便是有其它地方都请不来的贵客专程到访,也并非罕事。不过,能让整个逍遥堡都震动的贵客,到底是什么样的贵客呢?应该身份也非比寻常吧。
易依很是好奇,想想,于是召来监视的一个待卫。
"逍遥堡有贵客来吗?"易依问。
待卫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是。"
"什么贵客,这么大的阵势。"易依又好奇的问。
"回公子,小人也不知道。"待卫诚惶诚恐道,显然是不敢说。
易依深觉无聊,挥挥手便让待卫们下去了。于是,仍然探着观察外面,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贵客来临。
只觉外面声音越发嘈杂,似乎有许多人向这边往来。因为这里处于整个逍遥堡后面的位置,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安置远来客人和堡内的女眷的,看这样子,来人里应该有不少女眷。忽然想到昨天隐约闻到的那阵异味,心中不由一动。
若真是自己所想的那个人,为什么会带这么多人来呢?这些人又是哪里找来的呢?


侍卫和下人不肯说,云在天看来也在接待贵客,易依一肚子的疑问,可惜没有人替他解答,不由的郁闷起来。
转念,却又自顾自笑起来,暗忖原来跟贺青楠相处了几日,竟然也像他一样喜好八卦,如今听不到八卦却也郁闷呢。
想到此,不再理会,转身自己回到房间内。
这一天除了送饭的下人以外,并没有其它人来过易依这里。易依看一会儿书,小憩一会儿,又在小院里转转,看看书,看看天,又回房间喝一会儿茶。
磨磨蹭蹭的,却也过的悠闲。
晚上,又是两个下人提着食盒来给易依送饭。关好门,然后在桌上放好食盒,取出里面的羹菜,而后垂手立于一旁。
易依有些疑惑,想了想,仍然坐下吃饭,眼角斜看着站在一旁的两人。
喝一口汤,舌尖的味觉让让易依心中不由活动,想了想,终是放下了瓷勺,转头看着一旁的两个下人。
其中一个笑起来,"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能发现呢。"是贺青楠的声音。
易依气恼的抓抓头,"我怎么会想到你会和其它人一起来,我话都不敢说。后来尝到汤里有解毒药剂的味道,这食盒机关特殊,要两人合力才能打开,所以那肯定不可能是你一个人能办到的,我才确定必定是两个人都换掉了。"
易依说完,贺青楠身旁那个急忙俯身跪地,口中道:"居右使红月见过少主。"却是女子声音。
"少主?你们便是今天云在天接待的贵客吗?"易依惊讶的看看她,再看看贺青楠,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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