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夏gl 作者:楚流景(下)【完结】(8)

2019-03-28  作者|标签:楚流景 旧夏 作者 楚流 二十六 小姐 开门 时候 苏州 脸色 整个

  “师妹,你刚去哪儿了?”袁媛见她从外边回来,还一直揉着脑袋,习以为常地关心道。

  “唔,我去看看,梁小月和苏师姐要唱最后一台呢。”她躲在一旁听见的。她和苏州都是小生,苏州走了,她自然也高兴。既能让自己顶替苏州的位置,又能让梁小月伤心难过,这有什么不好的。

  袁媛却皱眉,忧虑道:“什么时候的事?阿苏说要走了吗?”

  邢师妹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瞥了袁媛一眼,笑嘻嘻道:“是呢,明晚是最后一场,我们要来给她捧捧场哩。”

  她眼里的不屑,隐藏得很好。

  大小姐来接苏州的时候,苏州也跟她说了这件事。

  大小姐很惊讶:“你不是喜欢唱戏吗?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不继续唱呢?”

  “为什么要继续唱?我已经找到一个好的归宿了。”她看着大小姐,如是说。

  “你不是一直不想我给别人唱戏,强颜欢笑吗?”

  大小姐见她神色轻松,不似作假,便开心地笑了。她点点头说:“如果你肯这样想自然是最好的,我只是怕你后悔罢了。”

  苏州把头靠在大小姐温暖而柔软的背上,耳边听着呼啸的风声,眼里的风景因为单车的行驶唰唰地变换。她看着原本很远的路灯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看着脚下的路不断延长,又慢慢缩短,然后再次延长。

  所有原本需要遥望的景色都和她不知不觉得靠近,然后擦肩而过。

  她闭上眼睛,微微一笑,喃喃自语的声音消失在风中:“怎么会呢……”

  第二天傍晚,大小姐亲自送苏州进了后台。

  也许戏班里的人都知道了苏州要退出梨园行的消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关注点还是在梁小月和苏州身上。

  毕竟这两个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苏州到的时候梁小月并没有来。

  大小姐穿得鲜艳亮丽,一身干净贵重的红色玫瑰旗袍,两枚红石沁血的耳坠映衬在她白皙娇嫩的耳垂上,白和红勾勒出别样风情。大红的唇瓣娇艳欲滴,眼睫毛轻如蝉翼,红和黑又相得益彰。大长美腿踏着高跟鞋,身姿婀娜,气势凌人,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扬,趾高气昂得出彩。

  细细的手腕上和苏州戴着一模一样的碧玉手镯,高贵优雅,与生俱来的魅惑,两者竟完美转换。

  她挽着苏州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被她吸引住了。

  她只是轻轻扫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和苏州一起坐到化妆台前。

  “我要扮戏了。”苏州睨了一眼大小姐修长白皙的手。

  “需要我帮忙吗?”大小姐挑眉,还是不松手。

  苏州点点头:“需要。”大小姐还没来得及高兴,她就说,“需要你放开手。”

  大小姐一滞,抿了抿唇,凑到她耳边道:“亲我一下,我就放开手。”

  “……”大庭广众之下,大小姐你够不要脸的。

  苏州看大小姐摆出一副不亲不行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环顾了一下周围,见没人注意她们了,她才慢慢凑过去,想要亲她的脸。

  大小姐突然转过来,苏州的唇结结实实和她的唇对上了。

  “……”大小姐无辜地看着苏州,眨了眨眼睛。

  苏州快速离开了大小姐的唇,眼角余光瞥见梁小月进来的身影,想是看见了她们的动作。她脸倏然红了起来。

  瞪了一眼大小姐,大小姐压低声音闷笑道:“我刚才回头就是想告诉你,梁老板大驾光临,让你晚点亲的。”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撕开大小姐的脸皮看看,究竟是怎样的厚度,才能让她的不要脸这么登峰造极。

  梁小月也没想到自己进来就看见苏州去亲吻大小姐,一时间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又看见她们两个在窃窃私语,还眉目传情,她脸色非常难堪。

  “小丑已经扮上了,我们得赶紧。”苏州红着脸坐到位置上,对梁小月说。

  梁小月复杂地看着大小姐跟着坐在苏州身边,还作出十分乖巧的样子,心里就堵得快呕血。

  要是她和苏州在一起了,现在夫唱妇随的人应该是她和苏州。从进门看见大小姐那一身红得刺眼跟喜服似的旗袍,到后来秀恩爱的眉来眼去,梁小月恨得把牙都快咬碎了!

  前边开场锣响,把场的喊了梁小月上台了。梁小月没有再看苏州和大小姐一眼,先上台去了。

  接下来是苏州。大小姐看着俊俏小生模样的苏州,忍不住抓着她的袖子,笑道:“夫君且去,妾到前边等你归来。”

  那娇羞不已的红晕浮在娇艳的脸庞,真像一朵盛开到极致的玫瑰花。

  苏州想说些什么,前边把场的却叫了她。

  她匆忙地嘱咐道:“如梦,你到前边去。”

  随后便撩起衣摆上台去了。

  大小姐嘴边的笑渐渐没了。她出了化妆间,往戏台子旁边去了。站在戏台一侧,这里看得清楚。把场的看见她了,但是没敢拦住。

  苏州长衫而立,拂袖青衫,身姿挺拔,秀眉上挑,走步台稳重洒脱。她穿的这件行头是之前在战乱中保存的唯一一件,梁小月大费周章给她要了回来。这件行头,她从来上海的第一天和梁小月一起买了,她以为她一辈子都会穿着它。

  梁山伯是她,祝英台是梁小月。

  这一句梁兄,她听了多少次?

  她不记得了。

  她也不须记得了。

  她曾经一句贤妹唱得委婉动听,而今梁小月含泪叫她梁兄,她竟是笑着回应。戏文都是按照以前练的唱的来,但每一句她都听得很陌生。

  自己和梁小月算是到此为止了。

  这场戏结束,她就再也不是梁小月的梁山伯了。

  “记得草桥两结拜,同窗共读又三长载,情投意合相敬爱,我此心早许你梁山伯。”梁小月深情地望着苏州,眼底的雾气分不清是祝英台问的还是梁小月问的话。

  她略低垂的眼帘挡不住悠长的思念,开口唱道:“可记得,你看出我有耳环痕,使英台面红耳赤口难开;可记得,十八里相送长亭路,我是一片真心吐出来;可记得,比作鸳鸯成双对;可记得牛郎织女把鹊桥会;可记得,井中双双来照影;可记得,观音堂前把堂拜……”

  那强自镇定,却又压抑不住的颤抖,直唱到“我指望有情人终能成眷属,想不到美满姻缘两拆开……”她转身背对着观众,眼泪再也无法忍住,潸然泪下。

  “梁兄啊!我与你梁兄难成对……”颤抖的声音哽咽在喉,所有美好的记忆全部涌上心头。那些言笑晏晏的情景似乎发生在昨天,一转眼她就要离开自己。

  她不是答应过她,说她们姐妹会唱一辈子的戏吗?

  现在的她,和半年前的苏州那么像,只是难过的人是她,不舍的人是她,而苏州却真对她释然放下了。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她亲口拒绝的,却让她后悔得无言尴尬。

  台下掌声雷动,叫好声一片,所有人都为她们鼓掌。

  梁小月把妆哭得有些花了。

  下了场,苏州没看见大小姐。她看着下来的梁小月红着眼眶,微微不自在地迎了上去,放轻声音道:“小月……”

  “苏州……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别走?……”她抓着苏州的衣襟,压抑着哭声,眼里的泪水缓缓顺着眼角流下来,“阿苏,不要走……”

  她低低的哭声越是压抑,越让人心疼。

  她是那么的无助,可这样的无助,真的是太晚了。

  已经不足以让苏州回头了。

  “小月,”苏州偏过头,不忍心去看平时那么骄傲的梁小月这样示弱,苦苦哀求她不要走,“小月,你不要这样……”眼泪突然砸了下来,她边安抚着梁小月,边笑着,眼泪一颗颗地掉落下来。

  她不是无情啊。

  她怎么做得到无情?

  可是,小月,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啊。

  “小月,对不起。”

  对不起,我失信了。

  对不起,我明明说好,要和你一辈子的。

  对不起,我已经,有愿意陪我天涯海角的那个人了。

  对不起,小月。

  “阿苏,就算你要和她在一起,也不一定要离开这里啊。”她哭花了妆容,声声哀恸。

  为什么要离开呢?

  “我不介意你和她在一起啊,我真的,真的不介意的……”她泣不成声。

  苏州紧紧咬着苍白的唇瓣,就怕自己也跟着哭出声来。

  “你跟我来。”苏州抹掉眼泪,拉着她的手穿过狭窄的通道,转进化妆间。

  进了房间,苏州松开她的手,快步走到她的梳妆台前,翻箱倒柜地找着东西。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个本子,哗哗啦啦地把本子翻开,找到了一张黑白的照片。

  小小的照片里梁小月和她穿着行头依偎在一起,笑得很灿烂。即使是黑白的颜色,那时候青涩的她们却那么的美好。

  她捏了捏相片,回头去看梁小月。

  走到梁小月面前,把相片递给她。苏州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小月,这个就送给你。”眼角又湿润了,她说,“给你留个念想吧。”

  梁小月颤抖着手接了过来,抬起头望着苏州,她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哽咽了。

  最终,只变成一声控制不住的啜泣:“阿苏,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小月,不要哭。”她抬起袖子为她擦干净眼泪,却越擦越多。

  明明她在劝梁小月不要哭,最后却变成了和梁小月哭成一团。

  “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她只说了这句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梁小月点点头,梨花带雨的脸上无尽的悲戚。

  “你能不能把这件行头送给我?”她沙哑着喉。

  苏州把行头脱了下来,递给她:“只望你,珍重。”

  能对你说的,也许就仅有这两个字了吧。

  珍重。

  再见了,小月。?

☆、第三十一章

?  苏州转身走了,一点也没有留恋。

  她本就是这样的。

  梁小月知道,一直知道,苏州向往的生活从来都不是她有勇气给得起的。

  只是她一直以为,就以姐妹的身份,可以把苏州留在身边一辈子。

  可,她连一分一秒都留不住。

  苏州换完衣服,走出外面的时候,才看见大小姐正低着头站在小角落里。

  她的指尖间还绽放着一朵橘黄色的花朵。花朵很暗,很虚弱,几乎要湮灭掉在黑夜里。

  但就在要凋谢的时候,她把它放在唇边,一瞬间又变得极其明亮,仿佛要灼烧起来,鲜艳极了。然后再次变得虚弱。

  一亮一暗,她用自己的呼吸去试图让花朵更加明亮鲜艳,但是越是明亮,只会越消磨寿命。

  苏州看了很久。但是事实上,她看着那根白色细长的烟一点一点化成烟雾吞咽进大小姐的肺腑,也仅仅不过只是一根烟的时间。

  大小姐扔到烟蒂回过头的时候,似乎一瞬间愣住了。她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看着苏州,平静地牵起她的手说:“我们回家吧。”

  她的睫毛上还有一些晶莹碎玉,但神色是平静的,眼里也是平静的。

  苏州没有问她为什么会抽烟,就像大小姐不过问她和梁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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