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乌鸦一般黑(GL) 作者:醩丘【完结】(33)

2019-04-01  作者|标签:醩丘 布衣生活

  “是。”乌墨玄答道:“她尽都知晓,我的医术越高,便越有来见你的资本。她向我道,那几年你的武艺修行正倒得最为要紧的关头,受不得外心侵扰。只要不扰你,她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时候我在乌家,逢着乌伯阳外出,我总能寻着法子出逃。白清暗中会派人前来接应,使我能顺利前往岳离宫。”

  离清思垂眸望向她,眸中冰寒化开,隐隐地晃着水光:“得你,亦是我幸。”

  这样的两个人,能得到彼此倾心,便是最大的幸事了罢。

  第 44 章 逸事

  天色近暮,那十六名护卫仍精神奕奕,当下便有人问乌墨玄,可否再赶一程。

  乌墨玄心知这些人乃是穆禾心腹,穆禾的意思,大抵是越快越好。可她白日里哭过,满脸干涩难受,因而道:“行路倒无妨,只是车内的物事不免要整理清洁一番。我现下有些疲累,也正巧稍作休整,烦请通融些,晚一刻再上路。”

  她语气比先前,又多几分客气。一来她毕竟不介怀赶路,只是因着自身的缘故耽误行程,心中便存着几分愧疚;二来那穆禾能轻易所准备的通关文书上盖着的太宰玺印,虽是为着令行程顺畅些,却亦是不是无声地警示着乌墨玄。

  以穆禾的势力,莫说一个乌墨玄,便是加上离清思与岳离宫,也未必招惹得起。乌墨玄孤独自一人时可以浑不在意,可现下她与离清思两情相悦,便不情愿轻易丢掉性命,也不愿将离清思牵连。

  那护卫往车厢中瞧过,里头散落一地的薄毯,有几张分明给人压过,皱成一团,也不晓得发生过什么。当下也只得妥协道:“领命。”

  乌墨玄倒也没有安然休歇,她想了想,又向护卫道:“我耽误不过太久,你们替我备几副药材,不妨再添匹好马,清思护着我,或许也能一同策马赶路。”

  她这话已是妥协,可那护卫却行礼道:“将军吩咐,不得令乌神医劳苦。行马劳顿,不若车中舒适。”

  乌墨玄挽着离清思手臂,笑吟吟地道:“不必了,清思自会有法子照顾我。寻赵明旭一事,我未必不比你们更加心急。若要休憩,回程时尽可慢些走。”

  她既已如此说,那护卫便也无甚异议,处理马车、添置新马、准备药材皆需要耗费时间,当天便早早在客栈中落脚,有几名护卫先行去准备,其余人仍在二人周围戒备。

  那客栈规模不小,趁着落梅庄武林大会的余热,还有不少江湖人士留在里头。客房单剩下三间,自是乌墨玄二人住,其余护卫分宿两间。他们还得留着人在外值夜,因而夜宿之人实则并无那么多,虽是拥挤,却也能勉强住下。

  乌墨玄红肿着一双核桃似的眼睛,可着实给店家多看了几眼。一个嘴上生须的男子竟然模样这么窝囊,的确是罕事。再见得离清思颈间白雪也似的肌肤染着一片红,不免又令人心生旖念。偏生这二人共居一室,这关系,自然不言而喻。当下心中不免猜测,乌墨玄许是身家显赫,以权势强娶了离清思。君不见,那绝美女子的脸一直都不苟言笑么?

  其时正逢着傍晚,许多人还在堂中进餐,除去掌柜,旁人多也存着一样的猜想。不过掌柜见惯了形色人等,纵便是那女子当真受着胁迫,也未必会使他动容。眼下他冷眼旁观,也不过暗中惋惜一句,好女伴着拙夫,实在可惜得紧。

  可未必不会有年轻气盛的男子义愤填膺,跳出来主持公道。

  “你、你们,伤天害理。”

  突兀闯来的声音惊动众人,乌墨玄寻着声音转头,只见一个年轻俊郎的男子站在身后,昂首挺胸,便显得英武不凡。

  只是未免太过愣头愣脑了些。

  “请问……有何指教?”乌墨玄实在有些倦乏,说话声音略微绵软,落在那男子耳中,便显得心虚。

  “你强抢女子,浑不要脸面。”那男子愈发挺着胸膛,声音洪亮。堂中有人目光投过来,望向两方人。其中未必没有人与那男子一般想法,只是顾及乌墨玄等人的势力,轻易并不愿旁生枝节。

  乌墨玄皱了皱眉头,却有些小心地问道:“这位公子,你识得我娘子?”她心中倒颇为隐忧,离清思身为岳离宫掌教,识得的人自然不少。尽管她这般打扮过,倘若有人精通此道,或许也能瞧出端倪。如若这男子当真认出来,那只得想法暗中处置掉。

  这般正想着,那男子却道:“识得、自然识得,你仗着势力,将我表妹抓了,有什么脸面这般理直气壮!”

  他这样说,乌墨玄便放落心了,这男子意图以这法子攀上联系,以寻着理由为离清思出头。可他的理由实在太拙劣,不单乌墨玄,便是许多旁观之人也纷纷摇头微笑。

  乌墨玄拇指中指扣拢,拈着兰花指缓缓揉了揉胡须,往离清思身旁靠落,轻轻柔柔地道:“娘子,你过门这些时日,怎的也不曾向我提过这‘表哥’?”

  她有意调笑,离清思冷眸横斜,淡淡地凝睇着她:“回屋。”

  乌墨玄施施然道:“娘子所命,莫敢不从。这位公子,恕不能相陪啦,愿公子尽早寻见你家‘表妹’踪影,莫要再认错了。”

  那男子愣在原地,只能眼望着一行人从眼前走过。他的一厢情愿,眼下已全变成自作多情。

  乌墨玄困意虽在,可遭这意外一激,倒也清醒几分。况且经此一闹,心中隐隐又增添许多畅快来。凡人心中,总存着几许虚荣的念头,有人替离清思出头,正是自家的恋人优秀,而离清思显然向着她,又实在让人说不出的愉悦畅快了。

  不光是那男子,便是围观众人,许多也露出失望之色来。看来的确是那娘娘腔好运享着艳福,只是那貌美女子不单气运不佳,就连眼力也实在有待商榷。

  可离清思哪里会搭理他们,目不旁视地走在前头,兀自上楼去。钥匙在乌墨玄手中,她便站在门边,安静地等着。

  乌墨玄望了她笑,恍然间仿佛二人当真变作夫妻,丈夫出外干活,归家时见着门口站着自家娇妻,静静地等待着自己。那一刻心中的喜乐安宁,当真是世上什么物事也替换不得。

  进得屋子,客店小二紧跟着送了热水来,都教门口护卫拦下,亲自转送进来。乌墨玄既说要梳洗,有几名护卫立时随小二去取,不过片刻,屋中便堆着好些热气腾腾的木桶。

  乌墨玄笑叹道:“这倒当真是狐假虎威,享着一番气派了。”

  待得外人尽都出去,她将房门落闩,仔仔细细地又扶了扶木闩,方才安了心,回身向离清思笑道:“现下人在外头,便只得由小女子来服侍少掌教。”

  离清思知乌墨玄素来喜欢这般调笑,就连她自己,也隐隐有些习惯乌墨玄的性情,将这些胡话充耳不闻。

  乌墨玄的确只是调笑,离清思眼下的身子,纵她有什么旖念,都只得压在心里。她所以向穆禾的手下说要急赶路,隐隐地也有及早寻得法子医治离清思的念头。

  乌墨玄当先清洗妥当,裹着里衣,湿气缭绕。她的小胡子扯了开去,勾画的眉线也洗得净了,长发湿漉漉地垂落,登时又是柳眉弯弯,温柔绵软的美人模样。

  离清思亦洗净胭脂,那片薄雪刹间恢复原本的清寒冷冽,却又洁净得令人止不住想要靠近。

  乌墨玄坐在床沿,将长发尽都拨到身前,正用一方干净的巾帕仔细擦拭。明眸低敛的模样,衬着面上清婉的笑容,令人止不住便想要揽着她收进怀里。

  目光落到离清思身上,又掺揉上几分绵长情意。这世上,再没有比眉目含情的女子更加动人的美貌了,丝丝缕缕的目光流转缠绕,每一个笑容都似掺着蜜糖般清甜。

  寻常人见得这样的景致,又如何还能把持住。离清思意志坚强,面色始终不变,可屋内只有一张床榻,便由不得她淡然处之了。

  乌墨玄道:“你伏下来,我替你敷药。”她的声音是温软的,诱着人不自觉顺着她的话。

  离清思抿着唇,缓缓解开腰带,将白玉莲花般的身子,展露人前。

  尽管天色晦暗,四下里门窗尽皆合拢,屋子昏蒙一片,可唯独这一片白皙,在黑暗中耀着华光,夺人眼目。乌墨玄赤红着脸,走开去点燃烛台。烛火莹莹洒落,如落日余辉,将屋内的物事蒙上一层昏黄暧昧的光华。

  离清思堆了衣裳掩住身前,露着后背肌肤。乌墨玄手忙脚乱地取了药膏,触及伤口时,指尖也在不住颤抖。

  这与前一日又不相同,她先前将感情藏在心里,勉力也能控制心神。眼下二人已然袒露心迹,恋情初生,恋人间一举一止都撩人心火。

  尽管只是敷药,可指尖过处,那肌肤微微透出红,缕缕温度顺着指尖,沿着手臂间的血脉,将半颗心都酥麻透了。

  倘若离清思身子无恙,保不齐现下便是一场天雷地火。偏生时机不凑巧,乌墨玄也不敢贸然,银牙紧咬,牙根隐隐生疼,总算将那一条伤口覆上药膏。末了,她轻轻地叹口气道:“看来,这趟行程……还得赶得再快些了。”

  第 45 章 赵家

  翌日清晨,天边未明,乌墨玄当先醒来。烛火早已经熄灭,其时四下一片昏沉,睁开眼所见的,只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当目无所用时,触感便愈发敏锐。她眼下所处的,乃是一处温软的怀。那个人身子应当还要冷些,但给乌墨玄窝了一夜,也渐渐染上暖意。

  乌墨玄自来畏寒,睡觉时几乎将整张脸都埋进被褥里,身子蜷缩着,好似猫儿一般乖巧柔软。可眼下床榻上多添过一人,她便化作菟丝子,缠缚在那一处柔软上头。

  以呼吸而断,离清思夜里也是侧卧而眠,乌墨玄枕着她的手臂,自己的一双手臂却环上她腰间,似腰带一般紧紧箍着,就连一只脚也搭上了离清思腿弯,勾着她、攀附着她。两个人这般紧紧地贴着,严丝合缝,如同天生就应当这般浑然一体。

  醒来时恰在心上人怀里,听着对方呼吸,感受对方的体温,这世上或许当真再寻不到这样的快活事。

  虽是清晨,可乌墨玄却觉自身醺醺然好似喝多了酒。

  只盼这一刻天长地久。

  可世上之事总归难顺人意,天总得亮,人也总得踏上行程。

  尽管乌墨玄心中万分不愿,却也知事有轻重,静待得离清思醒时,便拉着她梳洗装扮,这一番自免不得许多融融暧昧,待得整理完毕时,天已大亮。

  那十六名护卫尽皆已经起了,在门外静候。马匹、药材都准备妥当,即刻便可成行。

  头天的愣头青小子还在客栈中,恰又见了离清思威风凛凛端坐马上、乌墨玄小鸟依人伏在她怀中这样的情景,眼目圆睁,瞧模样气得不清。

  乌墨玄头一回乘马,只觉得视野开阔、甚是新奇,自也不免趾高气昂地给那小子添了把柴火。

  这毕竟只是一段极小的事端,过上些时日,乌墨玄或许也不太会记得了。

  赶路的话虽是由乌墨玄提出,可那马儿跑起时,新鲜感一过,她便多少有些悔意。因着赶路,众人多是往山路间穿行,道路崎岖,马儿跑起时纵跃颠簸,与柔软舒适的马车,果然天差地别。只是赵明旭一事的确更为要紧,乌墨玄虽娇生惯养,却也并非吃不得苦的,咬着牙,便也一路坚持过,到得休整时,不免又要与离清思调笑一番解乏。

  这样日夜兼程,原定的行程立时缩短许多,到得第六日上头,已经到得目的。

  那是一处富贵人家的庭院,比之落梅庄这样的山庄,实在太不显眼了些。赵家的家业庞大,在国中也算是数得上号的,赵老太爷的安危,牵扯着江湖中一方势力的变更,因而暗中探寻、甚至图谋不轨的人也不在少数。自赵明旭重病后,对外宣称乃是在赵家大宅休养,但实地里早已安置到这样的院子里。

  可这庭院看上去虽然平凡无奇,但周遭戒备森严绝不逊于祖宅。不单是明面上许多护卫手中明晃晃的刀枪,还有许多藏在暗处,一时虽瞧不见,可一旦有人擅闯,便能瞧见万箭如蝗的景致了。

  这样的势力,也绝非眼下这满打满算的十八人能抗衡下的。

  乌墨玄自怀中取出一枚银灿灿的物事,向门童道:“请向此间主人转达,有故人来访。”

  其时穆禾所派遣的十六名护卫,有十二名得乌墨玄示下,藏在庭院左近,伺机而动。乌墨玄身周独留四人,却也都是目光如炬,气势如虹,令人不敢小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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