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绵彩顺着手往上摸去,宽大的袖口下是纤细的手腕。路绵彩摸着手腕总觉得少了什么,“我有个东西要给你。”路绵彩从一个木盒里拿出一个手镯。
“这个?”云暮疑惑的看着她。路绵彩伸出另一个手腕,“这个是配对的。”“那我接受了。”云暮喜滋滋的拿了过来。
“我来帮你吧。”路绵彩拿过手镯替她带了上去。冰冷的温度一触碰到肌肤使得云暮打了个颤,云暮兴奋的抬高手腕对准太阳光望去,阳光下的手镯晶莹剔透,波光流转。
“不要打碎了,我这可没有多余的了。”路绵彩放松的靠着椅背笑道。云暮抓起她的手腕望去,果真有个一模一样的手镯,只是颜色不一样,云暮的是白色,路绵彩的是淡青色。
云暮眼珠转了转,抓住路绵彩的手,在正面用食指写了几个字。“写的什么?”路绵彩忍住瘙痒问道。“秘密,需要你自去体会。”云暮一笑。
路绵彩竖起手掌,看了半响才对云暮道:“这几个字我现在还不能回答你。”云暮苦笑:“我都等了两年,还会怕再多等一个两年吗?”她顿了一下道:“贵妃娘娘可能在找我了,我得要回去了。”
她转身快速的走了,一路上她脚步匆匆,迫使自己不去想路绵彩。一会儿她便来到了栖霞殿,万幸的是,薛浅眉已经睡下了,云暮便和往常一样在外面守候。
这晚,薛浅眉难得睡个好觉,但拿到镜子的路绵彩却如堕深渊。
“叩叩”外面有谁在敲门,“叩叩!”越来越急,越来越响。
“叩叩!叩叩!叩叩!”
路绵彩睁开眼睛,眼前景象模糊了很久才找到聚焦点。
外面隐约传来呼喊声。路绵彩浑浑噩噩的起身开了门,一开门便听见:“路小姐,你的奶妈死了!”仿佛有无数个喇叭在耳边重复喊着这一句话,路绵彩精神恍惚的穿过正在大声哭喊的女人,来到躺在地上的——穿着麻布衣服的奶妈面前。
“大小姐,不要看。”有人捂住了她的眼睛。路绵彩搬开她的手,愣愣的看着前方,耳边全是无数的说话声。
“真是可惜,昨天还和我说话来着。”“是啊,不知道怎么死的。”“不是被谁诅咒了吧?”“不会是那个大小姐吧,她一家人都被她咒死了。”“有可能啊”“……”“……”
“没有地方去了吗?”忽然有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路绵彩的手,路绵彩抬头看去,是那个女人。女人笑道:“她们都是恶鬼,跟我来吧,我给你住,我会让你生活的好好的。”路绵彩只觉得头脑天旋地转,眼前只有那女人的身影,迷迷糊糊的跟着她走了。
路绵彩紧锁眉头,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不,她不想跟着那女人走。
黑暗,无边的黑暗,没有一丝光亮。路绵彩呆呆的缩在角落里,紧盯着大门口。忽而门打开了一条缝,女人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她蹲下身看着路绵彩的眼睛道:“你要乖乖听话知道嘛,你不要试图反抗,要以我为尊,不然我就杀了你!”路绵彩头埋进膝盖里。女人抬起她的脸,冷冷道:“你记住,你十三岁的时候,城西刘府会招丫头,你给我过去。等到你十六岁给我进宫去,进宫后,到尚服宫找到司制,你记住了没有!”路绵彩沉默不语。
女人起身踢翻饭菜,不悦道:“已经一个月了,你是我直接杀了你嘛。”顿了顿,她道:“你是聪明人,知道怎样才能活下去。”
路绵彩低头捡起饭菜,正要吃下,女人按住了她的手,满脸喜色:“既然你愿意了,我立刻带你们出去。”
路绵彩将饭菜糊到女人的脸上,咧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啊——!”女人愤怒的站起来,踹了路绵彩一脚后骂骂咧咧的出去了。
已经数不清是多少天,路绵彩只记得女人天天跟她重复着相同的话,路绵彩麻木的听着。
在女人终于带她出去的那一刻,暖洋洋的太阳照到路绵彩身上,她只觉得遍体生寒。强烈的太阳光几乎要灼烧了她的眼睛,天地之间一片惨白。
路绵彩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意识都陷入了漩涡不能动弹。
女人在她十三岁的时候离开了她,路绵彩那天一醒来了就发现自己身处破庙之中。她顺着风走,在城西的刘府那,她第一次领到了月钱。
此后她浑浑噩噩的生活着,每天重复同样的事情,麻木的生活消耗了她的意志,她变得行尸走肉。路绵彩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大家都以为她是哑巴。
直到身上的伤痕再次疼痛,想像中的黑暗再度袭来,她才记起自己的名字。
“我叫……路绵彩。”她费劲说出这句话,乔红玉和几个丫头的身影扭曲起来,直到消失不见。
这声音清晰的可怕,路绵彩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已经醒了。
她擦去头上的汗,出神的看着床板。忽然周围的温度一下子降低了,路绵彩心里的警觉起来,好像有人在看她。她起身环视四周,没有任何人影,她重新倒了下去。
映在窗户上的树影一动不动的趴在窗户上,好像一个正在偷窥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虚幻一梦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庭院内鸟儿欢快的在树枝间跳来跳去。清脆的叫声透过窗户清晰的传来,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在路绵彩的头上。
路绵彩睁开眼睛,迟钝的想起昨晚做的梦。她手伸到枕头底下摸了半天,将镜子拿了出来。
白天下,这镜子不过是个普通的镜子而已,没有一丝邪气。
路绵彩手撑住身子坐了起来,头昏沉沉的。她用手背靠在额头上,额头很烫,似乎是发烧了。原本感冒在回宫之后就好了,不知道为什么又发烧了。
路绵彩轻喘了口气,将镜子扔到地上,缩进了被窝里。一闭眼,意识就迅速的堕入了黑暗。身体忽而变热,忽而变冷,路绵彩难受的皱着眉头。
不知忍受了这样的痛苦多久,路绵彩感受到一双温暖的手搭在了自己的额头上,紧接着冰冷的触感从额头上传来,使得路绵彩全身都冷了下来。
路绵彩想睁开眼看看是谁,但眼皮却有千斤重,无法睁开。
那双手将她的身体翻转过来,解开了她衣服的两个纽扣。路绵彩顿时觉得呼吸轻松起来。
紧接着,一股冰冷的液体流入了嘴里,路绵彩不适的咳嗽几声,那液体滑落到颈上,那手又拿来手帕替她擦去。
是云暮吗?路绵彩想握住她的手,但意志却一点一点消散。
路绵彩醒来的时候,屋里已经点灯了。她摸到头上那个异物,拿下来一看,是湿毛巾。路绵彩撑着身子坐起来,她看见床脚边一个暖炉正燃烧着,将屋内的颜色染成昏黄。
云暮掀起帘子端着碗走了进来。“你醒了。”云暮坐在床边道。“你什么时候来的?”路绵彩问道。“早上,我发现你发烧了就找了太医来。”云暮将药递给她。“怎么还烧着暖炉?”“哦,去年的还剩一点,我就用了。”
路绵彩喝了药,说:“你是求贵妃给我找的太医?”云暮点点头。“我想吐。”路绵彩手搭在额头上,皱着眉头。云暮愣了下,明白了她的意思后,说:“要我给你找个盆来吗?”
路绵彩看着她:“你什么时候离开薛浅眉?”云暮惊讶的看着她:“啊?你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你……”“没有!”路绵彩斩钉截铁的否认了。
云暮黯然的垂下眼:“我不知道,我现在只能依靠她了。”“为什么要依靠她?”路绵彩问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云暮双眼茫然的看着她。
看着她的双眼,路绵彩很想说依靠我,相信我。但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怎么让别人相信她?
“贵妃娘娘今天找个神婆进宫,说是要灭掉镜子里的怨气。”云暮说,“她说我们两个一定要去,但是你这样,还是只有我去好了。”“不了,我已经没事了。”路绵彩说着就要起身。
云暮连忙按住她的手,关切的看着她:“你还发烧呢!”路绵彩摸摸额头,笑道:“烧?发什么烧,我好的很。走吧。”
她起身穿好了衣服,云暮没法说服她,只能跟着她一起去栖霞殿。
进入大殿,云暮一眼便看见站在一边的神婆,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表情高傲。云暮心下生出几丝厌恶来。
“云暮你来了。”薛浅眉目光移到云暮身上,死死的盯着。云暮道:“娘娘,路司簿来了。”薛浅眉没什么感情道:“神婆你带她们两个下去吧。”神婆点头,云暮和路绵彩跟着神婆出去。
“云暮!”薛浅眉在后面喊道。云暮回头看去,薛浅眉满眼关心。云暮回头继续走着,一时她发现路绵彩在笑。
“你笑什么?”云暮不解道。路绵彩勾起云暮一缕发丝:“你真有够福气的。我想你下半生不用愁了。”云暮拍开她的手,她心里猜到路绵彩为什么说这话,也不生气,只顾低头行走。
跟着神婆来到一个废弃的宫殿,大殿之中放着一块用白布盖住的落地镜子。神婆掀开白布,拿出那块镜子对她们道:“我要开始了,你们害怕的话就闭上眼。”
神婆闭眼,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两人注视着落地镜子,镜子一片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那镜子有了些许变化,里面云谲波诡。渐渐的,镜子里出现了一个隐约的身影。
路绵彩后退了一步,低声道:“乔红玉。”云暮看看她又看向镜子,那人影越来越熟悉,终于显现出来。
却是一个拿着剑的白衣女子。两人一眨眼,那女子竟是活生生的站在她们面前。
女子面如白纸,无神的双眼紧盯着路绵彩。“路绵彩,你身为刘府的丫鬟,我死后你不陪葬吗?”她声音暗哑,每说一个字都好像漏气了一样。
路绵彩皱着眉退了几步。“拿命来!”女子举剑刺去,路绵彩惊得后退几步,全身无法动弹。路绵彩眼睛内是一片错愕,却夹杂着一点寒光。那寒光是剑身反射的光芒,闪耀着令人恐惧气息。
这一剑,势如破竹,必死无疑。这一瞬,以往的种种飞快的在脑中过了一遍,全部的感情都只剩下绝望。
“啊——”在路绵彩等待死讯时,云暮突然一把推开了她,路绵彩眼角扫到寒光,下意识抓住云暮的衣角。两人双双跌倒在地上。
“路绵彩!路绵彩!”云暮连忙爬起来拍打她的脸,路绵彩眼珠转向她:“你没事?”云暮道:“我没事!”
路绵彩看向镜子,那里面什么也没有,那女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我还以为一定要死了,原来只是虚惊一场。”路绵彩道。这时候,她意识自己抱着云暮,抱着腰肢的手渐渐紧了。
云暮眼里带了点泪花:“你是不是傻,都不知道躲开啊!”“我没有办法躲开。”路绵彩皱眉,“她不准我躲开。”“她是谁?”“一个女人,她本来想让我死了。是你救了我。”路绵彩道。
云暮笑道:“我救了你,你拿什么报答我?”路绵彩莞尔一笑,身子向她靠上来,脸离她越来越近。看着路绵彩的脸,云暮视线下意识移到了她的嘴唇上,不好意思的别过脸。路绵彩嘴唇在离她嘴唇几厘米时转变了方向,路路绵彩将头靠在她肩上,双手环抱住她。
“谢谢你。”她轻声道。也许,她可以试着相信云暮,她想。云暮也抱紧了她,心里满满的甜蜜。“那个神婆呢?”云暮回过神来问道。路绵彩扫视一周,在镜子前发现了神婆的尸体。
“死了。”云暮不可思议的看着尸体:“怎么会死,乔红玉的怨气……”她朝镜子瞪大眼睛。“我想这件事情开始复杂了。”路绵彩拿起小镜子道。她手中的镜子裂开了一道缝。